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家

    七点半林舟兮就醒了。常年以来的生物钟让他不需要闹钟偶尔也可以提前醒。

    昨晚和这小子又做了一次之后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都草草睡了。他不是年轻时候那个毛头小子了做好几天都不带累的，昨天等于连着做了三次。还好还好，他还不至于今天起不来。

    怎么办，林舟兮闭着眼睛在脑子里计划。

    要不……跑吧？

    于是堂堂异动处特殊行动队二队的林大队长，就这么垫着脚尖，灰溜溜地逃出了自己的家。

    掏出手机给老猫发消息：换个班成不？今晚我值班。

    老猫：啊？这么突然？可以是可以。

    林舟兮：嗯，明天有点事，谢啦。

    老猫：客气啥。

    已然提前到办公室的林舟兮觉得自己在渣男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这种丢下床伴第二天早上灰溜溜地逃到单位，并且做好了一晚上都不回去的准备，他还是头一次。

    以及……那个共感玩意太刺激了。他觉得后续几天无论是他还是那小子应该都不会做了，至少不会找别的人做。

    两个人的性爱，三个人的见证。如果同时……那就是四个人的见证。靠，太变态了。

    下班后林舟兮又到213“报道”。

    林舟兮的换班直接导致了万良语被动跟着值班。万良语叹了口气，他已经没有力气吐槽了……

    “对了，顺便帮我查个DNA吧。”林舟兮仿佛突然想起来什么，从兜里掏出来早就准备好的一个透明塑封袋。里面是一小撮看上去被剪下来的头发。

    廉易之前猜的有一点是对的，林舟兮永远不是那种只能认了，说“只能这样”、“没办法”的人。

    毕竟想知道一些信息，永远不止“口供”这一个途径，甚至“口供”造假的容易程度比“物证”还要高很多。

    不过这小撮头发来历还是让林舟兮惊心动魄的。廉易和他的头发差不多长，本来那天和廉易分开后，林舟兮就在家里找过遗留的头发，但长度实在很难分清。他又不能全都捡起来拿给万良语检测，不然怎么说？

    ——你把里面的头发分一分，有我的，库里有我的DNA很好分的？——开什么国际玩笑！

    只要万良语问一句，为什么林队你的头发会混进去？他就直接身败名裂了好吗？

    体液的话也很尴尬……口水……那个杯子被他手欠的洗干净了……

    于是今天早上，林舟兮逃出自己家之前，偷偷地剪了对方的头发。幸好这小子的能力不像他的电磁那样可以在人睡着的时候也保持防御磁场，对恶意的靠近有警惕。他疯狂地在心里默念，我没有恶意，我就想剪个头发，没有恶意，千万别醒，我没有恶意，心如止水，没有恶意！

    成功拿到手后，林舟兮想看来这小子没有防御磁场之类的东西，但也足够他心惊胆战。

    “可以啊。”万良语接过东西，停顿了一下猜测，“……是走私下的途径？”毕竟林舟兮这个方式给他，不然大可以直接走正式申请。

    “嗯。”林舟兮面不改色。

    “那匹配方的名字？”

    “廉易。”

    “嗯，哪两个字？”万良语一边问一边打开电脑输入名字，准备在DNA库里查找。

    “廉颇的廉，容易的易。”

    “……”万良语看着电脑出来的结果，猛地抬头瞪着林舟兮，“林队，林队这……这是……”已经登记在案的死亡人士。而且已经死了八年了！八年就算尸体都化白骨了吧，哪儿来的头发。就算，就算是特意保存的头发……但林舟兮没必要过了八年才拿出来吧？想想万良语就觉得后背发凉。

    “……”林舟兮选择以不变应万变，任由万良语脑补。

    平复了一下，万良语还是说出来：“林队，如果是已经登记在案的死亡的话，我的权限没法直接调取DNA数据的。这个可能还是得走申报……”

    “你也没权限么……”

    万良语沉默了，林舟兮这句话就信息量很大。至少代表了很多，比如什么叫“也”，他之前林舟兮还找多少人试过，八年……

    万良语是一个很好的研究员，而搞发明创造这些其中一条必备就是好奇心。但他也知道只要自己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一定被会林队在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弄死”。哪怕不会真的把他杀了，林舟兮的能力也能让他生不如死，毕竟林队还是不会杀人的吧，哈哈，是吧……是吧……是吗？

    林舟兮抿了下嘴，从兜里掏出了一个U盘，递过去，“用这个吧。”

    其实他很不想暴露这个，毕竟私藏某个人的DNA数据，还是八年前死亡的，至少证明他八年前就偷偷把这个数据拷贝了一份，一直到现在。林舟兮从没拿出来过，自然也没有人知道。

