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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相处

    第四章 相处

    自那日起,云清每晚都睡神岳怀里。身体在神岳的细心照料下逐渐恢复,不再像头几天那么嗜睡。除了晚上,也就中午日头正高的那会儿会小憩一下。

    能扶着下地走走了。套着神岳的宽大衣服,云清见到了除神岳以外的第一个人,是个裁缝。

    量体裁衣,云清还是头次接受这样的流程,以前都是捡其他杂役不要的衣服,每年分发的新衣他只是听说,连一块破布都没见过,是落不到他手上的。

    当然,即便是和他同级别的其他杂役,也没见过传说中的新衣服,都是上面淘汰的旧衣。拿自己的旧衣把新衣换了,数量过得去,管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种好东西,不等发到他们手上,就会被级别高一点的杂役层层盘剥,毛都不剩下。

    轮不到他们的。

    不过,云清是连最后的旧衣也轮不上的那个。

    身子好一些,神岳给他安排的吃食也逐渐丰富起来,全都是他这辈子做梦都想不到的好吃玩意儿。

    “最后一口。”神岳每次都这么说。

    云清不舍地多含一会儿,才咕嘟咽下。

    “想吃过一个半时辰我们再吃,嗯?”

    云清听话地点点头。

    神岳给他解释过,他现在大病初愈,以前也营养不良,不能一次吃太多,容易积食不消化,身体虚不受补。所以每次都让他吃个半饱,但是一天会给他喂五六顿,还不包括喝药。

    除了早上刚起可能有点饿的感觉,他再没受过饥饿的折磨。

    云清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太像饭桶,但新奇的吃食摆在面前,他总忍不住咽口水。

    香,太香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手上有力气了,可以自己吃饭,神岳却仍坚持给他喂饭。

    让他自己吃,准保会噎着。

    “这是……新衣服?”云清摸着桌上摆满的衣物,手微微颤抖。

    神岳笑着点头。

    “全都是给……我的?”云清的声音也颤抖起来,眼框红了。

    “这些只是第一批,还有不少,在加紧赶制。”神岳怕云清过于激动站不稳,靠过去扶着。

    “还……还有……”云清难以置信。

    “来。我帮你换上。”神岳笑着,拿起新衣。

    云清反应过来,“不,不……”

    “不想换吗?”神岳歪头不解。

    云清攥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扭捏道:“可以,洗洗……”

    神岳明白了。新衣服,沐浴更衣。

    “那得等等,要烧水,下顿饭吃完,休息一下,正好天热些,水也烧好了,我带你去沐浴。”

    “嗯。”云清眼睛艰难的从新衣服上拿开,都没注意神岳话中的沐浴是何意。

    等被抱到地方,云清惊了,水池子,就像鱼塘那样的水池子,一池子热水,这还是小池子,旁边还有个更大的。

    “那是引的温泉,等你身体彻底好了,带你去泡。”

    云清傻傻点头。

    转头就见神岳先脱了自己的衣服,又来脱他的。

    两人光溜溜,云清被抱进池子里,坐在神岳腿上,眼睛乱瞟,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平日神岳多是和他在被窝里肌肤相贴,还是头一次和他这样一起洗浴。

    “害怕?”

    凝视神岳担忧的目光,云清笑着摇摇头,身体放松下来。

    云清身子弱,不能久泡,神岳速战速决,把两人全须全尾收拾好,抱云清回返。

    郑重地给云清从里到外从头到脚一件件换上新衣,边穿边讲解衣服种类用途穿法。

    “这是蹀躞带,这里有孔,可以拴各种随身物件。这是玉佩,装饰品,和我这块玉佩是一对。你看,这样就挂好了。还缺件兵器,等你身子养好了,我教你武功,到时再选。”

    “嗯……这样就好了。”神岳退后一步上下打量,满意地点点头。

    还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收拾一下,自己竟还有点富贵公子样,就是太瘦了。瘦到脱相,再好的皮相也没了样。也不知自己胖一些会是什么样子……

    遗憾的是身高。连吃顿饱饭都是奢望,就别提长个子的事了。虽然自己现在还年轻,但长高大概是没指望了。

    迎着神岳审视的目光,云清局促不安。他不好看,他知道,这些贵重的东西本不该穿戴在一个末等杂役身上。

    “来,看看自己。喜欢这一身吗?”神岳把他拉到铜镜前。

    云清凝视镜中,这是自己吗?他抬抬手,又扯扯嘴角。自己原来长这个样子。果然,不好看。

    “喜欢这一身吗?”

    云清回过神,对神岳笑笑,“喜欢。”

    新衣服,当然喜欢。

    “我想你也是喜欢的。”神岳挡在镜子前面,“折腾这么久,你身子还弱,其他衣服我们以后再慢慢试,好吗?”

    “嗯。”云清乖乖点头。

    谷主也有谷主的事要做。云清坐在神岳腿上,倚靠于神岳怀中。主人哪怕做事也很少离开他,要么抱着,要么就把他安置好,就在他身旁处理。

    云清悄悄摸了摸神岳的衣服,又摸摸自己的。没区别,至少他看不出。

    主人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他想不出答案,主人让他把身子养好,说,会告诉他,但他心里还是时常冒出这些问题。

    太好了,好得让人害怕。在主人面前,却又怕不起来。

    “困了?”

