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落幕

    “一定要幸福啊！”罗绅冲拥吻在一起的二人喊着，弋尔一脸宠溺地看着他，正要给他也来一个亲吻，却忽然变了表情，凝重地抬头，不知在看什么东西。

    “结束了。”K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他的声音突兀地在整个礼堂的上空响起。

    “哪儿结束了，菜都没上完呢！”

    “就是就是，谁拿了麦克风啊？别捣乱！”

    很多人对这句话表示不满，开口抱怨，罗绅见此情形却是脸色一白，突然感觉有点心慌。

    为什么他们都能听见系统的声音？

    “男女主发表誓言的那一刻，故事走到结局，舞台剧便会落幕。他们不再是演员了。”随着K的一声冷笑，世界突然失去了颜色。

    四周的场景像玻璃一般龟裂，无尽的黑雾从裂缝中蔓延开来，吞噬着附近的人和物，使之归于虚无。人们没有逃散，一个个愣在原地毫无动作，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任由那些黑雾将他们覆盖。

    “这是什么！”黑雾正在往他们这边蔓延，罗绅赶紧向后退了几步，被弋尔抱个满怀。黑雾围绕在二人身边不敢接近，但也不愿散开，人性化地飘上飘下，像是在仔细打量二人。

    男人“啧”了一声，他大手一挥，瞬间舍弃“弋尔”这个已经没用的伪装，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罗奕不耐烦道：“还不开传送通道？”他这句话是对K说的。

    “你以为我不想开啊？”K虽然回怼了他一句，但语气里也同样带着一丝焦急，“他身体里现在没有传送用的能量。”

    “怎么会没有？之前不是还剩那么多？”罗奕皱眉。

    “我苏醒的时候消耗了太多能量，还没补充完毕……”K有些心虚地说。

    望着靠得越来越近的黑雾，罗奕的脸色十分难看，再这样下去，他和哥哥都会被困在这个崩溃的世界里。

    罗绅听了他俩之间的对话也是一头雾水。罗奕为什么会认识K？他是什么时候与弋尔这具身体融合的？

    “宿主大人！”突然，他们头顶上方的空间破开了一个洞，熟悉的声音从洞里传出。罗绅抬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圆球，顿时心下一喜。

    “428！你没事太好了！”他还以为真的再也见不到428了。

    “宿主大人！没时间解释了，您快上来！”428晃着它圆滚滚的身子，着急地冲罗绅喊道，它很想直接把罗绅拉上来，可是它没有手。

    “一边儿凉快去。”紫眸银发的男子轻轻推开428，然后从洞里探出头，伸手作势要拉罗绅上去，亲切地问道：“需要帮忙吗？”

    “……”似曾相识的一幕。

    而且这男人不就是之前那个闯进系统空间的怪人吗。

    罗绅还在犹豫，罗奕却把他抱了起来，往上抬了抬。

    “上去吧，这里危险。”罗绅回头，正对上少年温柔到极点的眼神。他借两人的助力进入传送通道后，还没站稳就迅速转身，向还留在黑雾中的罗奕伸出手，想要拉他上来，少年却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一步。

    “小奕！别闹，快上来！”看到对方的反应，罗绅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了。

    罗奕不想走？为什么？要是留下来了会怎样？他的灵魂会消失吗？

    想到这里，罗绅害怕了，这一次的恐惧比之前还要浓郁好几十倍。他脑内一片空白，当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一只脚勾着通道的边缘，几乎大半个身体都悬在了半空，极限地伸长手臂想去够到罗奕。黑雾放肆地在他的手臂上打着滚，被滚过的地方马上传来了轻微的灼烧感。

    “喂，别作死啊。”012在他完全坠下去之前及时拽住了他，把他拽回安全地带，然后指着罗奕，毫不客气地说：“不好意思，这个家伙不能跟我们一起走。”

    罗绅脱力地跪在地上，目光无神，茫然地问：“为什么？”

    “多带他一个人的话，传送能量会不够用。”012解释着，也不管罗绅能不能听得懂。他仍旧带着笑眯眯的表情，走近罗绅，然后从他身体里扯出了什么东西，当垃圾似的往那个崩坏的世界里一扔，补充道：“差点忘了，这个也不能带。”

