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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望一

    才几秒钟,他就觉得那道光不仅仅是流进了他的体内,甚至打破了他精神层面的防线,大脑和心脏有什么东西正在往外涌,他没办法阻止。

    这道光比陈渐程在临江别墅里灌输给祁衍的还要纯洁,干净,甚至强劲。

    忽然,一道红色且细长的法力冲破了陈渐程施加给元黎的压力,元黎和众人纷纷转身一看,一个穿着休闲装的女人走了过来,她容貌艳丽,资容绝世,凌厉的步伐中带着让人尊敬的感觉。

    是钟璃。

    钟离直接越过众人,她那道法术打破了陈渐程的防御,可等她走上前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

    祁衍的腿已经出现反应了,一条粗大的黑色蛇尾取代了原本笔直修长的双腿,蛇尾上黑色细小的鳞片折射着头顶的灯光,仿佛无数道云霞在流转。

    这一半的本体虽然消失的很快,仅仅是一闪而过也让在场的众人尽收眼底,这黑色的蛇尾一点都不丑,就和祁衍的长相一样,很漂亮。元黎心疼的看了祁衍一眼,转过头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人纷纷噤声。

    陈渐程的胸膛在剧烈起伏,怒火让他理智尽失,他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钟璃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抬手就给了陈渐程一鞭子,呵斥道:“陈渐程!你疯了是不是!”

    这一鞭子的力度不小,陈渐程被打的偏过头,白皙的面庞上留了一道小血痕,额前的碎发遮住已经猩红的双眼,下颚线轻颤了两下才渐渐恢复正常。

    陈渐程手中的金光暗淡了下去,祁衍喘了一口气,就像如临大赦一样,他歪过脑袋,失神的看着地面,刚才他的意识没有被完全剥夺,而是一直清醒,陈渐程的那道法力,意在打破祁衍身体的压制,让他显露原形。

    他心心念念的修道,斩妖除魔,现如今变得极其讽刺,一只妖,妄图染指正道,简直可笑。他自己就是一只妖,居然还有脸说陈渐程是妖,原来从始至终,小丑只有他自己。

    陈渐程真是好本事,能毫不费力的把一个人拉进深渊……不,他说过了,妖在他眼里是一种低贱的生物,祁衍是妖,陈渐程没有拉他下深渊,他只是让祁衍看清了自己,并且俯在他耳边得意的说:你本来就属于深渊。

    陈渐程伸手擦了一下脸上的血,俊朗的脸庞乍然有了一丝瑕疵,也不由得让人感叹一句破碎之美。他的语气变得平稳了一些,整个人也渐渐恢复正常,他抬眸望着钟璃,“婶婶,我在做什么我自己清楚,今天来,只是带我的人走,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他的语气很客气谦卑,说出的话却坚定无比。

    钟璃红唇轻启,叹了口气,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执着了?以前也没这么拧巴啊。

    “你俩现在这样,你把他带走也无济于事,还是让他留在天师府,你们两个人互相冷静冷静吧。”钟璃的语气放缓了一些,言语中带着一丝商量的余地,她手微微一抬,身后的元黎立刻明白过来,迈开步子就要把地上的祁衍拉起来。

    没想到这个动作直接让陈渐程炸毛了。

    “不许碰他!”他大吼一声,一把将祁衍夺了过来,护在身后,丢给元黎一个冰冷的眼神,元黎被他吓的一步也不敢往前走了。

    “渐程!”看着陈渐程这个样子,钟璃气不打一处来,恨铁不成钢的吼了一声。

    “婶婶,我可以让祁衍待在任何地方,唯独这里不行!”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天师府是虎狼窝吗?”钟璃不悦的怼他。

    陈渐程也懒得废话,朝着门外的众人喊了一声:“张天煦,你给我出来!”