    “嗯。”太阳照得人暖和。

    “去床上睡?”

    云清有些迟疑。

    “我动作小点。”神岳安慰似的拍拍他。

    一点都怕不起来。

    他除了神岳,被救之后没见过几人,直到他身体再好些,神岳说要带他去见见谷中上下。

    神岳带他去了议事厅。

    十三位堂主就在下面站着,神岳牵着他,和他一起坐在首位。

    云清不懂贵人的礼仪次序,但地位尊卑他还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能坐在这里,接受谷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堂主行礼,全然仰赖主人。

    “从今往后,血月谷所属,见云清如见我。”神岳定下基调,“如有不遵,杀无赦。”

    众堂主一片哗然。

    也不是所有堂主都惊于此等命令,木堂主第一个站出,“谨遵主命。”

    木堂,主管医事,他算是最早知道谷主对此人态度的人。谷主对云清的医治,乃至平日膳食,他作为木堂堂主全程跟进。

    虽然没摸过云清脉象,但谷主和他讨论过医药手段,用的药他大多清楚。结合谷主带云清回来的时间,他推测出事情的真相。

    旁人都以为云清是谷主新欢,身上的伤也定是谷主弄的,毕竟他们这位主子一向如此,扔出来的不是一具尸体已经是爱护有加。

    木堂主却知道,谷主没有作案时间,云清身上种种压根不是谷主造成的。由此他得出惊人结论:云清被人jianyin,谷主救了他,不留余力给云清医治。

    他不清楚谷主有没有碰云清,但他知道,以云清的恢复速度,加上病情并未反复,谷主一定对云清极好。

    看吧,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

    “木堂堂主孙时景见过云主上。”他一礼拜下。

    云清是什么身份,他不知道,谷主对云清究竟有什么图谋,他也不清楚,不过依着谷主对云清的态度,他这一礼绝无差错。

    雷堂主诧异地瞥了一眼孙时景,他才是谷主亲信,站队表态一马当先,谷主和他通过气的事,一个木堂堂主凭什么抢他的活计,连云主上这种词都叫上了。

    “水堂堂主见过云主上。”水堂,主管谷内人事,他最清楚云清的身份,一个谷中最末等的小小杂役,是谷主命他把云清的所有档案销毁,以后按谷主份例配给,他才关注到云清这个名字。

    “金堂堂主见过云主上。”金堂,主管财货,是谷里上下的钱袋子,他本来什么都不知道,但水堂主揣着谷主的命令来找他要钱,他就知道谷里多了个同谷主。

    你们两个瞎掺和什么。雷堂主被抢了先机,也就不着急了,看看还有谁。

    “电堂堂主见过云主上。”电堂,主管谷内刑罚,谷主亲自下令,让他以试刑试药的名头带走了一批末等杂役,上酷刑,不是为了逼供,还得让他们好好活着,精神也不能失常。为避免听到不该听的,行刑都堵了嘴。现在从时间上看,他们和这新欢云清脱不开关系。

    你一个管监狱的又来凑什么热闹。

    “月堂堂主见过云主上。”月堂,主责护卫血月谷,护卫谷主,谷主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月堂的职责再加上一条护卫云主上。

    “镜堂堂主见过云主上。”镜堂,不管实事,只负责监察,是谷主孤臣,自然唯谷主马首是瞻。

    这两个还算正常,毕竟同为谷主亲信。虽然他和镜堂主可不对付。没人了吧,该轮到自己了吧。雷堂主正要上前表态。

    “土堂堂主见过云主上。谷主,各式材料皆已齐备。”土堂,管血月谷诸多杂事。农牧矿产,冶金炼器,土木水利,风景园林,都归土堂管理。

    前些日子,谷主让他备好上佳材料,准备炼器,却不告诉他要炼什么兵器护具,只是让他照一人的分量,把原材料各式各样都备好,不齐全的就先慢慢收集,一切按最好的来。

    他当时还一头雾水,谷主用具已经齐全,就算再炼,形制材料都有惯例,不用单独准备,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现在想来,原是为云主上安排。这云清是何人,总不会是谷主私生子吧,长这么大了吗?

    你个种地盖房子的出什么风头!到底谁才是谷主亲信?雷堂主等不了了,再等下去,他就要垫底了。

    “雷堂堂主,见过云主上。”心思颇多,但他没有多言,稳重一礼就退下了。

    “血”“雨”“火”“风”“暗”“堂堂主,见过云主上。”剩下五位堂主,分别见礼。

    云清如坐针毡,想缩到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他何时见识过这种场面,他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还是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

    他被揽住腰,是主人,他看过去,主人也看过来,对他笑笑。

    云清安定下来,往神岳旁挪了挪屁股,然后,他被揽得更紧。

    主人在,他什么都不用怕。

    然后他云里雾里旁听了血月谷机密议事。

    直到被神岳抱回去,也没回神。

    “累吗?”

    云清刚点了一下,又摇头,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在那坐着,怎么会累。

    “我以后慢慢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