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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日记(宋太太的秘密)

    44 日记

    宋太太近来身体不适,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在家修养,宋董事长因为在外地出差,分身乏术,只得吩咐儿子多回家陪伴母亲。

    温家姐弟得知消息,带着两支老参和几盒血燕窝过来拜访。

    宋太太面容有些憔悴,穿着睡衣靠在床头的软枕上,笑着说:“不过是老毛病犯了,心悸气短,过一阵也就好了,还值得这样破费呢?”

    “干妈,您得快些养好身子。”温言亲密的握住宋太太的手,撒着娇,“下个月就是我和阿安的婚礼了,您可不能不来!”

    “那当然。”宋太太亲昵的捏了捏女孩儿娇嫩的脸颊,“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干妈非常欣慰。”

    温言眼眸中掠过一丝落寞,转瞬即逝,勉强笑了笑。

    宋太太平素和这个干女儿无话不谈,心中也知晓几分,柔声问道:“你还放不下轩儿吗?”

    当初大儿子宋时轩和温言谈恋爱,宋太太虽然没有过多干涉,可并不看好这一对,曾经还劝阻过温言。

    “不,我已经放下了。”温言一想到宋时轩,心中烦闷起来,她和这个男人谈了八年的恋爱,最后无疾而终,剪不断,理还乱。

    她和宋时轩彼此深爱过,又互相深深伤害过,她一度以为没有什么可以把两人分开,可到了如今,宋时轩一边筹备着和冷大小姐的婚礼,一边企图和她复合,简直可笑。

    “轩儿配不上你,他和他爸一样,眼中心底都是利益算计。”宋太太安抚的拍拍温言的手背,“你是个感情专一,爱憎分明的好姑娘,你值得更好的人。”

    “干妈,对不起。”温言的眼圈突然红了,哽咽着说,“八年前您反对我们谈恋爱的时候,我还偷偷恨过您。其实,您才是真正关心我的人。”

    “多大的姑娘了,怎么眼泪说来就来?”宋太太心疼的嗔道,“你是来劝我养病的,还是特地来闹我的?”

    温言被逗笑了,再不去想乱七八糟的事情。她的余光忽然看到墙角的画架,上面放着一幅油画,油画中一位美丽的少女在晨光中梳理秀发。

    “这幅画……是吗?”温言惊讶的问,“怎么放在这里?”

    “病中无事,看看年轻时的画,念念旧。”宋太太温柔的笑着。

    别墅的四楼,最西边的房间里,乱七八糟堆放着许多老物件,这间屋子由于常年无人,房内空气沉闷,堆叠的木箱上落满纤细灰尘。

    今天,杂物间里罕见的迎来了两个青年与两个少年,格外热闹。

    “咳咳!好多灰啊!”温浔被灰尘呛得连续咳嗽了好几下,伸手嫌弃的挥了两下,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无奈的望向苏宸,撇撇嘴,“哥,你确定是在这里吗?”

    “如果爸爸曾经的求婚‘策划书’没有扔掉,一定在这里。”苏宸笃定的点点头,挽起袖子,干劲十足的下令,“找吧。”

    白思远和陈修杰对视一下,没有说话,默默地开始搬箱子。

    自从去了一趟苏宅,苏宸在苏老先生的鼓动下,对宋董事长写的求婚策划书十分感兴趣,叫了陈修杰一起过来,发誓要找到那本策划书。

    温浔年纪最小性格最娇气,闻言哀嚎一声,早知道来干苦力,他就不穿这件最喜欢的白色丝绸衬衣了,沾灰第一名。

    白思远一把拉开了落地窗的窗帘,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直射进来,将整个房间照的通透,空气中的灰尘纤毫毕现。

    大家沉浸在灰尘的海洋里,陷入沉默。

    “二哥。”苏宸咳嗽了两下,“还是把窗帘拉上吧,开灯。”

    白思远:“……”

    “这里有好多哲学和美术的书籍啊,苏mama年轻的时候肯定是学霸。”温浔抱臂站在一个木箱前,满脸惊叹。

    苏宸随手拿起一本,书籍很老,页面都泛黄了,他看了看书的背面,出版时间是三十多年前。

    “我看有戏,说不定还能找到爸爸当年给mama写的情书呢。”

