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後来，听了徐真秋哭到半夜三点的锦仪，建议徐真秋走出旧爱最好的方法，就是新的邂逅。「找一个性向相同的对象吧！」带着锦仪的建议，徐真秋毅然决然的参加了学校男同志社团的活动。

    结果谁都没想到，明明是以「风气开放」闻名，学校的男同志社团活动非常的无聊。台上的讲者滔滔不绝的讲着徐真秋从来没有关心过、现在也完全没兴趣的性别议题。他一个人孤伶伶的坐在最後一排的座位，手撑着脸半张着嘴，看着前排有些人点头如捣蒜、有些人听到眼眶泛泪，让他甚至忍不住怀疑起自己到底是不是同性恋了。台上讲者的性别理论、专有名词他一个都听不懂。什麽婚姻平权、什麽父权社会，连男朋友都没有谈什麽婚姻啊！

    要不是演讲开始前社长跟大家宣布「活动结束後有交流聚餐，请务必留到最後！」，徐真秋绝对立刻拍拍屁股走人。既然都来了，今天要是两手空空、无功而返，什麽事情都没发生，纯粹浪费了一个半小时听完全没兴趣的演讲，徐真秋岂不是亏大了！

    徐真秋没想到的事情是，认识别人这种事情也是看个性的。怕生的自己到了聚餐会场，依旧像平常一样缩在角落里。聚餐的会场是站立式的酒吧，让大家四处走动、互相聊天认识彼此。会场的灯光有些昏暗，充斥着欢声笑语，还有大学生起哄的喧闹。看着其他人熟门熟路的打招呼、活泼开朗的新生变成团体中心的宠儿，徐真秋再次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所谓舞会里的「壁花」，指的就是徐真秋这种情况吧。自己只是墙壁上的花纹，衬托那些镁光灯下的主角用的环境装饰而已。

    在直男同学面前表明自己是同性恋而被排挤。在同性恋面前不敢表现自己而被孤立。性别议题自己跟不上，没有想法的徐真秋，也无法和其他人讨论。不会社交、也不懂开玩笑，一开口就让场面冷了下来。进大学以前想像的大学生活是青春美好、阳光灿烂的，但实际进去之後才发现，并不是每个人的大学生活，都是像演电影一样。

    「欸，这里怎麽藏了一朵小花？」一个打扮花俏的学长突然走到了徐真秋窝着的角落。「你是新生吗？」

    突如其来的搭讪让徐真秋有点手足无措。「啊，对。是！没错、我是说……对，我今年大一。」

    搭讪的学长染着一头不自然的金发。手上、脖子上、耳朵上玲琅满目、挂了满满的亮晶晶的饰品，讲话的时候有一股香菸的味道。

    「年轻的rou体啊，真青春耶。」学长一边笑着，一边伸手往徐真秋的屁股捏了一把。徐真秋缩了一下，心里虽然不太舒服，但脸一下就红了。学长自然的搂过徐真秋的肩膀。「过来跟我们聊天吧，我请你喝饮料。」

    就算是大四，一般来说也只差了四岁，对方却一副长辈的模样。无论是外型、态度、还是个性，对方都不是徐真秋喜欢的类性。看了一眼金发学长原本在的团体，其他人正在起哄灌酒、让两个男生口对口的喂酒。徐真秋刚刚才看到其中一个喂酒的男生，不久前正和别人搂搂抱抱。

    就算会被取笑传统守旧，论恋爱观，徐真秋还是倾向一辈子只有一个恋人，只和那个人牵手、拥抱、亲吻、上床，最後结婚在一起，不会劈腿、更不会离婚。这种混乱的关系，对徐真秋来说才不叫青春。青春应该是更酸酸甜甜、更纯粹、更透明的东西才对。

    「大家都叫我金毛啦，我0或1的可以。」搭讪的学长加重了放在徐真秋肩膀上的力道，想带他去认识其他人。「不、那个……」虽然确实想认识人，但比起认识自己不喜欢的人，徐真秋还宁可继续窝在自己温暖的小角落里，当一樽不会产生氧气、只会制造二氧化碳的盆栽。

