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1 人在邂逅相逢时会用我们自身的想象做材料塑造恋人。 林雪于我而言,大概就是如此。 2 感情有间歇,幸福也是时而袭来,时而消失的。 3 我一直没有回去。包括国庆假期。我想要以此来显示我跟顾铭之间关系的本质,使它们摆脱时间与习惯的影响。打破,重新组合,重新定义。 使它们成为那个的世界。那个如果我先他而死,我学莎士比亚写信,然后全部寄到邮局,一年一封在他生日当天寄到他手里,让他以为我只是去远行。他可以和妻儿分享他弟弟的垃圾话的世界。 至于另外的那个,两个人,一张摩托,在荒野上不要命地狂奔的蓝图,都会埋葬在不曾有过的未来里。 我们会是普通的兄弟,会有寒暄与问候,建立彼此的家庭与事业,不再是对方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至亲。逢年过节才见一面,余下时间全部给予新家庭。这样,我或许能有机会看见三十一岁及三十一岁以后的顾铭。 更或者他不会将我送出国,我能见证他二十六岁后的变化。 于是不管我的渴望是什么,我内心作主,像笃信者摒弃勒南的。 我哥应该拥有新的家庭,属于他新的幸福,所以我不明白老天爷让我重生是脑子进水还是眼睛瞎了。 4 但是我本质上不是一个善于牺牲自己的傻逼,虽然它与我理性不相悖。 我不仅忘记是在哪里睡着的,甚至在乍醒过来的那一瞬间,连自己是谁都弄不清了。反正现在zuoai跟自慰没区别,甚至更糟,我安分了下来,不再纵欲,过健康、正常的生活,我想,是不是我健康了,正常了,我跟我哥才有资格见面。 可是,随后,记忆像从天而降的天火,并没有把我从虚空中解救。它落到海面,燃起火种。是我的信念在加强它,不是别的什么玩意儿,要是别的什么玩意儿就好了。 5 大学放假了。 也快过年了。 我在各个城市游荡了十几天。 6 我又回到了这里。 7 空荡的房子。没有人生活的气息。 仿佛我跟顾铭在这里蜷缩取暖都只是对于过去的假象,真实是空荡的,虚假的。 我倒在沙发上,听着零点的钟声。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也度过了每一个新年。守岁的哥,和沉睡的我。窗外盛放的烟花转瞬即逝在夜空上,如果它可以是记忆,火花便是记忆碎片了,它们都在往下落,然后消失不见。或许从不曾存在过,包括我在这个客厅强迫我哥给我koujiao。 我总先想到自我,才会再念及我哥。 顾铭大概在顾雪晴那里。 我想。 没关系。 8 窗边的风铃是我哥在我十一岁时逛夜市买给我的,我嘴上嫌弃还是把它挂到了我房间的窗户上,夜风正温柔地吹着它,屋里的灯照着它的水晶,此时此刻流动着五彩斑斓的光晕。 人生中会有些出神入化的瞬间,当前偶然获得的感觉足以使过去重现。 脑海里曾掠过短促的回忆,又掠过种种不同的假设,而往往又分不清假设与假设之间的界限。 我假设我正常,我假设我哥娶妻,假设我不再依赖我哥,假设他不再放弃我。 9 这个除夕的深夜,我躺在冰冷的床上,右臂覆上眼睛,茫然对着漆黑的虚空。发出一些类似无聊的句子。 “哥,我认输。” 10 跟唐中中他们聚了一次我就回了Z市,荣池给我介绍了个房子,租金不贵,地段也还行,我没什么讲究,她介绍了,我就决定了。 蛮快的。 11 这就是我要的生活吗? 12 开学后,我开始准备四级考试。 时间就这样过去,我独自熬过苦闷的长夜,尽量说服自己,那些失眠的时刻没有什么了不起。我尽量让自己去联想未来,除我以外的未来,这样,我就能踏上绳索走过深渊,去迎接我三十岁死前看着报纸上功成名就的顾铭,然后再由一辆飞驰的车作为结束语。就像上了麻药的病人,医生动手术时心里一清二楚,只是感觉不到疼。 13 罗俊的生日派对在周六的晚上举行。