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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亲眼见到与自己鏖战几百年,往日威风凛凛的玉照官现在竟被一只小魔头掳进房间还没有还手,一代绮部花邪川开始思考漫漫妖生。

    这些年头究竟发生何事,为何玉照官竟然会同一个魔族殿下搅上关系?而且这魔子也不知是战吾的第几个孩子。

    当初他还未被封印时,战吾只有一个独子,平时打仗都带在身边,小魔头一整天拉着个长脸,看起来不像这个举止幼稚的货色。

    黑玉面具在一边揶揄的啧舌,心想这可真是三个男人一台戏。花邪川拢了拢挡住视线的长发,然后伸脚踹了踹阿旺对着门口那只白犼乱摇尾巴的屁股,冷笑:“尾巴摇断了它也不会看你,省省吧,你和我半斤八两好不了哪儿去。”

    阿旺闻言悲伤呜咽两声,旋即夹住尾巴,委屈伏在花邪川脚边。

    黑玉面具打量的眼神落在身边邋遢无比的男妖身上,这位方才还疯疯癫癫因为一个馒头被凡人群殴的妖怪,现在已是神思清明。毁坏的眼睛似乎冰冷冷垂视脚边黑狗,滑稽褪去,伤痕累累的侧脸线条刚毅看起来血性十足。

    “真是有趣啊……。”黑玉面具不由眯眼玩味望着花邪川。

    脑袋一抬,犀利如刀锋利割向黑玉面具,花邪川勾唇,神色鄙夷:“若再早上几百年,你这双眼珠子就该被我挖出来喂狗了。”

    “呵。”黑玉面具下意识捂了捂眼睛,吊儿郎当反讥,“你看起来是个厉害角色,不过,我一介奴仆,最爱惜自己的性命。不要得罪小人,有句话不是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花邪川挑眉,自称君子的伪善之徒他见得多了去,但是自称小人还如此洋洋得意的他还第一次见到。他面上露出新奇神色,花邪川踱到黑玉面具跟前,伸手落在他额头,黑玉面具避闪不及,一丝寒凉融入眉心。

    “你做了什么?”黑玉面具捂了捂额头,血色眼眸露出慌色。

    “你知道野狗用什么方式来宣示它们的地盘吗?”花邪川垂帘对着黑玉面具深意一笑,“太过特立独行会招来不必要的关注,你戴上面具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吧?”

    黑玉面具呛声:“我倒很想看看你怎么像野狗一样往我身上撒尿标记。”

    “呵呵。”花邪川忍俊不禁,笑意破开冰冷,连同腹上结实的肌rou也在颤抖。黑玉面具不悦的咬了咬下唇,有什么好笑的,比流氓他还没有输过谁。只是这只妖怪来历不明,若他真往自己身上做了什么标记那可就不妙了。

    “你若想看待我疯魔时提醒我,到时候我必定会做。”花邪川一本正经同黑玉面具说道,“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把戏,我有时候会变得很脆弱,你侍奉的那只小魔头看起来很爱计较,以防他趁我发疯时对我动手,只好委屈委屈你了。”

    “你,”黑玉面具咬牙切齿,“不用二殿下动手,我到时候会亲自解决。”

    “你大可一试。”花邪川毫不在乎的摊了摊手,“不过,在此之前先将你的厢房分我一半,几百年没有沐浴更衣,趁有机会,我得好好洗一洗。”

    “……”听到这里,黑玉面具恶心的吐起了舌头。

    花邪川的出现,实在是意外,封印几百年的疯子从结界里迷迷糊糊跑出来,追着铢衡到了人界。

    是因为那颗妖丹,虽然已经被铢衡使用干净,但一路上妖丹必定给了花邪川指引。

    仇落将人掳进屋后就堵在门口不要铢衡出去。铢衡狠狠捏着拳头,额角青筋暴突五官都在用力的隐忍。

    朱色眼睛从门缝里偷窥着那只妖怪和黑玉面具的一举一动。

    半晌,花邪川同黑玉面具入了隔壁厢房。仇落冷冷嗤鼻,满面鄙夷。

    区区妖族,不过是魔族的附属之物,任由魔族宰割的鱼rou,总有一天,他要让这只妖物生不如死。

    “仇落,你到底在做什么,我实在想不通。”铢衡抽着眼角,将二殿下衣襟拽住,狠狠下拉,“我警告你,臭小子,我的忍耐很有限度!”

