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六章、看看

    第七百一十六章、看看

    夜半，子吟便在朦胧里醒了过来。

    他的身上裹着温暖的被褥，脸颊边就贴着灼热的体温，房内四处灯光澄亮，不时还有翻纸的声音。

    「吵醒你了？」沉稳的嗓音，便在头顶响起。

    「……大哥。」子吟揉了揉眼，一时有些恍惚，这才想起自己回到京里来了，再也不用夜半的偷着外出：「几点了？」

    「四更。」白镇军垂眼看着子吟，「从车站回来，你便一直睡，是太累了吧？」

    「现在不累了。」子吟缓缓支起身，便见大哥膝上还放着一叠公文，正在读着，他便诧异的问：「大哥还在办公？」

    「看完这些便睡了。」白镇军探手过来，揉了揉子吟的头发，在那脸蛋儿上重重一掐，眼里盛满了柔情：「许久没看过你的睡脸。」

    子吟神色微怔，心里便生出一点愧疚，确实从出狱後，他的关注总在娘儿处，大年夜也是和他过的，对大哥倒是冷落了。

    「对不住。」

    「不打紧。」白镇军便略微勾起了唇：「回来就好。」

    此时穿着睡衣的大哥，头发随意垂下，把前额覆盖住了，比往常就要显得年轻，然而那眉眼还是一样的深沉、严肃。

    十年，他与娘儿成婚有多久，与大哥就相识了多久。

    子吟禁不住便抬手去，把大哥的前阴轻轻撩起，抚过他的侧脸。

    「怎麽了？」

    「看大哥。」子吟默默瞅着，说，「我也是，好久没好好看你了。」

    被子吟这般仔细端详，白镇军嘴唇一凝，竟是有些回避，「别看了，我又没三弟好看。」

    子吟微愣，便笑着道：「大哥也好看的。」只是他们三兄弟的好看，都不一样。

    「只有你才会这麽说。」白镇军沉声低语。

    两人视线交合之间，眸里就透着暖意，此正是无声胜有声，分开日久的思念，便从心底油然而生。

    「悠予……」白镇军禁不住把子吟揽进怀里，细细吻着。

    「大哥……」子吟便道：「不是说看公文……」

    「不看了。」白镇军垂着眼，「看你。」

    在车里亲热的氛围，彷佛又一次的延续过来，子吟合上眼，感受着大哥吻上来的唇，柔软而灼热。两人缠绵的吻了一阵，白镇军已是拉起子吟，rou贴rou的抱到怀里去。子吟被吻得透不过气，就像是醉着般红了脸，恍恍惚惚地看着大哥。

    白镇军看着这样的子吟，突然就慎重的说：「悠予，一辈子在大哥身边吧。」

    子吟怔了怔，心里竟是骤然的发虚，「大哥说甚麽呢……除了这里，我还能去哪里？」

    白镇军却是环紧子吟，沉声说：「我知道武子良的事难以令你释怀，但是往後一辈子……我保证，不会再让你难过了。」

    子吟呆呆地看着大哥，好半晌，只感到胸口像有细针埋着，不时的扎得他痛。他垂下眼，眼底攒着莫名的热：「大哥……」

    假若大哥知道子良还活着，他还能如此保证吗？

    「别要作这样的承诺。」子吟便哑声说着，「将来的事……谁能说定。」

    「正因为无法说定，所以才更需要承诺。」白镇军便沉下目光看着子吟：「我愿永远作你的靠山，让你一辈子无风也无浪。」

    送给子吟戒指的意义，正也是如此。即使武子良的死使两人离心了，白镇军还是坚定的要把子吟的下半生护好。

    子吟闭了闭眼，眼泪已是不争气的落下来了，他无言的哽咽了一声，竟是默默的抱紧了大哥，把他宽壮的臂膀攥的很紧很紧。

    「悠予。」耳畔传来白镇军的温声安慰：「别哭。」

    子吟摇了摇头，泪水却是扩散着，把白镇军胸前的衣料染湿了，他的心底煎熬交加，欺瞒的内疚感早已把他折磨透彻。

    翌日——

    白镇军换上军服，子吟用心的为大哥系好领带，整理前襟。两人便相偕着走到了府门，目送着大哥坐上汽车。

    「大哥，路上小心。」

    白镇军垂眼看着子吟，看着他眼眸红着，垂首给自己送行，就像小妻子一般，便禁不住攥着他的手：「有空的话，出去走走，不要闷在府里。」

    子吟怔了怔，便道：「嗯……我待会打算去见怒洋。」

    白镇军神情一定，就气量宽宏的说：「嗯，见见三弟……也好。」

    子吟目送大哥上车，却不知道自己的偏房怀揣着微妙的心情。待大哥出发了，他便在府里待着小半天，忖度军营午休快到了，才让管家给他安排汽车。

    「武先生要去哪里？」

    「到防线去。」

    管家怔了怔，「是找三少帅吗？」

    「嗯。」

    「你等一下。」管家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就说：「武先生，三少帅今儿不在防线，在城里呢。」

