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四小真人
清新的空气带着泥土的湿润，巨大穹顶笼罩的大棚内，成架的瓜果，成排的蔬菜，这样一幅绿意葱葱的丰收画面，总是能触动华国人骨子里的农耕灵魂，让人感到满足。 这里就是清河谷种植基地，灵气蔬果的产出之地，对于华国来说，也是保密权限极高的地方。 商秋长却并不关心这里的粮食和蔬菜，他更关心这里的灵气法阵。 眼前的法阵，是由华钧天所布，作为华国修行第一人，他是最早感受到灵机，也是最早修成了真正法力的高修。 “这个设计被称为聚灵罩，是华钧天的手笔，其中关键，商道长可看出来了？”说话的人，年纪不大，和商秋长年纪相差仿佛，他身上穿着件宽大的天青色长袍，长袍上绣着白色的云纹，配上他清秀出挑的样貌，倒是真有几分谪仙之姿。 这位就是天字第五号，云楼观道士林白暝。一身真气之充盈，却是商秋长至今仅见，远远高过了韩子冈。更难得是真气纯粹，绵绵若存，圆融无碍，距离筑基境界只有一步之遥，时刻都能跨过关隘。 商秋长听他所说，便抬起头观看。和泰山研究所的观天灵眼相似，这座美名为“聚灵罩”的大棚也使用了工业手法，整座大棚都是钢架结构，如同足球一般，由五边形和六边形组织，中间镶嵌玻璃，构成了一个庞大半球。真正的玄机位于钢架结构的连接处，那里都插着一根细细的玉柱，灵气就是经由这些玉柱导入了这座基地。整个法阵，也是用了巧思的，玉柱的距离，钢架的结构，都是恰到好处，没有一根浪费，让导引灵气的效用达到最大。 然而玉石本就是灵石，在灵气复苏之后，是最早具有明显灵气反应的材质，华钧天这般布置，取巧，但也匠气。 “这就是吸聚灵气所用的玉石，光是这些玉石，就花了国家六个亿的投资。”林白暝拿来了一盒备用的玉柱，啧啧称奇。 商秋长拿过来一看，这些玉柱，只有食指粗细，小臂长短，选用的不是极品玉石，但也价格不菲。玉石之中，隐隐有灵气流动，应该是有人以法力进行激发，也就是最为粗浅的“炼制”。 这个方法有点简陋，而且极耗时间，恐怕华钧天也费了不少功夫，只是效果却肯定不是很好。 “上面花了大价钱，却只得了一批特供蔬菜，嘿嘿，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得嘀咕一番吧？”林白暝拿着那根玉柱，转笔一般在手里转动着，“商道长你应该也吃了吧，那灵气黄瓜水灵是水灵，用起来估计也并不能比普通黄瓜好到哪里去。” 见他挤眉弄眼，口开黄腔，商秋长却是微微一笑，没有搭腔。这林白暝一身真气无漏，肯定是从童子功炼起，至今元阳未失，说这些sao话也不知道是逗谁。 要是熟悉的人，商秋长其实也是很风趣幽默的，但是面对不熟的人，商秋长却始终保持一派成熟稳重的做派，也是自小养成的习惯。 林白暝对商秋长好奇极了，见怎么说话都没法让商秋长露出多少情绪，便随意扬起手，手中的玉柱嗖地飞起，飞出三丈远，又嗖地飞回了他手里。 商秋长果然如他所愿，眉毛微微挑高了一点，有些惊讶：“好俊的引气御剑功夫。” 没想到林白暝竟有些御剑的手段，确实让商秋长惊奇。 “商道长真是好眼力！”林白暝也是大为惊奇，他这一手人前显圣屡试不爽，但是能一眼看出这是御剑手法的却极少极少，不由对商秋长高看了一眼。 “御剑和御物不同，御剑的人，心中有剑意，拿的是根筷子，也能使出用剑的感觉来，林道长的剑法里，已经有了一点剑意了。”商秋长笑着说破了缘故。 林白暝身体一僵，捏着玉柱：“那你说我的剑意厉不厉害。” “有点意思。”商秋长说得模棱两可，比较委婉，这个评语，往高理解和往低理解都可以，不会太伤林白暝的脸面。 林白暝瞠目结舌：“你可真是厉害，和我师姐的评语竟是一模一样，我给我师父看，他都看不出我到底有没有进步。” 商秋长笑了笑，没有搭腔。 林白暝轻轻一跳就蹦到了商秋长面前，轻身功夫也非常不俗：“你知道我师姐是谁么，我师姐就是天字第二号的‘剑仙’宫飞雪，她已经修出了剑气，那是真正的剑仙手段，用出来比段誉的六脉神剑还厉害。我的御剑术都是她教的，她给我的评价，也是有点意思，不过她说得比你直白，是有了一点意思……” 他有些沮丧，将玉柱随手一抛，玉柱便稳稳落回了盒子里，连碰撞之声都未激起。 见商秋长还在观看聚灵罩，林白暝眼睛一转，走到商秋长身边：“你这样的修为，也就是来得晚了，要不然肯定能排到天字部前面，四小真人的位置，肯定有你一个。” “四小天师？”商秋长被他勾动好奇心，回头问道。 “对啊，当初那个走入新时代论法大会，有四家道观被定为国家级灵气修行试点单位，说白了就是御口亲封的真修道观，四家道观的观主就是公认的四大真人。”