    这声吼发自肺腑,众人的心都跟着一紧,不一会,杂乱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张天煦扒拉开人群,走到最前面一排,却不肯上前,只抱着前面那人的腿,探出小脑袋往里面瞄了一眼。

    看见一脸阴沉的陈渐程时,张天煦瑟缩着又往后面退了一下,直到看见了钟璃,他才怯懦懦的叫了声:“妈,你回来了。”

    原来,钟璃是张青羽的妻子啊,听见陈渐程叫钟璃婶婶,那张青羽就是陈渐程的叔叔了,看来陈渐程的身份着实不一般啊,祁衍想着,心里就泛酸。

    “你躲后面干什么啊?出来啊。”钟璃冲张天煦招了招手。

    张天煦拉着个小脸,不情不愿的走上前,寻求保护一般的拉着钟璃的手,这才放下心来抬眸看了陈渐程一眼,嘟囔的唤了一声:“哥哥。”

    “你还知道我是你哥?有你这样做弟弟的吗?劝别人什么不好劝,你要劝别人出家?”陈渐程咬牙切齿的说,“我对你还不够好吗?张天煦!”

    祁衍,钟璃和元黎均是一愣,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张天煦小嘴一撅,嘴唇抖了两下,眼泪珠子好似顷刻间要滚下来了一样,他委屈的说:“哥,我没有……”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钟璃的目光在这几个主角身上转了几个来回,怎么她儿子也牵扯到这件事里了?

    陈渐程把祁衍往自己身后拉了一下,坚定的说:“婶婶,天煦还是你管比较好,但是今天,我一定要带祁衍离开!”

    “渐程,你别把事情做的太绝了,弄的没有回旋的余地!”钟璃柳眉拧紧,严肃的说。

    “我一定要带祁衍走!”陈渐程凝声说,他身上的气压开始变低,“今天就算整个天师府一起上,也不见得能拦住我!”

    “包括我吗?”清冷沉稳的声音在众人头顶响起,一道青色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陈渐程面前,他身姿挺拔,龙资凤貌,气质超凡脱俗,让人一眼便觉得这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他凤眸一眯,高挺的鼻梁下嘴唇微张,颇为性感。

    “爸!”张天煦大喊一声,连忙松开钟璃的手,跑过去抱着他的腿不撒手。

    这是,张天师?

    他的各方面条件都无愧是张道陵的孙子,真正的天人之资,难怪李玉梅常拿张青羽作为祁衍的榜样,祁衍这一刻好像明白了,祁衍觉得他跟这种高雅的神明比起来简直就是泥沟里的俗物。

    说来,他还要感谢陈渐程,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快见到这位大名鼎鼎的张天师。

    张青羽20年前做那些光辉事迹的时候正值青春年少呢,眼下又过了20年,怎么着也得有个40岁了,可看他的样子一点都不显老,应该是成神了吧。

    陈渐程看着他,没说话,只是将祁衍的手握的更紧了,祁衍能感觉到他身上的肌rou已经紧绷,仿佛做好了战斗的架势。

    钟璃觉得俩人的视野交汇处有些不对劲,正准备张口劝两句,张青羽就先开口了:“想带走就带走吧。”

    陈渐程眉目间的警惕瞬间消失了,他好像生怕张青羽反悔一样,连忙朝外面喊道:“进来!”

    几个身着黑衣的保镖连忙推开众人走了进来,他们身上有着明显可察的妖气,在场的道士们脸色都有点儿僵硬,反倒是张青羽和钟璃,脸上没什么情绪。

    陈渐程把祁衍交到他们手上,冷声道:“把人带下去,给我看住了!少了根毫毛我弄死你们。”

    钟璃捂着嘴干咳了两声。

    等祁衍走了之后,陈渐程也不装了,手一摊,说:“叔,我今天也不是故意来找你不痛快的,还请你多体谅。”

    张青羽点点头,轻哼一声:“嗯,这件事我不计较,咱们来说说另一件事。”

    “嗯?”陈渐程挑了挑眉,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听说你前段时间捐了五万香油钱在青云观开了个房?”张青羽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阴阳怪气的说:“我还以为你陈大少爷要普渡众生了呢,敢情是渡你自己啊~”

    被人当众揭短的尴尬劲儿,饶是陈渐程脸皮再厚也禁不住了,窘迫从他脸上一闪而过,他干脆破罐子破摔的开始耍无赖:“哎呀,叔,事情都过去半年了,老纠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多没意思啊,再说了,我不是给了你五万吗?又不是白在你青云观睡了一晚,你要是嫌不够,我再给你添五万?”

