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七
穆承雨一时之间分辨不出窦朦是不是在开玩笑,道:「你怎麽会觉得有办法把我压在身下。」 「会很困难吗?」窦朦似笑非笑得挑逗着穆承雨,用气音道:「人家好歹是邦联元首的儿子,搞不好就会有你需要帮忙的地方。」 穆承雨默了一阵,若有所思得瞅向窦朦,窦朦却扬起了甜美的笑靥,似乎是对这个被他圈住的男子越看越满意。 他也不在乎周围越来越多的关注,而是悄声道:「我再告诉你一件小事情,我的小姨菱尹,当年十九岁的时候就是当红一线小花,遇到邱叔叔後,她就淡出了演艺圈,痴心等了多年却无疾而终,最终嫁了一位富商也惨澹收场,你晓得为什麽吗?」 穆承雨立刻就想到了,菱尹之前被搜出了随身携带用来服用Omega药物的粉盒,因而差点被栽赃夹藏毒品,而她之所以会长期随身携带粉盒,表示菱尹的信息速功能是有损伤的。 「主因很简单,因为菱尹她生不出孩子,当然她的前夫家为了这种事情离婚是很人渣,不过你知道菱尹不易孕的原因吗?」 窦朦揭晓道:「因为她的Omega腺体受过伤——在一次与邱成鸢一起出席的活动上,被闹事的非法团体给误伤。」 穆承雨虽然有些诧异,却并不觉得震惊,然而他不知情的模样全被窦朦看在眼里,又是别种解读。 窦朦轻哼了一声,嗤笑道:「你跟了邱叔叔那麽久的时间,却好像对他身边的事情一无所知,究竟是有恃无恐,还是……你根本就毫不在意。」 「你告诉我菱尹曾经为了邱大人受过伤,是想表示什麽?」 「这可不好说,纯看你想要怎麽利用这个资讯。」窦朦笑意浓厚道:「你会发现,邱叔叔对待以前的伴侣,既维护又照顾,有了这些范例,你也可以参考在自己身上——哪天你离开他了,他也会对你很好的。」 穆承雨一笑而过,却是指着舞池不远处,询问窦朦道:「那边与邱凯御并立的绅士是哪一位,我瞧着他的目光一直紧紧得黏在你的身上,挪都挪不开眼。」 窦朦兴味索然得答道:「沈炎卜,总是跟邱凯御混在一起。」他又像猫一般得盯着穆承雨:「我发现你真的对京中的人物关系都不是很了解呢,你知道京城四少是哪些个吗?」 见穆承雨真的一脸茫然,窦朦反而不敢置信,讶然道:「柳、戚、邱、沈,京中四家族的接班人,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两位佳人,晚安。」 窦朦口中的京城四少,其中的四分之二就在现场,而且已然踱步到了窦朦跟穆承雨两人面前,先开口打招呼的是沈炎卜,他的身材非常高大,戴着单片眼镜,容貌斯文乾净,并不算上特别亮眼,气质却格外让人信服。 他的目光几乎都聚焦在窦朦的身上,窦朦不得不松开了穆承雨,展开摺扇微微遮住嘴唇,并缓缓得伸出一只手,沈炎卜随即执起他的小手,凑到嘴边行了吻手礼:「小窦公子,我的荣幸。」 邱凯御皱着眉头看向穆承雨,伸手虚揽住他的肩膀:「怎麽到了副殿也不赶快来找我,我带你去吃点东西,走。」 「邱小少,你这就不对了吧,明明是我先跟小雨哥哥一起的,我可不许你把人抢走。」窦朦略带娇气得指使道,他从沈炎卜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又挽上了穆承雨,把他整个人抽离了邱凯御。 邱凯御愣了一下,还闹不明白何时让这个刁蛮的贵公子黏上小雨了,他摆出投降的姿势,试图好言好语道:「让沈三少来服侍你吧,他可以经乾等了一晚上,怎麽舍得看着你一个人,也没人护在身边。」 这句话倒是触碰到了窦朦的底线,摆明着奚落他来时是跟白大少成双成对得进来的,这时却完全不见Alpha的身影,不就是在笑话白大少根本没有把他放在心尖上。 