林白暝一见商秋长感兴趣，就手舞足蹈地显摆起来，“但其实谁都知道，四大真人只是德高望重，真正让四家道观出头的，还是因为四家都有一位厉害弟子。天道观的华钧天，我们云楼观的大师姐宫飞雪，游龙观的楼清屏，玉皇观的晏紫宸，这四个人就是道门之中最厉害的翘楚，天字部前四号，外面都称他们是四小真人。” “你要是早点出现，说不定这四小真人就有你一个了，不说别人，我觉得那个楼清屏和晏紫宸都不如你，不如你去把他们打一顿，夺了他们的名声吧。”林白暝怂恿道。 “那你能排到天字第五，也很厉害了。”商秋长没被他挑拨，却是从中听出了玄妙。 “一般一般，第五名有什么可吹嘘的，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林白暝虽然这么说，看起来还是很得意的，摇头晃脑。 商秋长笑了笑，林白暝身上这股张扬之气，还是很有趣的。 看过了聚灵罩，商秋长心里也多了一点信心。周文英安排和商秋长对接的，是宗特部高级专家组的冯扬院士，这位能量能源领域的专家浸yin灵气能源转化已经十余年，是把科学思维和修仙概念对接融合的最佳选择。 “欢迎欢迎，商道长，你好你好。”冯院士年过六十，但是看上去十分精神，尤其是眼神明亮，这是思维敏锐神思清明的表现。 “冯院士，幸会幸会。”商秋长也赶紧伸过手去，和冯院士握手。对于这样的国之大贤，商秋长十分敬重。 简单叙话之后，冯院士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商道长，你也看过清河谷的养殖基地了，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 “我第一个想法就是，灵气法阵，不该建在闭塞的空间里。弄一个大罩子在上面，这不叫法阵，这叫法器。”商秋长语出惊人，第一句，就一口否定了华钧天设计的核心思路。 林白暝拍掌大笑：“好好好，这句话就打了华钧天的脸了，真想让他马上就听听。” 商秋长皱了皱眉：“你要是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 被他这么一怼，林白暝无辜地摆摆手，用手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不再瞎说了。 “实际上，我也觉得清河谷基地，并没有达到我的预期。”冯院士也是参与了清河谷基地设计的，那也是他的心血之作，但他却丝毫没有被批评的不快，反倒赞许地点点头，“那商道长的设计思路，是什么呢？” 冯院士的身上，有一种做学术的人独有的纯粹，丝毫没有因为商秋长的年轻而看轻，也没有因为自身的资历而傲慢。有的人，做到院士就到头了，有的人，做到院士却才开始，冯院士无疑正是后者，才会被国家委以重任。 “我准备了一个设计，还要请冯院士帮我具现出来，看看能不能实现。”商秋长说道。 商秋长选择贡献灵气法阵，也是在为自己筑基做准备，他自身的根骨不算出众，只是气运使然，被广渊道长选中。 广渊道长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在符箓中注入自己的丹元，为商秋长点开智慧，让商秋长悟性、心性有所提升，能够在修炼一途上潜心精进，不为物欲邪思所迷。但是筑基之时，需要吸纳大量灵气，筑基之前，也要洗练身体，打牢根基。这些都需要修行宝材的支持，却是入不敷出的清源派没法提供的，必须由商秋长自己想办法获取。 如果商秋长直接就提出让国家搞大工程，那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商秋长准备先建起一个类似清河谷养殖基地的样板，证明了实力之后，再兴建大型灵气法阵，那时候就能得到国家支持，也能满足商秋长自身的需求了。 商秋长有清源派灌注的种种知识，建起一个小规模的灵气法阵不难，原本他是准备建起一座吸收日月灵气能够产生特殊灵气的法阵，昨天和周文英交流之后，他又有了新的想法，决定建起一座能够吸聚乙木灵气的法阵。 “这是一座乙木青龙阵，建立法阵的核心，首要是阵眼，需要七棵百年以上的老松。”商秋长说道，乙木青龙阵积聚乙木精气，上承天星，下应地势，可大可小。乙木灵气具有滋养万物的功效，可以孕育滋养生机延长寿命的药材。 “七棵古松的位置，应该和东方青龙七宿对应，不过从古至今，青龙七宿的位置应该也发生了些微的变化，需要更精准地测量。”