    万良语接过来的手有点抖。他不傻，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含义。从现在开始他就可能接触到了林队的某些秘密，属于知情人士了……他还不知道这个事到底牵扯有多大，会不会让他卷入什么惊天阴谋。但现在开始，他和林队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呜呜……他现在拒绝还来得及吗？林队看着就是那种心狠手辣的渣男样，真的不会杀了他封口吗……呜呜呜……

    林舟兮递了过去后就拿着本书看了起来，好像刚才说的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工作内容。

    万良语沉默着，啥也不敢问，啥也不敢说。

    反观廉易这边。

    日上三竿，廉易才醒。林舟兮的床确实舒服。他自己的落脚处就是个烂尾楼，睡觉都是拿几个硬纸壳子拼起来的。他倒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在实验室也有直接睡过地板的情况。

    但如果能有舒适的床，谁又愿意睡地上。

    廉易伸了个懒腰，起床。转了一圈，林舟兮不在。哦对，他应该是上班去了。

    廉易突然有种他回归了正常生活的错觉，如果这时候桌上能再出现一个七哥留的早餐加字条的话……他记得以前到了周末，七哥出去打工或者参加什么活动的时候，他醒来就会看到桌子上七哥留的字条说早餐在冰箱里，提醒他醒来吃。

    打开冰箱。

    什么都没有。

    呵……廉易自嘲地笑了笑，他在期待什么。

    要不要跟七哥坦白算了……廉易扶着自己的额头，然后还能顺理成章的问父母的下落。无论七哥怎么看自己，他都能接受……他真的能接受吗？

    他已经不像小时候的自己了，青春期的他从来都是直球，一往直前，从来不怕，充满勇气。现在的他只是个胆小鬼罢了。不敢知道七哥是不是真的忘了他。

    哎……还是算了。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坦白时机。

    白道不行，就走黑道吧。地下网络总有消息途径。

    等到晚上10点。林舟兮还没有回家。

    廉易终于意识到了，这家伙是想躲着自己。那个什么奇怪的让他们感觉共通的东西，他没法解释，至少是不想跟他解释。呵，行，林舟兮，狗东西！乱交渣男！

    身处213的林舟兮打了个寒颤，他感觉到了有人在骂他。

    嗯……那小子发现了吧。应该是被骂了。有感觉到轻微的愤怒情绪……

    于是廉易大大方方地在林舟兮家里又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把冰箱里的食物全都搜刮了遍。扬长而去。

    第二天一大早，林舟兮就收到他爸的消息：你妈准备做你爱吃的水煮鱼。

    林舟兮：知道了，今晚回去。

    想了想，林舟兮觉得要是廉易昨天没走，现在回家岂不是更尴尬。于是找了个空的休息室，在单位睡了一个白天。

    走的时候撞上了老猫。

    “咦？头儿，你还没走？不是说有事？”

    “嗯，现在就走，回老头那儿吃饭。”

    老猫了然，默认了这就是之前林舟兮提的换班原因。

    晚上。回到了小时候住的小区，这是他和廉易一起长大的地方……

    甩了甩头，暂时把情绪清空。换上笑脸。

    敲门。

    林妈开的门，开心地把林舟兮带进家，东问西问。总觉得自己儿子又瘦了，黑眼圈也严重了，忙也要注意身体啊。

    林爸看着也很高兴，虽然他拿起了电视遥控器，但一直捏着也不换台，还时不时地偷偷瞥他们这边。林舟兮知道这八成是在偷偷听他们讲话。

    “来来，吃饭！老头子快去端饭！”

    “嗯。”

    林舟兮也跟着进厨房把饭端出来，一副家庭和睦的样子。

    只要不提……

    “上次那个精神科的医生你去了没？”

    果然，又来了。

    “嗯，去了。”林舟兮很明显地敷衍。

    “那我给你介绍的王副局的女儿呢？”

    “还没见。”

    林妈对林爸挤挤眼，林爸轻咳了一下：“你得主动点……”然后又清了清嗓子，看着林妈的暗示，仿佛下定了决心，“我听以前的战友说他朋友有个儿子……”

    咳咳咳！

    正在喝汤的林舟兮被呛的疯狂咳嗽。他听到了什么？！

    “什么……？！”不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吧？应该只是借这个引别的……是他反应过度了。

    林妈赶紧打圆场：“我和你爸不是老古董，这个……毕竟……总之，就是只要是你喜欢的，对方是男是女都可以的。”

    林舟兮瞪大了眼睛，又一次失态了。

    “……………………你们倒是开放。”

    林爸顺着杆赶紧下：“那是自然。我战友说他朋友的儿子长得也很一表人才，我给你要了联系方式，王副局的女儿你不想见，这个总可以见见吧。”