窦朦瞬即沉下脸,不容忤逆道:「邱凯御,你一个Alpha都是这样随便触碰自己小叔的夫人吗?小雨哥哥虽然不是Omega,但你身为Alpha,就应该跟他性别有别,更何况你是小辈,避嫌很难吗?」 邱凯御也不知道是真怕了小窦公子,还是真的心里有鬼心虚了,居然一时间呐呐无语。 穆承雨倒是觉得新奇,邱凯御在公事上的能力没有什麽问题,就是性格上太倔,龟毛又毒舌,对待Omega也都是依然故我同一种性格,也不怪他长的人模狗样的,却一直都不受Omega的青睐。 果然还是要像小窦公子这样心思更灵巧,性格更呛辣的漂亮Omega,才能怼的邱凯御哑口无言。 邱凯御被说中痛处,才抬起眼,就看到穆承雨笑意吟吟得望着他,浅色的睫毛亮晶晶的,眼角还有一颗若有似无的浅痣,他顿时脑袋一片晕晕沉沉,再浮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倒是沈炎卜又朝窦朦彬彬有礼得弯腰,做了一个邀舞的动作:「恳请公子赏脸。」 窦朦却像是被邱凯御弄得败兴,板起一张俏脸,冷冷道:「恕窦朦婉拒,失陪。」随即拉着穆承雨就往宴会厅的另一个方向走。 邱凯御眼睁睁得看着穆承雨就这样被一只黑心眼的兔子给叼走了,正懊恼着自己怎麽不强势一些,就注意到他身边的沈大少也同样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 俩没伴的Alpha肩并肩站着,邱凯御乾巴巴道:「那种黑心眼的O有什麽好的……」 沈大少不慌不忙道:「觊觎自己的小叔夫人,好像也不是什麽高尚的喜好。」 「才不是……!」邱凯御脸红脖子粗,转瞬又没了底气:「甚麽小叔夫人,他以前,跟我……我跟他,明明是先一起工作的……」 窦朦宛如撒气似的,三步并作两步就把穆承雨拐出了宴会厅,像一只灵动又不受拘束的白兔,穆承雨瞅着他乌黑柔腻的发丝,眼神先柔和了一半,安静得任由窦朦带着他四处踢躂。 「你就不怕,我把你带到不好的地方埋了?」 窦朦察觉穆承雨没有丝毫的慌张或是怨怒,不像那些被娇宠的Omega,既没有跟他撕扯,也没有尖声斥责他,反而是任劳任怨得被他东拉西扯,脸上更是连一丝不耐烦的神色都没有,他不禁觉得有些没劲,赌气得推开了穆承雨的手。 穆承雨也不恼,他看了看周围,是一座人工绿化森林,为了连通各个建筑物所建造的,处处可见青藤宫被保存完好的痕迹。 穆承雨注意到步道的两侧都有设置渠道,虽然现在就只是乾涸的装饰品,但穆承雨一瞧就明了,这里以前绝对都流淌着涓涓细水,四通八达的渠道环绕整座青藤宫。 他欣赏了半晌,发现後头没声了,才转头就看到窦朦还带着些许稚嫩的脸庞,一脸懵然得望着他。 周围也因为窦朦的缘故,弥漫着一股甜甜的香味,穆承雨不禁莞尔,却忽然眼尖得察觉到不对劲,三两步就返回到窦朦面前。 窦朦虽然神情变化不大,但站立的姿势却隐约带着别扭,穆承雨瞧了瞧那双盛气凌人的媚眼,随即蹲下身,说了一句失礼,就把窦朦的裤摆掀了起来,露出一截精致的脚踝,以及断了鞋带的一只绣鞋。 「你作什麽蹲下来哪?」显然是穆承雨不拘小节的举动唬住了窦朦,他捉襟见肘得遮着脚踝,莫名其妙得心烦意乱:「等下叫人送双鞋过来给我就是,不用你多事。」 「什麽时候弄断鞋带的?」穆承雨依他站了起来,又问道:「有没有伤到脚?」 他的声音低低柔柔的,既没有磁性,却又带着一股魔力,窦朦鼓着脸颊,不高兴道:「刚不是跑太急了,都怪那两个没人缘的Alpha,再说,这跟你也没关系!」 穆承雨闹不明白,这个年少的小Omega为什麽突然变的气呼呼的,但他仍是好脾气道:「现在你面前就只有我,怎麽会不关我的事,我先带你去旁边坐一下,看看有没有受伤。」 