    那个被扔下去的东西似乎是骂了一声，白色光点汇聚成的人形狼狈地在黑雾里打个好几个滚，正是K的本体。

    “是他！就是这个白不溜秋的家伙给我植入的病毒！我不会记错的！”428见状立即哭丧着一张脸控诉起来，“我不在的时候他没欺负你吧，宿主大人？”

    给428植入病毒的人是K？罗绅一愣。

    因为那些模糊的记忆，他之前一直以为是弟弟伤害了428，这一度让他陷入两难的境地。现在弟弟被证实是无辜的，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同时也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罗奕肯定是知道“传送能量”不够才主动决定留下来的。他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护他这个哥哥，可他又做了什么呢，他没能在第一时间给予对方信任，甚至在此时此刻，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被黑雾吞没。

    他不是个合格的兄长，也更谈不上是个合格的恋人，或许就和K说的一样，他是个废物。

    “你不该是这样的。”

    “你明明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那个声音又响起了，好似恶魔在他耳边低语。罗绅感觉心脏猛地揪了一下，腿也软了，整个人失去支撑栽倒在地。

    “得想办法救弋尔，无论付出什么代价……”绝对不能把他留在这个崩坏的世界。

    “对你来说很简单。”

    “回想起来吧。”

    “大人……零大人……”

    他看到数不清的雪白人形在围绕着他旋转，它们没有确切的五官，但一个个却都裂开血红的大嘴恶意地朝他笑着，吐出的字句虽然温柔亲切，但却像一把把利剑扎进了他的心里，很疼，疼到让他想要就这么死去。

    “零大人……”

    “罗绅……”

    “哥哥……”

    “哥哥！”罗奕焦急的呼喊击碎了他那梦魇般的幻觉。罗绅捂着心口，满头冷汗地蜷缩在地上，艰难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只看见了落在他身边显示着哭泣表情的428。

    罗绅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现在正散发着一种淡淡的白光，但黑雾中的罗奕看见了，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传送能量充满了。”012适时地提醒了一句，“你可以……”还没等他说完这句话，罗奕就一跃而上跳进了洞中。少年把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罗绅搂在了怀里，眉头紧锁。

    怀里的人依旧被痛苦折磨得浑身发抖，弋尔心疼地替罗绅擦去冷汗，然后摊开掌心，释放出许多蓝色的光点，控制着它们一点点渗透进罗绅的体内。

    “0，012，宿主大人他到底怎么了？”428的电子显示屏上一直挂着哭泣的颜文字，它从来没有见过宿主这样痛苦的模样，一时焦躁地到处乱飞，好几次差点撞到空间壁上。

    012看不下去，眼疾手快地抓住428按在胸前，思索片刻后不是很确定地说：“这个症状……貌似是耗能过度导致的内设紊乱。”

    “你的宿主也是系统？”012忍不住问道。

    “啥？”428一脸懵逼，“不可能啊，系统怎么可能成为我的宿主，他绝对是人类！”

    闻言，012竟也收起笑容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喃喃道：“这就怪了。”

    弋尔小心翼翼控制着自己的能量，让它们护住罗绅的心脉，蓝色的光点温和地安抚着罗绅体内暴走的白色光点，那种简直可以把人逼疯的疼痛终于减轻不少。他把罗绅额前被汗水浸透了的头发往后撩了些许，把自己的额头贴了上去，轻声道：“哥哥，没事了，我在。”

    罗绅口中无意识地泄出虚弱的呻吟，本能地抱住了带给自己救赎的源头，弋尔回抱住他，轻柔地吻了吻罗绅有些开裂的嘴唇，毫不意外地尝到了一点血腥味。

    他握住罗绅的手，开始哼起一首不知名的歌。弋尔的记忆已经与他融合，海妖与生俱来的美妙歌喉令人陶醉，就连失去意识的罗绅似乎也受到了歌声的影响，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K狼狈地爬进通道里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愣了愣，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占据了内心。

    他可能，真的永远也比不过这个男人。

    传送通道缓慢地关闭了，黑雾最终吞噬了那个世界的一切。

    无论是脸上保持着幸福笑容的伊卿和蓝麟，还是走出婚礼现场追寻自我的尼厄丽德，亦或是已经化作一层焦土的朱轶恺，在黑雾的吞噬下，他们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