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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悬而望

    赵小宽两手空空地站在商店门口,默默望着街对面已经拉上卷帘门的油条店,心中五味杂陈。他是想来买包烟解解烦的,付钱时,想到肚子里的小玩意,本能地把烟退了。

    今天豆浆就卖了百十来块,刨去成本和浪费的剂子,没挣多少。明天得停业,两天下来至少要亏五六百,之后几天能不能正常出摊还不知道。赵小宽勉强能承受短暂的亏损,头疼的是李老板那边,刚才电话里,他明显感觉李老板的语气没昨天早上那么客气了,只能一个劲地道歉,保证三天后恢复供货。

    而现在,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内心在动摇,不确定能不能继续给粥铺送货。眼前那家经营了三年多的油条店,也早已是他生活的全部,难以割舍。

    人生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方向,赵小宽陷入迷茫,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他回头看了眼商店门口摆着的卡通摇摇车,恰好有奶奶领着小孙子过来坐,小男孩兴奋地自己爬上车,伸手问奶奶要硬币,嘴里含混不清地喊着“钱钱钱”。儿歌响起,伴随着孩子开心的欢呼声,他突然又觉得,如果身边从此多个小跟屁虫,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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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小宽失眠了,辗转反侧思考着孩子的去留问题。他不想再跟周梁扯上任何关系,留下孩子等于默认关系的存在,而且留下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也很舍不得自己努力打拼出来的一切。可不留下,他又怕自己会后悔今天的决定,抱憾终身。

    一直到凌晨四点多,赵小宽终于想通了,困难是暂时的,只要有手艺傍身,走哪都能混口饭吃。如果他爸还在世,一定会支持他的选择,鼓励他接受新生命的到来。虽然跟周梁有关系,可这也是他赵小宽的孩子,反正老死不相往来了,不用担心抚养权的归属问题。

    他豁然开朗,起床洗漱,给自己下了一碗阳春面,怕营养不够,又忍着恶心煎了个蛋,结果刚咬一口,就被油腻的味道熏得冲进卫生间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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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银灰色老捷达朝着郊区方向行驶,王庆才边开边说,“那二甲医院也是正规公立医院,该有的仪器设备都有。这个手术啊,你也别怕,做完在家好好养半个月,生意先放一边。”

    赵小宽特别感激王大夫忙前忙后帮他找同学托关系,还车接车送,这人情欠大发了。他不好意思再添麻烦,但手术确实不想做了。

    “王大夫,要是血检也真有了,这孩子我能……能留下吗?”

    “你要生?”王庆才惊讶道。

    “是啊。我想了一宿,昨天下午也在想这事来着,”赵小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知道我这情况,也不可能找人结婚,有个孩子挺好的,以后就我们爷俩过了。”

    “小赵,你可得想清楚了啊,养个孩子费劲着呢。具体能不能留也得做完检查,看看医生怎么说。”王庆才简短地提了下昨天那通电话的内容,说赵小宽有流产的迹象,即便能要,也未必保得住。

    “哦,这样啊。我就是瞎想想,孩子跟我肯定也讲缘分,他要不愿意来就算了。”赵小宽嘴上这么说,昨晚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在开始期待孩子的降临时却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里难免有点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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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小宽在妇科门诊见到了王大夫的老同学,那位女大夫对他非常热情友好,问得比王大夫还仔细,听说他想留下孩子,笑着鼓励了两句,不过具体得做完检查才能知道。在两位大夫的陪同下,他先后做了血检和B超,因为身体特殊性,又做了几项其他检查。

    一系列检查做完,等报告还要时间,赵小宽跟王大夫中午在医院附近的饭馆里吃的饭,没吃几口又是一阵干呕。他想请客,被王大夫抢先买单,弄得他更加不好意思,感觉快还不起这个人情了。

    下午,门诊室来了一位年长的主任医师,她面色严肃,盯着赵小宽的检查报告左看右看,最后才盯着他问:“孩子是打算要了?”