商秋长看着通过电脑建模而成的七棵松树的位置，继续说道。 但凡是天地开辟，灵气混成的界天，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周天星宿，数目分野几乎都相差无几，这是天地生成，大道演化的自然妙理，是元神高人才有能力参悟的至高玄妙。然而相差无几，也是略有误差的，在古代只有大神通者能够以天人感应来进行厘定，现在有了科学设备，却可以精细很多。 厘定七宿之后，每棵古松周围，还可以再种植六棵松树，同样是按照青龙七宿方位。假如这一棵百年古松是心宿位，那就还以它为小青龙的心宿位，其他六棵新松则补足其他六宿位。如果想要扩大规模，新松周围还可以再布青龙阵，但是为了不影响松树成长和灵气运转，每两棵松树之间至少要间隔五步距离，这就限定了最小的青龙阵的规模。如果想让青龙阵威力更大，则每个星宿位，还可以按照星宿分野单独布局。 以冯院士掌握的权限，可以直接申请合适的地方用于布设法阵，经过商量，前期布置三层青龙阵。在布设青龙阵的时候，如果布置之中发生位置重合，可以利用的，则共用同一棵松树，如果宿位不对，则还要调整。经过反复计算，最终共计292棵松树。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科学和玄学的结合啊……”冯院士看了之后，激动不已，“但是商道长，只是种好松树就可以了吗。” “当然不是，乙木青龙阵虽然是休养生息积聚灵气的阵法，可至少也需要设置生门死门，也需要阵眼法物，也需要开灵启阵，如果不做这些的话，那就要等上十年二十年，靠着松树自身的气机慢慢形成阵法，和自然形成的天然灵阵也没什么区别了。”商秋长笑了。 道门有洞天，福地，灵xue、气眼之说，都是自然生成，是修道财侣法地中必不可少的“地”字。乙木青龙阵布设之后，也算一方小小气眼，生生不息，长存不减，正是人类以渺小之身，凭着智慧毅力，却能做成改天换地大功业的一个绝佳例证。 近三百棵松树都需要移植，其中作为阵眼的七棵古松更是要精细挑选，阵眼法物需要制作之后加以炼制，生门死门需要按照气机确定，这一座灵阵不含多少现代造物，需要的现代工业技术辅助却一点不少，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准备完全。商秋长和冯院士定下了阵图之后，就要等到他下一次来京城再完成后续步骤了。 “你这个法阵，真的比华钧天高出不知道哪里去了，这里面上应天星的思路，也很有意思。”林白暝能成为天字第五，自然是修道之才，只是看了商秋长的设计，就获得了很多想法，“要是让我师姐来看，想必能得到更多东西吧。” “要是有时间，我确实想和你师姐交流交流。”商秋长笑了，多多见识各门各派的法术，一直是他的愿望。 “那你可得小心了，我师姐是个剑痴，要是打不过她，她可不会看你一眼的。”林白暝嘿嘿坏笑。 对林白暝这种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当面挑拨，商秋长都是一笑置之，不会被他乱了心思。 这时候，许杰悄悄过来，对商秋长示意。林白暝看着耿直，其实也是心思剔透的人物，自然止住了脚步没有跟去。 “商道长，你的母亲在智利那边旅游，我们已经和当地的大使馆打过招呼，提供最高保护了。你现在成为天字第七号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国外，应该没有什么危险。”许杰低声说道。 商秋长脸色微微一沉：“你的意思是，以后会影响到我母亲么？” “一般来说，国际上默认不会用这么下作的手段，但是现在灵气复苏，超凡再现，国际形势纷繁复杂，有的大国领导人都是流氓做派，真是什么也不好说……”许杰也为难地叹气，“我们注意到商道长的母亲还是很爱旅游的，在商道长引起外国重视前，我们还是以加强保护为主，不限制人身自由。但是如果形势突变，也有这样的可能，商道长也要想办法和你的母亲沟通一下才好。” “我明白了，让你们费心了。”商秋长点了点头。 “这都是应该做的，至于……嗯，关先生那边……你看……”许杰观察着商秋长的脸色，小心问道。 “许哥，你知道我名字的意思么？”商秋长微微一笑说道，“燕子楼中霜月夜，秋来只为一人长。这是白居易的一句诗，是以名妓盼盼的口吻，怀念她死去的情郎呢。” 许杰苦笑一声：“商道长的母亲还真是有趣儿，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