不论是再打电话来说服我又或是短信轰炸,其实我根本没有想去的欲望。 “准备去哪吗?”荣池问我。 “不是吧,大姐,我俩?有必要报备行程吗?”我笑了笑,嘲讽多于挪移。 “你可以滚了。”荣池笑弯了眼睛,近乎温柔,还挺好看,可惜话说得过于绝情了些。 我给她比了个致敬的手势,转身就下班了。 14 但结果,我还是来到了罗俊举办生日聚会的俱乐部。 听说还邀请了电影工作人员。聚在这里的人都是像花一样华丽的人。在电视或者荧幕上可以见到的大多数演员还有歌手,其中不乏有与罗俊个人有交情的人。这些人在我眼里都是相当可笑的。 在这个人人见风使舵的世界,那些漂亮、帅气的人们正千娇百媚的围绕在那些被金钱和权利装饰的很有魅力的大人物周围。虽然时间还没有很晚,但配合着耳边音乐的节奏,互相贴着身子跳舞的样子,看上去恨不得没穿衣服抱在一起了。 “会玩牌吗?”他问我。 罗俊、以及我后来认识的那些个富二代们,都是那样的人,未曾感受过不足,寻求的就是酒精、毒品、zuoai。 赌博不是我的爱好,我哥名下倒是有几家赌场在香港。 “顾呈一看就是会玩的!”赵天磊笑嘻嘻地凑过来。我的另一个大学室友。 我笑了笑,只是个表情而已,但其实连视线都懒得给。 “诶,阿呈,听说你在外面一个服装工作室兼职,一个月小两万,是不是真的啊?听说里面的老板是个大美女,嘿嘿,你有没有——看看兄弟我有没有那个天分,让我也去瞧一眼呗。” “抱歉,她不招人了。”我点烟。 “我说,阿呈你都是有夫之夫了,好事不能不想着兄弟几个啊。”他笑眯眯地勾上我的肩膀。 15 “什么有夫之夫?”我盯着他问。 “害,不都说你在跟罗哥谈恋爱吗?”他殷勤地朝罗俊看一眼,“是吧,罗哥?” 罗俊笑骂了一声,“有你什么事啊赵天磊,我看你是喝多了。” 16 我一向是个懒得纠正流言蜚语的人。 因为我承认我是个人渣,很多流言蜚语不需要澄清 毕竟都是真的。 可是我他妈对天发誓,我跟罗俊之间那是清白得跟什么似的。 17 我cao你们妈。 18 我没什么表情,也不表态跟他们去玩牌,没错,当我想当根木头桩,没人能逼我当人。 就是这么龟毛。 19 那边赵天磊又在跟罗俊说:“罗少,听说首都那边卫家的夫人最近带了个她娘家的人回去,都说是她不能生,才想把她娘家的人当继承人养。” “赵天磊,你倒是什么都知道。”罗俊嗤笑一声。 “都是各种小道消息嘛,那可是卫家诶,风吹草动谁不知道?据说那姓顾的第一天来卫家,卫家老爷子还送了他东西。” 罗俊慢悠悠地点烟,“你也知道那可是卫家,说话小心点。” 20 他们聊了挺多,我很烦。 能不能滚去一边聊啊。 你们他妈的不是要玩牌吗? 21 我站起身,罗俊停住了话,我说:“卫生间。” “诶,阿呈,我跟你一起吧。” 我眯着眼看他,横竖都觉得是个傻逼。我说:“行啊。” 22 我跟赵天磊进了洗手间,他大概是看我情绪不对,“阿呈,怎么感觉你心情不好啊?” “因为我想收拾人。” “谁啊?我说你啊,改改你的脾气吧,对罗俊态度好点,我看他对你挺好的。” 噗嗤,爆发出笑声。 "傻小子。" "什么?" 当赵天磊以“我听错什么了”的疑惑表情反问我的时候。 我出拳打中了他的脸。在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倒下之前,我用皮鞋踹了一脚他的小腹。 “!!!!!” 赵天磊连发出尖叫的时间都没有。两腿并拢,腰不知不觉地弯了下去,弓着身子发出了痛苦的呻吟。我抓住那个家伙的头发,进了一个有马桶的隔间。正好盖子开着。 "停下——呜!!!!!" 毫不犹豫的把脑袋摁进马桶里。怕水溅到手上,把那家伙的脑袋往马桶的方向一扔,然后用皮鞋压住他的后脑勺使劲往里摁。马桶里的水埋过了那家伙的脸。 “你是不是傻。没想过我想要收拾的是你吗?” 压在脚下的赵天磊开始挣扎了。脚一抬起来,脖子就蹦起来抬起脑袋。噗!