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我见过你

    祝红秋家在南央城有多处产业，这段时间以来他奔波安置，最大可能将因动乱和饥荒造成的损失降低。

    “如非必要，不要去偏远地。出入花楼要谨慎，最好屋里不要大亮。”祝红秋说，“民间已经开始组织起义军，你们切记危急时要自保的。”

    “起义军？”我不解。

    “前阵子门派斗争扩大后牵累了百姓，又逢粮食被毁，救济粮被中间的人运作，百姓没有吃的，就要反抗。”祝红秋看了一眼龙鹤，“朝廷早已腐朽，宦官外戚一直内斗，富人敛财成天经地义，穷人便愈发穷，百姓的声音传不上去，早晚要出问题的。而且饥荒不只是南央城，你就没有察觉吗，今年的气候有些反常，好久都没有下雨了。”

    龙鹤站在另一边侧过头小声嘟囔：“不像你能说出的话，什么时候竟然站在老百姓的角度上看问题了。”

    祝红秋转头朝她邀功般谄笑，回头又立刻正色道：“家父在京为官，对政事与大局的敏感是必要的。”

    “那你何苦还要留在南央城？”师父靠在一边小声说，“怎么不走呢，像五年前一样。”

    “是我走不了。”龙鹤接话道，“千机门最近倒忙起来了，频繁召我们回去做事，可能千机门也要有所动作了。”

    我听她的话，倒也理解。千机门是龙鹤母亲生前期望她安身立命的好去处，龙鹤自然难以抽身。到这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该问问龙鹤关于千机门的东西能否助我击杀巫山淮。

    “你们千机门有没有强弩？”下一刻我和师父几乎异口同声问出这件事，话音刚出我们惊讶地看着彼此，谁也没想到我们竟然想到了同一处。

    “你们唱什么双簧？”龙鹤咋舌。

    “巫山淮周身遍布药毒，难以近身，唯有远程伏击，可以一招制敌。”我看着师父的眼睛说，我想这大约也是师父提过的的计划。

    “长进了，会思考了。”师父扯开嘴笑笑，“普洱你今天还挺聪明的。”

    “我一直都不笨好吗。”我呲牙。“虽然我有的时候看着笨。”

    师父想要说什么，又一时喘不上气，只捂着心口咳，咳到无力才悠悠开口说：“我现在可争不过你了……普洱，你一点都不笨。总有一天，你会比师父还强的。”

    “……还用你说。”我不忍看他，别过头轻轻哼一声。

    “行了行了，”龙鹤托着下巴思考，“有是有，不过都收在库房里，拿不出来的。要是现打造，先要打点关系拿到许可，然后进厂房干活，至少也要三五日，然后还要偷偷运送出来，麻烦得很。”

    “那就麻烦你了。”我顺势给她作了一个大揖。

    “无赖。”祝红秋吐出两个字。

    我看着龙鹤和祝红秋，认真言道：“龙小姐与祝老板虽然观念不同，但你们都是善人。我和师父这段时间受了你们多大恩惠我是知道的，我早已经把你们当作挚友与恩人。现在我无以为报，等一切都结束后，如何报答我都愿意的。”

    祝红秋怔了一瞬，旋即蹙眉：“谁稀罕你报答，别把我们卷进你的那些烂事就是最好的报答。”

    “这不是已经晚了……”我小声说。

    龙鹤笑笑道：“怎么煽情起来了。不过的确，从我娘去世之后，我好久都没有交朋友了，一直无情无义，浑浑噩噩的。”

    “我不算吗？”祝红秋急了。

    “所以当初为何对我们出手相助？”师父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插话。

    龙鹤眨眨眼，然后对师父笑了一下。

    “我见过你，檀清月。”

    我瞪大眼睛。

    “当时我娘快要死了，她突然念着饿，可是那时候屋子里什么都没有。”龙鹤这样说着，眼神落在远方。

    “我就去街上求，可家家户户都是哀嚎与死气，这时候一个人路过，他先是急忙往前赶路，几步后又停下来，折返回来往我的碗里放了一只干馍，看也不看我，又急急忙忙跑了。”

    “该不会……”我看向师父。

    师父眨眨眼睛：“我忘了……咳咳，可能是吧。”

    龙鹤低头笑笑：“好人合该有好报。为人抱薪者，绝不可以冻毙于风雪。檀清月，如果你最后没得善果，我觉得这是不应该的。”

    师父垂下眼睛没作声，我看到他袖口未干的血迹红得刺眼。

    倒是祝红秋打破了这阵沉默：“罢了。我方才托人送来一只甜瓜，可有要尝的？如今情景，这次吃过，下次可再没有了。”

    “不愧是人人喊打的大地主。”我竖起大拇指。

    祝红秋蹙眉：“我特意留下给龙鹤的，你不想吃就出去。”

    “对不起对不起。”我疯狂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