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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怀了不到一个月的死胎,本就生不出来,谷敬你不要太过介意。”秦仲平安慰心情沉痛的何谷敬,他这个外甥这么伤心还头一次见。年轻人嘛,小打小闹没尺度,流了再怀就是。 “舅舅,要是舅妈流产你还会这么说吗?” 秦仲平脸色一变,自知理亏,佯怒道:“好小子,你怎么跟舅舅说话的?我们是一家人,不要为了外人跟我顶嘴!” 外人?小钦才不是外人?何谷敬恶狠狠盯住秦仲平,像一只竖毛的狼:“怎么?我以后跟你结婚?” 他不等秦仲平回话就进了病房,梁钦正安然酣睡,嘴角挂笑,似在做美梦。何谷敬凑上去轻轻吻了一下,适时风动吹拂起洁白的窗帘,病床前的百合花香幽然飘散,好一阵静谧温馨。 梁钦在手术室的时候,何谷敬就一直想,从今以后,他要改过自新,他从前的方式都是错误的,如果是对的,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为何会消逝呢?他可能还很笨拙,没关系,他可以慢慢学会爱人。至于家族这边,他已经有了一定实力,若是力排众议执意娶小钦为妻,想必也不是很困难。小钦醒来后也许会委屈、会伤心,我就告诉他,我要带他去父母面前订婚,他会紧紧抱着我喜极而泣… 如果此刻可以拿寿命换后悔药吃,何谷敬是必然去换的。他人生中初为人父的机会就这么被自己硬生生毁掉了,他不甘心,他不相信那是死胎。他攥紧梁钦的手,把那枚因做手术取下来的蓝宝石戒指戴上去,日光照拂下,戒指和他袖子上的红宝石袖扣交相辉映。 梁钦在何谷敬的动作下渐渐醒转,黑漆漆的眸子黯淡无光,宛如盛了一汪墨水。他做了半个美梦,梦到自己挺着个大肚子和何谷敬相携走进婚礼现场,礼乐夹道齐鸣,鲜花花瓣在蔚蓝的天幕下满天飞舞,所有人都在祝贺他们,包括云锋、林非还有小晗,只有一个人一言不发,即另一个自己。 「自己」沉着脸色,头发湿漉漉纠缠在一堆,宛如海底的水草般杂乱无章;「自己」皮肤上还带着血污,滑腻腻的看得他心烦意乱。「自己」朝他摇头,然后做出一个剖腹部的手势,梁钦感到恐慌,他指着「自己」,命令保安将他赶出去。「自己」就走了,蒸发般消失于人群。 婚礼经过这次小插曲照常进行,梁钦挽着何谷敬的臂弯向众人敬酒,何谷敬站在讲台上举着话筒发誓,他说他将永远忠诚于妻子。梁钦站在一边只是笑,后来司仪问他愿不愿意和丈夫永不相离,他的笑便止住了,梦也醒了。 被打麻醉药之前,梁钦躺在手术台上,清晰地听见医生说“引产手术”四个字。那一刻他才明白,他不是普通的腹痛,他是短暂地怀孕了。 何谷敬抓着他手不放,梁钦微微一抬,何谷敬立刻殷勤地去倒热水然后扶他起身一点点喂。梁钦依稀记得两年前,他们刚认识时,何谷敬也这样热情,把他的爱稀里糊涂地骗走。 现在,他的爱随这个未出世的孩子一起走了。 这不离奇也不突然,是多米诺骨牌千百件小事逐渐累积的结果。梦中的「自己」还做口型说了一句话:“不珍惜你的人不值得你抛下自爱去追求。”梁钦在梦里没看明白,醒来反而领悟了。何谷敬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打你一下再赏你个吻,驯狗一样,可他是狗吗?他不是,他是人,和何谷敬一样的人。他也不是农奴、不是黑奴,天天一口一口喊着上世纪的「少爷」,恶不恶心? 就是因为太恶心了,梁钦皱了皱眉头,何谷敬以为他不舒服,柔声询问他:“怎么了?” 梁钦还在组织分手的语言,何谷敬以为他在想孩子,就说:“不要担心,那是个死胎,我们还会有的。” “不会有了…” “小钦,你不要伤心,等你养好身子我带你去主宅订婚,我们努努力会有的。” “我说了,不会有的,”梁钦推开何谷敬的手直视他一字一句说,“我不爱你了,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