在听到呼吸声后,再一 次践踏了他的头部。呜呜的哽咽声被埋没在水底。 “给我竖起耳朵好好的听清楚了,赵天磊。” 虽然看起来像是听不见,但仍用体重压住疯狂挣扎的家伙接着说。 “你算老几啊,竟然还问候我老板?” 阿呈,阿呈。我cao你大爷啊。谁听了还以为是哥们呢。在我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说谁是有夫之 夫?还问我有没有好事?谁给你的胆量让你多管我的闲事的? 还说什么?姓顾的?这是一个一直牵动我神经的称呼。姓顾的?如果你尊重他的话,那就应该叫【那位顾先生】,啊,该死的。姓顾的?你怎么敢? 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喂,你这家伙!" 我挪开压着他的脚并说道。当我双脚站立整理着有些散乱的衣服时,从水里抬起头来的赵天磊抓住马桶,恶心的吐了出来。因为赵天磊一直都在挣扎,马桶周围都溅起了水,因此压在他头上的我的裤脚也湿透了。虽然知道是干净的水,但因为是厕所水,所以心里非常膈应。 不,实际上让我心情恶劣的另有其他原因,比其这种原因更让我心情肮脏的许多倍。因为赵天磊,裤管上溅上了水,这都不算什么。 装出一副关系很好的样子。假装记得我的饮食习惯。装作以前经常见面。假意担心。装作他很有意义的样子。巴结罗俊的样子。在他做这些事之前,我就非常不耐烦了。 "赵天磊。" 赵天磊甚至不敢回头看我。我的心情因为他身体的颤抖有所好转,但还没有好转到可以掩藏我的 憎恶的程度。 “管好你的嘴。” 23 重新回到沙发上,罗俊递给我一杯酒 “气消了?”他问我。 我接了酒,扯了扯嘴角:“你把你自己管好吧。” 24 酒里加了料。 好热,妈的,jiba邦硬,想cao人。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脑子跟被打了似的。 啊,想起来了。 罗俊。 让我第一次尝试毒品的就是这个逼。 我cao你大爷的。 25 我一直都不太想回忆这件事,前世这个时候,当我意识清醒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医院。我并没有昏过去,到医院的路上一直留有意识,但精神恍惚,什么也不记得了。只有碎片般漂浮的意识。曾经在我耳边喃喃自语的罗俊、苍白的脸、医生的白大褂、护士的声音......这些都一闪而过。在这种情况下,我的胳膊似乎有些刺痛。 很快,身体就像被水浸湿的棉花一样软绵绵的。眼皮沉的睁不开眼睛。黑暗像是温暖地拥抱着我的朋友,尽管它曾一直将我排斥在外。 在视线变得漆黑,意识也要消沉的瞬间,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张脸。 26 现在和前世的情况又不一样了。 周围是求饶和殴打的声音,配合着棍棒落在身上的砰砰声,凄惨无比地昭示了不成人形的受害者有多么痛苦。 我喘息着在床上撑起身子,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罗俊被十几个健硕高大的保镖围殴的场景,他们的正前方是一身黑西装交叠着长腿坐在窗边沙发上的男人,男人左手夹烟,好整以暇地吸两口就着桌上的烟灰缸抖落烟灰,袖口露出一小截手腕,西装肩部与手臂之间拉出恰到好处的利落褶皱。 “……哥?” 他目光移到我身上,之前的他没有看向任何地方,连眼前正进行的惨无人道的殴打也视若无睹。 他起身向我走来,已经有了几分将来成熟深沉的大佬形象。我下床,谁知腿一软,浑身发热,无力地跌在他脚边。 “顾呈,你看看你,没了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