    言外之意:你张青羽的面子就值五万块。

    张青羽的嘴角抽了两下,衣袍下的手已经握紧成拳了,手腕上的青筋都蹦起来了。要不是看在陈渐程是陈悦齐的儿子的份上,他早把他打个半死了,可眼下张青羽是个外人,这种打儿子,教育孩子的事还得他们做父母的来。不过换个角度一想,以后他可以拿陈渐程的这件破事好好恶心陈悦齐一把!

    想着想着,他觉得心里也没那么膈应了,但是面上仍然要作出一副长辈的样子。他寒声道:“陈渐程,你非要把事情做到这个份儿上?”

    陈渐程低下头耸了耸鼻子,“要不是你家天煦劝祁衍出家,我也不至于这样……

    张天煦一听,立马坐不住了,他怕他mama,但是不怕他爸,有他老子在身边给他撑腰,他腰板子都硬了,连忙接话说:“哥,我真没劝祁衍出家,只是想让他冷静几天,我不知道是谁跟你说的我劝他出家,这种缺德的事我会干吗?”

    陈渐程愣了一下,的确,他收到那条信息之后根本没考虑真假,被怒火冲昏了头,想也没想就跑来了龙虎山,但仔细想一想,那条信息没有署名……

    “元黎,不会是你吧?”陈渐程眯起眼睛看向元黎。

    元黎正吃瓜吃的开心呢,突然被抛了个问题,他微微一愣,一脸错愕的说:“不是,你觉得这种挑拨双方关系的事,我一个不入流的微末之士敢干吗?能干吗?”

    “你别逮着个人就怀疑,你看看你自己,还有点儿正常人的样子吗?前段时间你在泰国处理降头师的事我听说了,事情办的很好啊,听封不是指日可待吗?你这样一闹,以后还有成神的机会吗?”张青羽无奈的劝说道。

    陈渐程嘴一撇,不屑的说:“我才不想成神呢。”

    我不稀罕。

    说着,他迈开步子就要走,张青羽看着他远去的步伐,开口说:“渐程,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你做事留点余地,别把祁衍逼的太狠了,当心追悔莫及。”

    陈渐程的身子顿了一下,头也不回的应声道:“知道啦!”

    等陈渐程离开后,钟璃轻轻推了张青羽一把,悄声说:“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干嘛还让渐程把祁衍带走啊。”

    张青羽蹲下身子,捏了下张天煦的脸,说:“孩子们的路,得他们自己走,别人的所作所为最多只能起到辅佐作用,改变不了既定事实,所以啊,我只能言尽于此。”

    “我怕他到时候扛不住后果,孙祎也不说管管他。”钟璃看着前方空荡荡的地面说着,她一直都很心疼陈渐程和徐泠洋,奈何这两个兄弟,自打陈悦齐死后,变得一个比一个的心思多,会折腾,不服管教。

    “都是人生经历,有什么后果也是自己的选择,只要陈渐程不把事情闹的太过让孙祎给他收拾烂摊子,他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张青羽站起身,朝着众人说:“戏都结束了还杵在这里干什么?明天早课迟到的都跪香!”

    众人闻言,顿时作鸟兽散。

    祁衍被带下山,那些保镖倒是对他十分恭敬,就是不错眼的盯着他,盯的他浑身不舒服。下山之后,他被塞进车里,一路行驶到一个留守儿童福利基金会。

    现在已经深夜了,大院里除了一两户房间亮着灯之外,整栋楼漆黑一片,车子驶进大门后,径直往里开,是一个大型停机坪。

    停机坪四周灯火通明,照亮中间那个黑色的,线型流畅,十分漂亮的直升机,直升机上螺旋桨发动的声音异常吵闹,祁衍不悦的皱了皱眉,眼角余光瞥见了飞机尾部的两个漆金大字:J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