    赵小宽被主任镜片后那双严肃的眼神吓得一慌,“我,我能要吗?”

    “小伙子,你得考虑清楚了啊,怀孕没你想得那么轻松简单,你这身心方面都是个问题,后期显怀了怎么办,自己想过没?”

    “我想过了!”赵小宽连连点头保证,“我知道不容易,我昨晚也想了一宿,我都打算好了,能承受的。”

    话说到这份上,主任医师不再多言,直接道:“孩子能要,就是有点先兆流产,先保了看看。”

    忐忑了大半天,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赵小宽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连语气都有些激动,“谢谢大夫,我一定积极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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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油条店停业日期由三天改为一周,赵小宽每天除了吃药和叶酸,还要去王大夫诊所打保胎针,剩下的时间都在家卧床休息。他的食欲依旧很差,闻不了一点油腻荤腥,值得欣慰的是下体没再出过血。

    期间他坐公交去了一趟李老板的粥铺,亲自登门道歉,忍痛取消了合作。其实把送货时间往后挪一到两小时,应该能好好谈谈,但赵小宽知道自己干不长,又得时不时往医院跑,不能耽误李老板的生意。他不好提怀孕的事,只能借口说自己生了病,暂时没办法营业了。

    李兆明一听,以为赵小宽得了什么重病,无奈同意结束合作。结算货款时,他多给赵小宽算了一千块,让他好好养病,注意身体。赵小宽推辞不过,感激地收下了这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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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胎一周后,赵小宽没让王大夫陪着,自己坐公交去医院复查了。上次在医院零零碎碎的检查花了一千多,还好这回只是抽血,没花多少。检查结果比预期要好很多,他忍不住问医生,“大夫,我是做早点的,一星期没开张了,在家也呆不住。我明天能营业吗?不干重活,就白天卖卖油条。”

    “呆不住也得呆,还想不想要孩子了?”女医生提醒道,“先兆流产可不是闹着玩的,再打一周过来复查。”

    “要,我就随便问问……”

    连着几天没开张,钱还只出不进,赵小宽的危机感与日俱增。他心疼损失的收入跟合作,可想想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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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的意外出现,如同一束光,在赵小宽人生最灰暗的时刻,照亮了能让他继续前进的路,他对生活又充满了希望和奔头,不再频繁地想起周梁,想的全是与孩子有关的。

    在家躺着的日子里,他会研究怎么给孩子取名,小名也是绞尽脑汁,男孩女孩各取了两个,再从中选出最满意的。他还看了不少孕期保健和育儿方面的书籍以及婴幼儿菜谱。

    他开始期待属于自己的新身份,他要做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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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鼻骨的骨折令周梁不胜其烦,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还是疼得吃不好睡不好,做梦都在想赵小宽。为此他特地请假跑了一趟医院,医生给出的解释是当时软组织损伤比较严重,所以疼痛感持续的时间较长,建议他回家热敷,又给开了一盒止疼药。

    说了等于白说,周梁拒绝医生开的药,拿着挂号单和病历本直接离开了医院。他前脚刚回到公司,项目经理的助理后脚过来找他,让他帮忙开车送经理去工地,他火气蹭地就上来了,“我他妈是过来给你们当司机啊,还是当保姆?一个个的都不拿我当人,是么?”

    “……”安炀愣了几秒,随即干笑道,“怎么会,没有人这么想过。是经理的意思,我手头还有工作,暂时走不开。”

    周梁面无表情地盯着安炀,一直盯到对方自觉尴尬,丢下一句“我去送吧”,才收回目光。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带上,他点了一根烟,靠着椅背放松地吞云吐雾。

    他想好了,这个姓安的要是敢跟他爸告状,大不了辞职走人,谁他妈稀罕这份工作。两根烟抽完,还是难解心头烦闷,周梁连班都不上了,起身离开公司,打算找个地方好好放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