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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考不上大学,学霸是不会跟你谈恋爱的

    周一早读课上,王新风给顾随和宋子舟看网络上的新闻,前一天王主任回家跟夫人说起,王夫人感到后怕,把他叫回家住了,做了一堆好吃的给他压惊。不知道谁把手机录的视频卖给了电视台,比昨天微信群里的片段都要清晰完整,一时之间报道在小小的县城里疯传。

    顾随看见视频里,他们在台上,阮述而站在角落拍照,忽然福至心灵般往侧门处看了一眼,然后眼神上移,忽然就腿在地上一蹭,扑向舞台中央,比他之前在山上看见追赵述之的时候还要敏捷。千钧一发的前一刻,吊灯只是轻轻晃动了一下。

    然后便是混乱的黑暗。

    以旁观者的视角重看整场事故,依然让人心惊rou跳。宋子舟不由得感慨:“顾随,你这都能毫发无伤,难不成真的是天选之子啊?”

    王新风把手机屏幕往下滑,又看了最新出的几篇报道,然后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顾随接过手机一看,大大的标题写着:龙生龙,凤生凤,河西高中的英雄学生竟然是罪犯的儿子?

    底下评论刷新得很快,舆论似乎在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王新风嗫嚅着:“希望阿树不要无聊刷手机看到报道。”

    这会儿上课铃响了,王新风和宋子舟转了回去。

    顾随一上午都心不在焉,课间忍不住给阮述而发了条微信,一节课过去了也没收到回音。这学期阮述而基本不怎么逃课了,连犯困都是趴在课桌上睡的,现在忽然之间感觉右手边的位置空空荡荡。

    皱巴巴的课本胡乱塞在桌肚里,顾随想了想,把那几本书捋顺了纸张,放进自己书包里。上午最后一节课,老魔头让大家做一份课堂小测,顾随花二十分钟写完了试卷,等下课铃响王新风回头要把他的试卷递上去时,发现人早就不见了。

    “半仙怎么也开始逃课了?”

    宋子舟不自然地清咳了声。

    王新风斜睨着他:“你感到尴尬的时候就会这样无意识地咳嗽,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呀?”

    宋子舟欠欠地说了句:“天机不可泄露。”

    ***

    顾随还没拐过小巷子的最后一道弯,就已经听到了吵闹声。他探头望去,阮福生拎着扫帚立在院子门口,正在跟扛着摄像机和话筒的记者们对峙。

    “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滚回去!我儿子都被你们吓得不敢去买菜了!”

    记者还在孜孜不倦地:“阮先生,我们是电视台的,能麻烦您的儿子或孙子出来接受一下采访吗?我们认为这次事件对于犯罪家庭的青少年教育问题可以有一定的借鉴作用……”

    “滚!是真以为我不敢动手是吗!”

    “阮先生!我们正在录像,请您不要有任何暴力行为……”

    双方开始推搡,顾随放弃了从正门进去的念头,轻车熟路绕到旁边,瞥见一楼厨房里,阮森蹲在地上削土豆皮,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刀柄,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念有词。顾随加快动作,爬树开窗一气呵成。

    等他看清房间里的情景,一股火气直往上涌。阮述而趴着半个身子跌出床沿,杯子落地开花,水洒得到处都是。阮述而正艰难地伸着两只裹成木乃伊的手,试图把碎片捡起来。

    顾随飞快冲过去,先把人扶回床上。

    阮述而吓了一跳:“你怎么过来了?”

    “要喝水不会叫人吗!”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阮述而被批得莫名其妙,一怔:“叫谁?”

    老房子隔音不好,楼下的吵嚷听得一清二楚。

    “手机呢?”顾随准备给他设个快捷拨号。

    “没电了,昨晚够不着充电线。”

    顾随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楼下声音渐消,顾随透过窗子看,凶悍的阮福生取得了暂时的胜利,电视台战略性撤退,好歹机器没被打坏。

    阮福生很快冲上楼来:“他们肯定还会回来的。”儿子离家太久,有事他还是第一个想到跟孙子商量。

    结果看见在地上捡杯子碎片的顾随。

    “你怎么过来了?”问了跟阮述而一样的问题。这小子最近在他家附近出现的频率实在有点多。阮福生知道寒假时这人在隔壁借住了一段时间,他让阮述而多收一笔中介费,被阮述而直接无视,最后又发展到吵架。

    阮述而问:“我爸呢?”