    「城里？」子吟便带着一点讶异，「是哪里？」

    「我让卫兵送你。」管家把子吟送到车上，才谨慎的道：「是军统的地方，我就不便多说。」

    子吟神色微整，便颔了颔首，让卫兵驾车出发。

    京城的街巷，还是如往常般繁嚣，热闹，自政府成立以後，百姓生活彷佛都稳定过来了，上海、盛京尽是一片繁华气象——随处可见贩夫走卒、杂耍的戏团，路上还有洋汽车、以及打扮时髦的行人。

    与此相比，邳县却是犹能看到战祸的痕迹。想着梨子和子良起初的栖身之所，正就是被炮弹打烂的楼房，随处可见的断肢残屍。战火从没有熄灭，只是从一处移转到别处去。

    只不知要何时何月，邳县才能恢复到这盛世太平的模样。

    「武先生，到了。」

    汽车停在大街一所药铺面前，子吟心里感到意外，可随即就想到，这该是军统的掩饰。

    「我真的能进去吗？」子吟竟是有些犹豫，毕竟他现在已无官职在身，而即使是过去，他也鲜少涉足军统的办公处。

    「武先生别担心，这据点在军里是公开的。」卫兵说：「军统还有更多秘密据点。」

    子吟定了定神，便从车上下来，走进那药局里。掌柜的看到他，花白的眉毛抬了起来：「武先生，竟是你？你怎麽来了？」

    子吟看这掌柜认识他，便正色道：「我来找三少帅。」

    掌柜的与左右同僚对看了一阵，有人便往室内通传去了，没一阵，一人急急的走了出来，倒是子吟认识的脸孔。

    「戴先生。」

    「武先生。」戴立点了点头，笑着说：「好久不见﹗你气色很好呢﹗」

    「谢谢。」子吟脸上挂着微笑，问：「怒洋在这里吗？」

    「三少帅正忙着，先进来坐吧。」戴立扬手示意，便领着子吟进到药铺里头，并没有往下进真正的办公处去，只是拾梯而上，把人带到宽敞的二楼客房。

    「武先生要喝茶吗？」戴立说：「我让人给你沏一壶。」

    「谢谢。」子吟看着这与办公无关的房间，倒是安然的落坐了：「戴先生，你也去忙吧，我在这里等候便是。」

    如此不闻不问的安分，倒是让戴立咳嗽一声，说：「唉，武先生，下面通风不好，总是一股潮气，所以不好让你进去。」

    「我知道军统的工作一直是机密。」子吟回道：「戴先生，真不要紧。」

    戴立陪笑了一阵，便到外头去，招人给子吟沏茶。子吟端坐在椅子上，就看着窗外的风景，静静地等待。

    未几，一道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随即门边就传来清脆的叩响。

    子吟只道是下人奉茶来了，当即便去开门，然而门前立着的身影，却是教他睁大了眼。

    「怒洋……」

    白怒洋脸无表情在门处立着，唇微微的抿紧，看见子吟确确实实的，就站在了面前，他的诧异并不比子吟少。

    直至刚才属下通报，他还不相信子吟会亲自寻来。

    「怒洋。」子吟脸上的惊讶渐渐转变为苦笑：「对不住，打扰你办公了。」

    「没有。」怒洋却是看着子吟，目光深邃，「找我有事？」

    子吟摇了摇头，垂下眼去：「就是来看你。」

    两人呆站在门边，相看相望，却是有些不知所以言。子吟踌躇半晌，终於就凑近了怒洋，边仔细凝睇，边把唇小心翼翼的贴上。

    和记忆里一样柔软、温热的吻，就让怒洋的神情微动，他感受着子吟主动的讨好，终於抬起两手，把人紧紧的搂进了怀里，加深着这个吻。

    「嗯……」舌头不住被勾动、卷缠，起头的明明是子吟，然而他却是被吻岔了气，断续的喊着：「娘……娘儿……唔……」

    怒洋密长的眼睫低垂，把眸里的灼热遮掩着，然而环住子吟的臂膀却是越发的紧，彷佛是到了把骨血揉碎进怀里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