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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助

    时周刚出生的时候身体不是很好,在他老家那边流行给小孩子佩戴玉佛或玉观音保佑平安,于是他的父亲也去寺里替他求来受过香火的玉观音,以祈望自己年幼的孩子往后的日子可以平平安安,其实大家心里都知道那东西并不一定真的有用,但年轻的父亲怀抱着他身体孱弱的幼子,小心翼翼地将玉观音放在他的胸前时,一定带着他爱怜的祝福。

    时周的玉观音对大部分在虞家的人来说大概就是个拿去摔碎了听个响都嫌声音不够清脆的劣质玩意,时周可以很轻易地想到他们有点轻蔑的表情,是在无言地说:只是为了这么个东西吗?可即使如此,那仍然是时周所宝贵的,他父亲留给他的遗物,仅仅是想到他有至此完全失去它的可能,就让时周生出一种摧心剖肝般的痛楚。

    因为身体的原因,时周没有小孩子都有过的顽劣的时期,他小时候一直处于一种少动多思的状态,但是很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因此成为一个早慧的孩子,可能是天生的不够聪明,他总比别人慢一点,算不上笨拙,用他mama的话说是:“周周,你的脑子一点都不灵!”,他确实做不好许多事,弄丢了爸爸的玉观音,被那个女孩子说得抬不起头,明明最不想麻烦虞章景,现在却还是站在了他的房门前。

    他不聪明的脑袋想不到别的办法,很大的虞家里,能求助的人好像只有一个虞章景。

    时周还是在虞章景的房门口踌躇了一会,他不太想发出什么声响,虽然脚下的地毯很厚,但他离那扇门太近了,因此他只是直挺挺地站在那,脸上的神情看上去像是在发呆,因为身子一直保持着一个紧绷的姿势,他的小腿很快开始发麻,他不大自然地动了动脚踝,在弯下腰想要去揉一揉腿肚的一瞬间看见门缝下露出的一线光芒被拉开变为一个白色的扇形,时周愣愣地抬头,看到了虞章景逆着光一脸惊讶地站在他面前。

    虞章景握住时周的手腕把他拉了起来,偏着头有些疑惑地盯着他:“周周,你有什么事情吗?”

    虞章景应该是刚洗完澡,还处于一种闲适的,不太设防的状态,上身宽松的棉质长袖上有一些水渍,微湿的头发比平常的颜色要更深一点,额前的头发有些长了,半遮住线条锋利的眉眼,只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他此刻搭在时周手腕上的指腹一样,温暖干燥,有温和的味道。

    或许是被虞章景的姿态感染,时周跟着放松下来,突然觉得他的进退两难可能只是缘于他不必要的多虑,是他把自己脑海中的想法强加在了虞章景身上,他所接触到的虞章景明明是热情友善的,他为什么会狭隘地认为虞章景一定会把他的求助当作一种麻烦呢?

    虞章景柔和的眼神像是对时周的激励,让他短暂地忘记了他不久前设想过的种种不太乐观的结果,理由很充分地想虞章景会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

    于是他终于对虞章景开了口:“章景……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帮我。”

    明明只有几步之遥,但这确实是时周第一次进到虞章景的房间,房间的布置很简单,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没有什么明显带有个人特质的东西,乍一眼看上去像星级酒店高级但没什么人味的套房,而不像是有人长期居住的地方。

    这和虞章景表现出的性格有些割裂,让时周突然想起第一次见虞章景时虞章景给他的感觉,好像位于北纬29度的雪山顶上飘落的一场雪,连寒冷都遥不可及。

    时周短暂的出神很快被打断,虞章景给他倒了一杯热水,没有直接递给他,而是恶作剧似的在他的脸上贴了贴,然后满意地看到时周露出了一个受到了惊吓的表情。

    时周很快无奈地笑了笑,接过了虞章景手中的水,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后,用一种简洁的叙述向虞章景说明了前因后果,只是隐去了他和女孩失败的对谈。

    其实时周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女孩那时候的表现有一些奇怪,但他没由来地认为她不会是拿走了他的玉观音的人,所以他不愿意用一种有偏向性的话语去指认她。

    虞章景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问时周的第一句话是:“只有这些了吗?”

    时周紧张起来:“是只有这些不够吗,我还要提供什么线索吗?”

    虞章景脸上有没有被时周捕捉到的玩味一闪而过,但很快变为一种安抚的笑:“没有,这些足够了,是我没有做好,我不该因为自己想离你近一些就让你去住那个房间的,你放心,我会帮你找回你丢掉的东西。”

    虞章景能够帮他已经足够让时周喜出望外,他怎么会有想责怪虞章景的想法,“这和你没关系呀!”时周双手捧着水杯露出一个笑:“你能帮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时周不知道他嘴角边此刻显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虞章景有些惊奇似的用曲起的食指勾住了时周的下巴,拿大拇指在那个小涡上摩挲了一下:“原来你有梨涡吗,只有一边,好可爱。”

    时周脸有些红,下意识地想避开,但虞章景固定他下巴的手用了劲,他的动作只是让虞章景的手指偏移了一点点,时周想了想,没有再动,对虞章景解释了一句:“因为不是每次笑的时候都有梨涡,它只是偶尔会出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只有我这样吧。”时周停顿了一下,又有些困惑地问:“只有一边梨涡会是可爱的吗,大部分人会觉得有点奇怪吧。”

    “人人都有的东西不那么有趣,稀缺的东西才是最可爱的不是吗?”虞章景终于松开了手,盯着时周下巴上微红的痕迹看了看,随口说了一句:“这是在很开心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吗,那你之前和我一起的时候是不是没那么开心?”

    以时周的情商没分辨出虞章景这句话是认真的还是仅仅是在开玩笑,但是他确实开始感觉到有些愧疚,他抿了抿嘴,用一种不好意思的口吻说:“没有的,和你一起的时候我一直觉得很开心。”

    时周一直到晚上入睡的前一刻都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表达得太过直白,因为一直在他面前游刃有余的虞章景在听到他说他一直很开心后也露出了不知道怎么回应的表情。

    时周带着尴尬与后悔辗转半夜,迟迟入睡。

    时周知道虞章景答应了帮他找回玉观音,就一定会做到,只是他本以为要在人事纷杂的虞家找一个不知道何时丢失的东西,即使是虞家的少爷也需要一段日子,可是就在第二天早晨醒来时,他看到他的右手握拳搭在脸颊边,蜷曲的手指上有红绳缠绕,在心跳声中他摊开掌心,看到了静静躺在那的,他的玉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