    陈修杰一声不吭默默干着最重的活儿,把犄角旮旯的大箱子搬下来摆在地上,有一箱全是石膏头,另外一箱全都是各种乱七八糟的画稿,画的都是女性身体线条。

    “这些东西应该都是太太的。”白思远仔细的检查着堆叠的木架和抽屉,不由感叹,“太太真是个念旧的人。”

    “哎!哥!我发现了好东西!”温浔忽然叫了一声,献宝似的把一张照片递给苏宸,水润的大眼睛狡诈的眨了一下,“苏mama年轻时可真漂亮啊,一点都不输给现在的大明星呢!”

    苏宸接过来一瞧,原来是一张泛黄的彩色照片,年轻时的mama柳叶眉瓜子脸,一双水灵的大眼睛,烫着有年代感的时髦卷发,妥妥的富家千金模样。

    她的右边,也是一个女性,只是女性的脸被笔尖划得稀烂,看不清楚。

    “哥,右边的女人是谁呀?”温浔好奇的问,“苏mama应该很讨厌她吧。”

    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苏宸盯着右边看不清脸的女性,觉得身材越看越像老照片里的白蔓文。

    “你在哪儿找到的?”苏宸问。

    “这个日记本里,应该是不小心掉出来的。”温浔扬了扬手中一个硬壳带锁的笔记本,笔记本非常精美,外皮上布满凸起的欧式花纹,因为年久的缘故,金色的锁几乎褪成了银色,锁芯早已坏了。

    苏宸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照片,翻到背面,几行小字引入眼帘。

    【我希望她去死,去死,去死。】

    这句话写了三遍,可见当时主人心底的怨念之重,笔尖深深划在相纸中。

    苏宸实在无法想象,温婉而独立的母亲居然会这么憎恨一个人。自他有记忆起,mama苏明月是个优雅大气的女人,她总是保持着一种疏离的独立,不愿意耗费太多时间守在儿子身边,也不在意丈夫在外沾花惹草。

    比起其他为家庭为子女cao碎了心的贵妇,她清心寡欲的好像世外高人。

    她真的会这么憎恨一个女人吗?

    电光火石间,苏宸想起一句话,沈书平说过,是宋太太逼死了白蔓文。

    一股寒意爬上脊背,手中的照片火一般的烫手,苏宸一个晃神,照片飘落在地。

    白思远弯腰捡起了照片,看了一眼,怔住了。

    苏宸回过神,连忙从温浔手里抢过笔记本,教训道:“你乱翻mama的东西,仔细她知道了生气。”

    “哥……”温浔瞪大了眼,可怜巴巴的望着不讲理的哥哥,“不是你让翻的吗?”

    “少贫嘴,快去找我爸的求婚策划书。”苏宸的心跳得很快,手里的笔记本好似有千斤重一般,也许这个笔记本里,记录着mama的过去。

    “好啦。”温浔无奈的耸耸肩,蹲在地上去翻木箱里其他东西。

    “二哥,出来一下。”苏宸用胳膊撞了撞男人,低声说。

    两人走到走廊里,找了个靠窗的欧式木椅坐下。

    “小宸?”白思远不解的问。

    “二哥,这是mama的笔记本,里面夹着你手里的这张照片。”苏宸拿出笔记本,郑重的问,“你想看吗?”

    白思远沉默了半晌,低头瞧了瞧手里的老照片,他能百分百断定,宋太太右边的女子,就是他的生母白蔓文。

    也许笔记本里有两人年少时的交往。

    但这张照片中白蔓文的脸被划得稀烂,笔记本里的内容可能十分不友善。

    白思远思忖片刻,点了点头:“想。”

    “我也想。”苏宸笑着说,“那我们一起看吧。”