    “再说吧。”林舟兮继续敷衍。

    “不行！这个必须见！”

    “……”头一回看见林爸在给儿子找男人的态度上这么坚定，“您拿了人家大米吗？这么急着把我推销出去……”

    “那是啊，你这么多年都不找，我们看着也着急啊。”

    “我才三十。”

    “你都32了！还没个正经的交往对象，能不让我们急吗？”

    “……”林舟兮决定不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吃饱了，我去洗碗。”

    “你！回来！”林爸拍了下桌子。

    林舟兮停了脚步。

    “李医生那里你到底去没去？”林爸的语气开始不好起来，“要你老子陪着你去才去是不是？”

    “……”林舟兮在心里叹了口气，“我会去的，下个轮休我就去。”

    看着林舟兮松了口，林爸也开始说话不过脑子：“嗯，那就好。总不能一直沉浸在已经过世的人，你喜欢的是男是女我们都能接受，但至少得是个人，活的。”

    “啪”的一声响声，林舟兮手中的三双筷子像被雷劈过一样，纷纷裂开，然后耐不住高温，燃烧了起来。林舟兮扔到了地上，拖鞋踩灭，然后捡起扔到了垃圾桶里。

    林爸闭上嘴，知道自己又哪壶不开提哪壶了，但这小子怎么着，说了不中听的话，还要打你老子不成？

    重新站起身的林舟兮恢复了表情的控制，本来想替廉易解释，看见林爸的表情他又突然不想解释了。算了，都老生常谈的话题了。他强调过很多遍廉易没死，但没用。

    在外人眼里，那就是廉易已经死去八年了，他林舟兮在听说廉易死亡的消息情绪失控导致全城大停电，之后不愿相信事实，连廉易的遗体告别都没去，还一直强调人没死。呵……不怪他爸让他去看心理医生，要他他也觉得自己有病。

    而不去遗体告别的原因很简单。在看到那具尸体之后，他就意识到了，这个不是廉易。虽然DNA匹配100％，但他知道就是不是。他对廉易身体的熟悉程度远非这些人能想象，那是一种直觉，如果硬要他总结，比如廉易手上的茧子，尸体干净的什么都没有；再比如廉易失踪前其实异能也有在他自己的身上留下伤口……这个尸体过于干净了，干净的就像刚出生的婴儿。这就是林舟兮的直觉。

    也许有别的警官也能感觉出来这种怪异，但在100％匹配DNA的铁证下，他们没必要为了一个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去继续浪费警力。

    家里的气氛已经变了，林舟兮自然也没想呆太久。正好回到了这个小区，他打算今晚睡廉易以前的房间。

    林舟兮走后，林妈埋怨地掐了下林爸：“本来好好的，非得提小廉易的事。”

    林爸也有点委屈：“我哪儿知道他现在还这么敏感啊。”说完也抱怨了起来，“而且你看那混小子的样子，要翻到他老子头上了，你看看他都敢用能力威胁我了。”

    “那不也是自己的孩子……”

    “哎……”

    老两口怎么看不出来，或者说当初亲眼见证林舟兮失控的那天的在场所有人，都或多或少能明白林舟兮对廉易抱着怎样的感情。

    想起那一天，老两口就觉得依旧历历在目。廉易失踪了一年，他父母依旧没放弃，但等到的却是让他们去认尸的电话。

    ——小易，没了。

    廉易爸妈只跟他们说了这四个字。林舟兮那天也在，全都听到了，非要去亲眼看一下。

    林爸林妈以为自己拦住了，结果晚上林舟兮就夜闯了法医室，甚至还跟赶来阻止他的警官动了手。

    这是大罪！

    动用了点特权的林爸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林舟兮动手到异能失控，本来灯火通明的街道一瞬间全都黑了——全市大停电。林爸他们打着手电看到的就是异动处的人在法医室里把林舟兮拷了起来。反观林舟兮倒是安静的坐在一旁，看到林爸来了，只是很平静地说了一句：“这不是小易。”

    但没人理会他。

    后果当然很严重，现在林舟兮手上的抑制手环是林爸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然而林爸不知道的是林舟兮的手环上有根带有剧毒的针，一秒毙命的那种，这是林舟兮自己跟上面谈出来的结果，把自己的命交出来换一定范围内的人身自由。

    回到廉易的房间，林舟兮觉得只有这里才是真正能让他安心的地方。

    廉易父母的东西已经随着他们的搬家都带走了，只剩下廉易的私人物品。廉爸觉得既然廉妈忘了，那就干脆彻底忘了吧，只自己偷偷留了全家的照片就没再带走别的东西。

    想到以前廉易“七哥”长“七哥”短的，林舟兮就觉得心里一阵扎的疼。

    想你了，小易。快点回到我身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