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渡

    春日暖阳绕着绵延青山缓缓下落，待秦澜回过神来时，才发现护城军司主殿的烛火在滋啦滋啦地闪烁着。

    “小世子，统领交代的事臣已经吩咐下去了，约莫酉时了，臣送小世子回去吧。”护城军副统领任舒换上了一身墨灰色梅花纹案的便服，那双勾了红丝线的紧袖异常夺人眼球，再加上一头乌黑的秀发，叫旁人看了，定猜不着他居然会是一名武将。

    “不用劳烦任将军，我还需替兄长整理一下工作卷册，今晚就歇在这儿，你们先下班吧。”

    任舒叹了口气，嘴角含笑，“如果有事就找值夜班的士兵，臣等就先离宫了。”

    夜幕低垂，几册灰蓝卷轴井然有序地叠在左案角，秦澜快速地拿着笔在最后一卷记事册上挥动，静止的五官，飘逸挺立的字迹，哪里能看出这人心里的那股焦急与躁动。

    终于熬到了子时，秦澜熄灭烛火，借着冷冷月色慢慢地走到左边摆放着各色陶器的木架旁，小心翼翼地摸索到最里边的一个不规则凹凸之物，他先连续按了五次，停了两秒后，再按了一次。

    微不可闻的咔嗒声融进深夜的各色旋律中，整个木架连着后面的墙一起从中间一分为二，随即一簇簇壁火依次点亮，一条长龙小道显现眼前，秦澜的眼珠微微放大了一些，意识回体之后先闭了闭眼，再轻吐一口气，轻声地踏了进去。

    这是一条足有七尺多高的暗道，碎裂的石板，斑驳的墙壁，除了盛着乌黑蜡状物质的壁瞳有过明显修护痕迹之外，看起来基本上无人问津。

    借着壁火的光亮，藏在层层尘埃之下的壁画若隐若现，几处面露憎恶的脸谱随着飘动的烛火也活灵活现起来，在秦澜的余光中一幕幕闪过。

    约一刻钟后，秦澜面前出现了三条岔道，中间是通往北门后宫的通道，它的左边是前往西门六部主殿，右边的暗道则通往城外的康河。

    秦澜往左右瞧了几眼，然后迈向了中间的通道。

    约莫子正一刻，秦澜终于看见了淡蓝的月光洒在破败石梯上的光辉，欣喜地加快了脚步......秦澜望了望头顶的花岗岩，然后环顾四周，终于发现了机关所在。

    他先安静地站在石阶上，贴着岩石感受着地面传来的震动频率，确认环境安全之后，他按下那个不规则的凹凸处，往后退了几步。一阵机械震动之后，头顶的花岗岩石打开了，露出巴掌大的天空。

    秦澜缓缓冒出头，吃了一惊，“居然是后宫的沁竹苑。”

    这北门后宫又分三大区，北区乃众嫔妃的居所，西区则是太医院、膳食堂、绣衣局等掌管后宫衣食住行的部门，东区便是皇子们的寝殿了。

    进入北门，往前走千余米，就到了北门的中心，也是三区的中央，它是一个形似八卦、有半个区面积的公共花园，而沁竹苑就是这公共花园东边的狭小一隅。

    这片竹林在争奇斗艳的百花、涓涓流水、巍巍假山、亭亭楼阁面前成为不受宠的存在，人迹罕至。

    深夜的冷风卷着竹叶莎莎作响，一片翠绿的竹林茂密得就连月光都难以渗透进来，只能被黑夜笼罩，瘆人的氤氲从四面八方扑来，试图裹挟刚从暗道出来的秦澜。

    他选了离东区最近的竹子，借着这天然的竹梯，悄悄翻进了东区内部。

    每个区都有一个高十尺有余的大门，每到子时之际，大门将会关闭。围绕皇宫的溧河将各区隔离开，从地图上来看，溧河的支流就像扇骨，将三区分离开来。

    每个区到了子时，便不会有守卫在区内巡逻，恰逢疫病，更是鲜少有人外出走动，秦澜如入无人之境，很快便来到了朝阳殿的后门。

    秦澜轻轻跳上外墙，趴在墙沿观察朝阳殿外院的情况，院子竟安静得可怕，让秦澜感到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异。待观察了一刻左右，他跳下外墙，慢慢靠近那黑夜中仅存的一盏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