    他们肩并肩坐在长椅上,苏宸拿起笔记本,小心翼翼的翻开。

    时间久远,笔记本的内页全部泛黄,薄薄的纸张仿佛一碰就碎,墨水的颜色褪去,许多字迹都看不清楚。

    当年宋太太写着一手非常漂亮的柳体书法,在她的钢笔字中,也有着“均匀瘦硬,骨力遒劲”的特点。

    少女的心思全都藏在一本笔记之中,二十多年后,这本笔记再次被人翻开。

    日记的第一行写着。

    【今天遇到了一个海棠花般艳丽的女子,她的笑靥热情奔放,她的玉音如天使温柔的呢喃,我想为她作画,我凝视着她美丽的身体,看到的是阿芙洛狄特的影子。】

    苏宸和白思远对视一眼,心情复杂,带着忐忑,不安和期待,继续往下面看。

    显然,宋太太是认识白蔓文后,才开始写日记的,而且这个日记本带着密码锁。

    日记的内容时长时短,讲述的是宋太太在国外留学时的所见所闻,有许多关于她生活细节的部分。

    当时白蔓文的确是宋太太的挚友,她们在同一个公寓里合租,相处的十分融洽,经常亲密的交谈。宋太太非常欣赏白蔓文,毫不吝啬的表达了对她举手投足的喜欢。

    年轻时的宋太太仿佛一个激进的评论家,措辞激烈。

    有一页,宋太太在日记里讽刺的说,今天有个蓝色眼睛的男人在楼下等蔓文,蔓文盛装打扮,美极了,真可惜她要和这种粗俗丑陋的金融男约会。

    继续往下看,后面记叙着一些出游的乐事,几个年轻男女一起去庄园度假,其中有一个英国的年轻人有心追求宋太太,宋太太在日记里对这个英国男人评头论足,用尽了嘲讽的形容词,并且说白蔓文也同意自己的看法。

    日记还记载了许多关于公寓里的事情,宋太太的日记里白蔓文出现的频率非常高。

    可能是年轻的白蔓文实在太符合宋太太的审美,言语刻薄的宋太太没有对她用过任何否定和贬义的词语。

    即便是宋太太觉得白蔓文的口红颜色暗淡,她只是写道:暗红色为她增添了一丝冷漠的性感,为她披上盔甲。

    日记里记录的琐事中,有一些看起来非常奇怪。

    在中间的某一页,宋太太写道:蓝眼睛的男人不再来了,蔓文心情低落的躺在卧室的沙发里喝闷酒,穿着纯白色的蕾丝束胸衣和内裤,皮肤白皙而富有光泽,双腿笔直修长,如同一只健美的小鹿。

    苏宸感觉心里有些怪怪的,虽然mama的用词是“瞥到”,可随便一想,一个失恋后在卧室里穿着内衣喝闷酒的女人,会打开门任由室友围观吗?

    从日记的内容来看,宋太太不太爱记录自己的生活,反而对于记录室友的生活更感兴趣。

    她记录了各种不同的男人进出白蔓文的房间,白蔓文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热情火辣,风流浪荡,总能轻而易举的吸引到不同男人的目光。可她高傲而不可捉摸,所以没有哪个男人能真正得到她的心,她的每个交往对象,都不超过三个月。

    苏宸停下,用余光悄悄看白思远的反应,白思远非常专注而认真地着日记,眉宇微蹙,并没有意识到幼弟的目光。

    修长的手指翻动日记本泛黄的内页,发出沙沙轻响。

    后一页,宋太太记录着:蔓文不喜欢这个法国佬,碰到喜欢的男人,蔓文会穿那件绣着紫色鸢尾的丝绸睡袍,露出丰满的胸部和纤腰,而不是这件遮得严严实实的白色睡衣。

    往下继续看,后面的内容越来越少儿不宜,也越来越奇怪。

    苏宸心底涌起一股恶寒的感觉,他陡然发现,这本日记,虽然是mama写的,可其中几乎全部的内容,都离不开白蔓文,有时候是一笔带过,有时候则是长篇大论的描述。

    漂亮的柳体字漫不经心记录着的事情,有许多是专属于白蔓文的私密,即使是最亲密的室友,也不可能分享的私事。

    仿佛有一双眼睛隐藏在黑暗里,透过门口的缝隙,二十四小时不断的偷窥着一个美丽的独居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