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藏”是修真界人士多少都有所耳闻的一个组织。然而也仅仅限于耳闻,正真见过的没有多少,大部分人对它的了解都来自于道听途说,它隶属于东妖界千钧座,专职各种暗杀和情报收集工作,眼线密布九州各处,指不定哪一天,你的人头被仇家买上了“藏”的榜单,在不知觉中黑暗里就会伸出一把刀子,夺走你的性命。 “藏”杀人不分正义邪恶,只要能找到他们,付出让他们满意的代价,谁都可以杀,可以说是冷酷无情。 岚就是这个冷酷无情的组织一员。 然而他看起来完全不是这样的人——热闹的酒楼里,祁天河支着下巴,看着对面那个阳光俊朗,还带着少年气啃着鸡腿的人,开始走神。完全化为人形收敛起妖气的岚,就像一个邻家大哥哥,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凡人,附近邻家的小孩应该会很喜欢跟他一起玩,街坊的少女也会经常娇羞地看着他……毕竟他很帅,身姿矫健充满了力量感和朝气,且经常带着如太阳般灿烂的笑,虽然偶尔那笑容看起来有点危险…… “喂,我很好看吗?”岚默默啃完了第二个鸡腿,发现祁天河还在盯着他,笑着拿一只沾着油水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嗯……”祁天河还在想着对方的事,本能地回了一声,又突然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盯着他脸看了半天,脸红道:“不、不——” “诶?不好看吗?”岚故意做出一脸失落的表情,让祁天河又一瞬间想起了村口大爷家的狗。 祁天河无奈叹了口气,夹了一筷红烧rou放进岚嘴里,“好看,好看。你最帅,快吃吧。” 岚叼着他的筷子拽了拽,坏笑两声,继续吃着这满桌子的rou。 “不得不说,人族别的不怎么样,做吃的确实是一绝,你们人修就算辟谷了,也不可能忍得住不吃东西的吧?” 祁天河赞同点头,虽然他现在才筑基初期,还需到金丹才能辟谷,但他想就算真的到了那个阶段,也不可能真的不吃东西……不过全都是rou菜,还真不愧是狼啊。 二人此时所在的地方名为烟城客栈,是烟城中最大的一座客栈。 他们一路跟着“藏”收集到的线索,一直向南走,烟城就位于中州最南方的澄河郡与中心的元阳郡中间,是向南走最便捷的一条路上的必经之地,虽城市不算大,却因来来往往的江湖人士显得很是热闹。 不过岚已经是元婴后期的妖修,还是纯风之体,祁天河也早已不是普通人,可以一直在天上赶路,停在这里当然不是为了便捷,而是此处有一个“藏”的暗线,岚收到密信说有了那叫飞吾的下落,这才前来接头。 “不知这里是不是有宵禁……我总感觉有点不对劲。”祁天河早就吃饱了,此时皱眉看着酒楼外略显稀疏的人群,虽说此刻已是傍晚时分,人群大都归家了,但对于一个处于交通要道上的城池来说,属实有些寂寥。 “有吗?”岚下意识嗅了下周围的气息,“人是挺多的,不过都待在屋子里不出来。” “咳,二位应是今日才到的,还有所不知。”隔壁桌突然传来一道人声,二人皆扭头看去。 只见隔壁桌单独坐着一个男人,作江湖人打扮,二十来岁,长得还算不错,但一双吊梢眼老让人觉得他不怀好意。 男人看着对面两个各有特色但都俊帅非常的男人,只觉得行走江湖那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气度上佳的侠士,只觉眼睛都不知道要看谁才好,语气越发谄媚道:“是在下失礼了,在下乃穿心剑邱启浩,先前无意听到二位少侠谈论这烟城,这才出言相告。这烟城的夜晚确实本不该如此萧条才对,只不过在数天以前,城外一富商的大宅不知被哪路歹徒给血洗了!一家老小三十二口一个活口都没留,犯人还没抓到,大家都人心惶惶,夜晚都不敢出门了。虽二位一看便身手不凡,但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岚扭头听了会儿,对祁天河以外的人族没什么兴趣,又扭头继续啃起一块骨头,还是祁天河抱拳接话道:“原来如此,多谢提醒。” 那邱启浩见二人对自己名头没什么反应,好像也没有跟他攀谈的兆头,呆坐片刻讪讪地叫了壶酒上楼去了。 “呼——”岚终于搞定了这一大桌的rou,只觉得非常满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笑道:“好久没吃那么多rou了!要去看看吗——那个凶宅,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 祁天河本就有些在意,不知道是谁那么残忍,若是普通人所为,靠着岚的嗅觉说不定能找到凶手,给那枉死的三十二人一个交代,当下点头同意,结了账问清楚方向,朝那凶宅走去。 二人到了那豪宅门前时,天色已经差不多暗了下来,朱红的木门破破烂烂,贴上了两道封条,门内不知道什么坏了的家具在晚风吹拂下吱呀作响,伴着暗沉的天色,显得很是可怖。 岚难受地皱了下鼻子:“好浓的血腥味。” 不用靠狼妖敏感的嗅觉,祁天河也能闻到这大宅内难以忽视的血气,他眉头紧皱,可以想见这些人死得是多么惨烈。