    可是胆小懦弱的自己让徐真秋不好意思拒绝。也许这是踏出第一步的关键。也许应该硬着头皮尝试一次，也许看起来放浪的他们其实人很好。

    但也许的意思就是存在反面的可能性。果然，厌恶的情绪才是真实的。「不好意思我不……」尝试提高了音量，声音却埋没在嘈杂的环境里。「小花儿你说什麽？」

    突然一个人把徐真秋从叫做金毛的学长身边拉开。徐真秋一个踉跄、在对方身上中跌了个满怀。扑鼻而来的是乾净的、太阳的味道，令人发自内心的感到温暖。徐真秋抬头看了一眼对方，心脏差点没跳出来。

    「他说他没兴趣。」夏政昇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平静的对着金毛学长说。徐真秋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这麽接近

    金毛学长上下打量着夏政昇。「你对他有意思？」

    夏政昇耸耸肩。「就当作是吧。」

    这句回答让徐真秋的心怦怦直跳。紧紧贴在夏政昇身边，徐真秋身体僵硬到像是被石化一样。金毛学长看了看夏政昇，看了看徐真秋，然後露出贼嘻嘻的笑容。

    「那我就不当电灯泡啦！」金毛学长拍了拍徐真秋的肩膀，然後凑到了他的耳边低声说：「下次社课你要来喔！我要听结果。」

    金毛学长说完就故作潇洒的转身，混入刚刚那群玩疯了的大学生里。夏政昇放开了抓着徐真秋的手，让徐真秋感到了些微的失落。

    「抱歉，我看你好像不太想去，就擅自帮你拒绝了。」夏政昇老老实实的对徐真秋道歉。听到对方的声音，徐真秋才回过了神。

    「啊，不会……」「遇到搭讪明确的拒绝掉就好了。别看他们很疯，其实人都很好。」夏政昇说着。「不过，如果你想跟他们玩，现在回去也还来得及。」

    比起和不认识的人玩，徐真秋现在更介意的是夏政昇对自己到底有没有兴趣。其实那个回答，徐真秋心里也明白，只不过是拒绝别人的说词罢了。但小小的希望是微弱的火种，燃起了整片的恋心，熊熊燃烧了徐真秋的全身。明明是喧闹到耳膜快被震破的环境，徐真秋的世界却安静的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这是第二次，第二次被夏政昇从不擅长的搭讪中拯救出来。

    对方随便的一个动作、随意的一句话，都能把徐真秋拉离现实。明明都想放弃了，但夏政昇出现在眼前的瞬间，那些曾经经历过的难过与失落彷佛不存在一样。这次，徐真秋终於明白，这段感情是无法轻易放弃的。事已至此，徐真秋没办法不伸手。

    「我还有事，要先离开──」「夏政昇学长，我喜欢你。」

    徐真秋拉住夏政昇的衣角。这大概是自己第一次在夏政昇学长面前讲话没有结巴。原本低着头的徐真秋毅然决然的抬起眼睛，认真的迎上了夏政昇的脸。

    「请和我交往，请让我在你的身边！」

    夏政昇轻轻拨开了徐真秋的手。像落叶一样掉下来的手，让徐真秋心里有点失落。但这样也好。也许自己只是需要更加明确的拒绝，来浇熄心中野火燎原的恋情。

    但没想到夏政昇反手拉住了徐真秋的手。「这里有点吵，我们到安静点的地方去说。」

    两人离开了喧闹的酒吧。秋天的夜晚有一点凉，但夏政昇的手心很热。明明握着的是手，但烧着的却是徐真秋的脸。刚刚的告白的勇气，彷佛像是假的一样。

    主动放开手的是夏政昇。「那个，很抱歉。我没办法和你交往。」

    明明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徐真秋听到的时候还是受到了打击。但没有想到的是夏政昇继续说：「但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跟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