    “躲在厨房估计一时半会出不来,我等下带他去酒店开个房,避几天。”

    “那我去隔壁吴叔那吧,不想走太远,也省点钱。”

    阮森估计听不得那些人的喊话,得带远一点,阮述而应该没事。阮福生基本是同意了,又说:“你在那有点什么事情我们没那么快知道。”

    顾随心想,他在这你们也没照顾好他。

    顾随说:“我晚上过来陪他。”

    阮福生看了他一眼。说实话,就连他这么能挑剔的人,对着顾随好像也挑不出什么毛病。“行吧。”他匆匆下楼去抓阮森出门。

    树现在是万万爬不了的。阮述而只能采取下楼——平移——上楼的迂回路线,慢慢挪到隔壁。年轻人恢复得快,也可能是阮述而太能适应,已经习惯了这绵密的痛楚,今天动得比昨天快多了,他觉得很快就能上学了。

    顾随拎着简单收拾的衣物跟在后面,万般无奈:“祖宗,你慢点。”

    一到隔壁房间安顿好,阮述而就要赶顾随回去:“你逃课来的吧,现在都快一点了,赶紧回去吃个饭上课。”

    顾随不想走,可见自己再不走阮述而大有从床上爬起来赶他的架势,只好把他的手机放到枕头旁边:“有任何情况,拨1,知道吗?”

    阮述而表示已知悉。

    “不准忍,也不准试图自己解决,”顾随难得威胁他,“不然我回来揍你。”

    “哦,你准备怎么揍我?”作为一个体无完肤的伤患,阮述而觉得这威胁毫无作用。

    顾随看了被纱布撑得鼓起的衬衫以及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绷带一眼。

    然后一巴掌拍在阮述而臀上,用了点力度,还挺响。

    阮述而第一次体验被揍非但不生气反而脸红的经历。

    他把半张脸埋进枕头里,用木乃伊之手戳戳顾随的手背,小声说:“顾随,亲我一下吧。”

    顾随用手指把他稍长的碎发拢到耳后,俯身在他的脸颊上印下一吻,然后又拢了拢还沾着血污的头发,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走到校门口才想起来书包里的课本忘记给了。

    阮述而睡了个午觉,醒来感觉精神不错,便慢吞吞地爬起来走动一下,没想到望见有人在他家院子门口探头探脑。他一开始以为又是记者,但竟然是江起宇。

    “喂!”阮述而从二楼喊他,“你是来看我?”

    阮述而有点惊奇,他们虽然短暂地算是一个乐队的成员,但阮述而作为顾随硬塞进来的关系户,着实没什么参与度,他俩都慢热,五一出去玩的那趟,说过的话屈指可数,估计是里面人互动最少的。

    江起宇点点头,走到这边楼下。阮述而把钥匙从窗口扔下去,让他自己开门上来。

    江起宇竟然还摘了一丛野花来。他看起来笨手笨脚的,倒懂这些,还找了个空玻璃瓶装水插上,摆在书桌上。

    他对上阮述而惊讶的眼神,闷闷地说:“我mama喜欢花。”然后就立刻把嘴巴闭上了。

    阮述而让他自己给自己倒水。

    “你怎么也逃课了?”专程逃课来探望他,倒是没有必要。

    “也?”江起宇其实没有“逃课”的概念,“我不上课。”

    至此,阮述而也找不到话题可以说了。

    他站了一会儿觉得累了,趴回床上。江起宇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高大而沉默。

    等到阮述而快睡着的时候,江起宇忽然开口道:“我很羡慕你。”

    阮述而半睁着眼皮,一时没反应过来。

    “顾随站在那里的前十秒,那个位置上是杨静宜。如果是杨静宜,我觉得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扑过去,死了也无所谓。你为顾随做的,我都可以为杨静宜做。”江起宇以没什么起伏的语调开始叙述,终于给了阮述而一记眼神,“昨天我送她回家,跟她表白了。她拒绝了,说她要去首都上大学,我们不会有结果。”

    然后江起宇就哭了。

    他长得人高马大,哭起来却呜呜咽咽像电视剧里演的小媳妇,非常伤心地拿手背不停地擦着眼睛。

    阮述而震惊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挪到床沿,把抽纸递给他。

    江起宇哭了很久,然后用纸巾用力擤完鼻涕,起身走了。

    ***

    江起宇走出房间,见顾随正坐在楼道的最上面一级台阶抽烟,旁边的空可乐瓶里已经塞了两三个烟头。

    顾随靠在墙边,指间夹着烟仰头看了江起宇一眼,江起宇觉得他的眼神很冷,跟平时在乐队里挥斥方遒的样子非常不一样。

    但此刻他没有心思也没有能力问点什么,冷淡地一点头,从旁边下楼了。

    顾随慢慢抽完这支烟,打开厨房窗户站了好一会,感觉灌进来的风把他身上的烟味都吹散了,才带着一身凉意走进阮述而的房间里。

    阮述而一看到他就叫:“你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顾随快步走向他,一边周围扫视一通,水杯里有水,桌上放的小零食没吃完,手机搁在枕头边,地上没有任何掉落的物品。他就差去摸摸阮述而的肚皮,看他是不是想上厕所不好意思说。

    阮述而说:“快给我讲讲今天上课都学了些什么。”

    “……”

    不能怪阮述而这么慌张。江起宇对他一股脑倒完那番话,他满脑子都是:考不上大学,学霸是不会跟你谈恋爱的。

    他被这个认知惊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