夜晚人们连家门口的街道都不敢去,更别说这凶案现场了,四下一片寂静,二人翻墙落地的声音显得格外明显。 “好惨……”祁天河一路看着,虽然尸体都被衙门收去了,血迹却都还在,原本豪华的木质家具四处散落着,绿植假山也仿佛被这浓郁的血气感染,不过数日就迅速破败了。 四处都是喷溅凝固的黑色血迹,几乎把整个宅子都染成了黑色,一盏破烂的大红灯笼飘飘摇摇地挂在门框上,支杆嘎吱嘎吱摇着,想来刚刚就是这东西发出的声音。这一抹鲜艳的红可以说是院内最亮丽的一道色彩了,祁天河下意识多注意了一会儿,看到那灯笼纸上,有着一道不明显的略深的血迹,形似梅花,若是不仔细看,只怕会把它当做灯笼上的一个花纹。 正待祁天河走近了细看之时,突地二人背后响起一道微弱的树枝折断声,在这寂静的凶宅内分外明显! “谁!”二人迅速转身,都做出了应战的姿势。 只见一颗粗壮的树干背后,缓步走出了一个人来。这人虎背熊腰,高大健壮,标准的倒三角身材,上身只一件无袖短褂,露出两双肌rou饱满有力的虎臂来,一双圆圆的眼珠子看起来很是凶悍,有种粗犷的帅气。 岚见了来人,顿时松懈下来,挥手拦了拦祁天河,笑道:“没事,自己人。”又冲着那高大男人道:“雷承,不是说明日一早见么,怎么现在就来了。” 那叫雷承的男人正是“藏”安于这烟城的暗线,乃一白虎妖,哪怕化作人形,也足以瞪哭小孩,这猛虎对着岚神色倒是略微柔和了下来,声音低沉道:“闻到你的味道,忍不住跟过来了。” “那巧了,现在就先说了吧,我们明天一早就继续追。”然而这到底算内部接头,不方便让祁天河旁听,岚扭头看了祁天河一眼,略不自在道:“那,天河哥,我们先去一旁说说话,马上回来。” 祁天河两臂环抱,笑着看他,“你好像只有心虚的时候会这么叫我。” 岚顿时勾住他肩膀,一张阳光帅气的脸离得极近,目光狡黠地看着他低声道:“还有撒娇的时候……称呼也可以是一种武器——你们人的书上写的,我还可以叫你别的,你想听什么,嗯?” 雷承在一旁看这两人如此亲昵,脸色瞬间黑了下来,一言不发地先转身走了,岚也随即跟上。 二人走到一处茂密丛林后,雷承才开口不满道:“你怎么跟个人族在一起?” “他和其他人不一样……放心,我有分寸。” 雷承脸上还是有些愠色,又带着点酸地道:“你都不叫我雷承哥了。” 岚支起一腿靠着树干,闻言哈哈笑道:“原来你在别扭这个,怎么还是这样外表粗犷,内里却扭扭捏捏的样子。我都成年了,当然不叫,哪能让你继续占我便宜。倒是你,我小时候你就元婴后期,我现在自己都元婴后期了,你还是没动,喏,我在外面找到的一瓶人修的丹药,据说对突破元婴有益。”说罢丢给雷承一瓷瓶,可见只是嘴上不显,实际还是很关心这个同僚的。 “你个小鬼头……”雷承本不欲再多说,但又听到对方谈起成年的话题,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道:“你……你成年,发情期和谁过的?” 和谁……自己树底下撸着,被几个男人轮jian了呗,我哪知道是谁,岚耸耸肩,帅气的脸上一幅无所谓的样子,“和几个凡人吧。” “什么?!”雷承顿时虎目圆瞪,听到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处男之身被外人夺去,哪怕已经有心理准备,还是一阵怒火攻心,“是那个小子?!”说罢竟是就要掏出武器。 岚连忙上前拍着他结实的背脊道:“没没没,不是!你怎么老盯着他,我们妖又不像人族讲究那么多条条框框,族里几个人看对眼露天席地就搞上了也是很常见的嘛,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雷承还在喘着气,气得不行,还带着些悔恨,恨自己当时不在对方身边,“我把你捡回来,看着你长大,怎么可能不在意!唉——” “咳,别气了,你就是老生气才进境不了。”岚尚还不记事时父母就死了,一直是雷承照顾着他长大,内心也把他当做大哥一般,此时莫名有种背着家长做了坏事的心虚感,“别提这个了,正事要紧。” 雷承跟自己较劲了一会儿,盘坐在地,直到岚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才勉强开口道:“那飞吾是个镜妖,行踪诡谲,我们差点追丢。” 岚惊讶道:“镜妖?难怪那么难查。” 雷承点点头,“他停在了中州最南方的遂州城,那附近只有一个寻欢宗适合修炼那子本功法,我猜他应该就是去找寻欢宗了,不过也不排除他直接进了南界的可能。你此去确定他所在就好,不必硬拼,虽镜妖不算什么很强的妖,但北界的哨子确定他至少是化神后期的修为,一定要小心。” “好,放心吧。” …… 片刻后,祁天河见岚独自一人回来,那高大的汉子没有跟着。二人又在凶宅内看了看,没有什么其他线索,岚也没闻到血腥味以外的味道,看来是凶手特意处理了气息,恐怕不会是寻常人,也不知这家人是得罪了什么邪门歪道,招来了灭口之灾。 夜色已经深沉,二人一早还要继续赶路,便先回到烟城客栈歇下了。 一夜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