窦朦还横眉竖目得无法适应穆承雨的关怀,哪里会想到眼前看着比他还赢弱的Beta,居然猛一使劲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窦朦双腿悬空的时候人都还是傻的,等回过神的时候,穆承雨已经把他放到了附近提供休憩的坐椅。 穆承雨二话不说,将窦朦的脚踝抬了起来,果不其然有些红肿,他皱着眉头,不慌不忙得从袖口抽出一条丝帕,熟练得替窦朦包紮固定,动作轻巧得彷佛在擦拭一只袖珍的玻璃鞋。 「好了,你休息一下,好一点之後,我再带你回去。」 穆承雨乾脆得站了起来,他没有坐到窦朦身侧陪他,而是站在离他几步之遥的距离,既亲切又不至於唐突,分明是很体贴又不带有任何私慾的举止,窦朦却莫名的心情又不好了。 「你对谁都是这样吗?」窦朦睨着穆承雨道:「邱叔叔许你这样?」 「礼遇一位Omega不需要任何人的准许。」穆承雨泰然自若道:「另外,我只对Omega这样。」 於是,大名鼎鼎的小窦公子就像一只乖巧的小白兔,让穆承雨驼在了背上,他寻了个舒适的位置,结结实实得趴上穆承雨的肩膀,他目不转睛得审视着穆承雨挑不出瑕疵的白肤,边啧嘴,边漫不经心得指引穆承雨该怎麽走。 绕了莫约二十来分钟,穆承雨又走回原本的绿化森林区,窦朦竖起小脑袋左瞧右看,随後懒洋洋得抱住穆承雨的肩膀,耍赖道:「人家想不起来路了。」 「你是不想从我的背上下来了吧。」穆承雨无奈道。 窦朦却慧黠得压出了一抹笑靥,道:「刚刚我们不是有走到国务院办公室附近吗,不如我们先去那里,这里我来过很多次了,卫兵会请我们进去的,我也不想再回去那无聊的宴会。」 穆承雨半信半疑,却没想到窦朦这个元首之子的身分那麽好刷脸,站岗的卫兵一见着他,就恭敬得放行了,穆承雨只得继续驼着这只大白兔往国务卿办公室走。 邱大人的副总理办公室并不在这个区域,然而国务卿阁的设计都是整齐一致的,穆承雨也不疑有他,就按照小窦公子的比划走到了其中一间办公室。 穆承雨将窦朦放到会客厅的沙发上,就被娇贵的小公子指使去端茶倒水,穆承雨从善如流,甫一抬头,就看到茶水室的摆设。 是两盆上好的白海棠花。 穆承雨一直先入为主窦朦会带他来的地方,是他父亲窦铮的元首办公室,却完全没有想到另一种可能……是了,窦朦如今跟白氏少主的关系非同小可,想必轻易踏进白杉城的办公室也并非难事。 更进一步说,白杉城的国务卿办公室,以前就是白岩画的办公室。 穆承雨踟蹰了片刻,还是推开了茶水室的门,准备去找窦朦,然而他却在白杉城的办公间门外,看到了一幅挂在角落的画。 那是一幅未完成的男子肖像画——画中人身披夜色,手提菸斗,侧颜看着远方,彰示着作画者小心窥视的角度,然而男人的脸部轮廓俊朗,眉目却一片模糊,看不出究竟是谁。 这幅画穆承雨再熟悉不过,也是穆承雨在十六岁时被胡竹夫人赶出白公馆的缘由,原本他该在白先生寿辰的日子完成这幅画作,却永远送不出去了。 从此之後,穆承雨不允许自己的任一幅完成的画作被保留下来,他每画成一幅作品,当下即刻烧噬,他在这世间上唯一能够存在的作品,只有这幅未完成的肖像画。 穆承雨原以为这幅画早已在多年前就被胡竹夫人毁屍灭迹,却没想到出现在白杉城的办公室里。 穆承雨重活一世,理所当然得认为原本的这幅肖像画已经被销毁,於是他就重新开始复刻这幅肖像画,新绘制的那一幅,还放在九狼家里的工作室,他已经停笔许久,没有任何动力驱使他继续下一步。 至於这幅旧画,穆承雨平静得看着画中人模糊的脸孔,轻叹了一口气,心道:这幅画,早就不该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