    “哼。”仇落森幽垂眸,神色冷漠,“我也在想不通你为什么想不通。”

    “?”蓝眸不解的挤动,铢衡咬牙切齿了一会儿旋即甩开手,恼怒转身踱到厢房深处。朱色消失在屏风之后,魔心不甘抽动,隐隐犯痛。

    血色自仇落身体散发,以极大速度扩散,最后越过铢衡将整个厢房包裹,微微闪光之后,血色褪去,周遭瞬间寂静,外头吵闹的声音严实隔绝在外。

    隔墙有耳。

    有了结界隔离,两人便可放心坦言。仇落追到铢衡身边看着他又提起酒壶扬脖痛饮以酒浇愁,铢衡摘下兜帽,露出气得煞白的脸蛋。

    “他知道你的身份,所以故意没有点破。你和他早就认识,进入死灵结界也是刻意的。”仇落环臂,一想到铢衡和那只仪容猥琐的老妖在一起他就浑身不适,身理心理都在抗拒,花邪川的出现让他脑袋里的怀疑又多了起来。

    当初铢衡是如何进入结界?

    听那绿影的话那段时间有好几人一同进入。他原以为铢衡是被歹人丢入结界为其中的妖邪逼迫才不得已做出错误的举动。但现在他改变看法了,铢衡和那个老妖怪相识,那死灵结界也隐蔽安全。花邪川是绮部,妖界掌握重权之妖,当时大战前夕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花邪川不顾一界安危弑君?

    那样幽长的岁月,他掌握兵权,妖族当时还没有窝囊到要依靠魔界,他们也不是善茬,总是隔三差五找其他灵界麻烦。铢衡身为玉照官自然和花邪川打过不少交道,那个老流氓会不会与铢衡不打不相识,最后反而培养出了感情出来?

    想到这里仇落不由头皮发麻,绮部背叛了自己的君王和国家,必定是因为极其珍惜的东西。那是什么?或是,谁?

    血眸狰狞盯住一边面色酡红的玉照官。

    仇落一想到花邪川和铢衡之间明目张胆的行为便理智缺失,脑袋转的不仅歪还转的飞快,他感觉自己要窒息了,一箭步上前夺过铢衡手里的酒壶,捏着那湿润嘴唇狠狠咬下去。

    来不及咽下的酒水漫出口腔,混着血液疼痛蜿蜒,铢衡蹙眉,捏了又捏的拳头终于控住不住,一抬臂就往二殿下俊美的侧脸抡了上去!

    这一拳头不轻,直接将仇落揍到地上,左眼瞬间昏黑,受伤的后背猛的磕到地面,冰冷而火辣。仇落捂住眼睛,一脸惨白,额角密密冷汗。

    “……”出了这一拳头,连铢衡自己也愣了许久。不知为何……那一瞬间他回忆起了千多年前一种不好的回忆,急促喘息一口气,铢衡颤指将酒壶盖上,眼珠子复杂凝住仇落。

    “抱歉。”铢衡见到仇落慢慢坐起来,便收回目光,神色仓促,“我……”

    “呵呵呵……”仇落低声笑起来,捂着发痛的眼睛心头颤痛,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可悲又可恶。

    闻见这几声凄楚无比的笑,久久不闻仇落一贯的揶揄,铢衡忽然有些心慌,但是又不知道是在担心什么,他只能咬着唇角,眼角微红盯着脚尖。

    “这一拳比以往都要狠,看来你是动真格的了。”仇落缓缓松开手指,眼眶已是青紫,印在白玉一般的面孔上太过显眼。虽然内心刺痛但是那阵悲色没有持续太久,很快,笑意掩盖上来,他站起身子,额间冷汗干去,二殿下又是那般温柔和煦,“罢了,反正我已习惯。”

    说着,仇落折身离开厢房,不再看铢衡一眼。

    “……”听见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一步一步都宛如踩在铢衡心尖,蓝眸轻抬,他眼睁睁看着仇落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外,直到一声吱呀打破所有隐忍。

    那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又上来了……

    铢衡垂眸,盯着自己的一双手,素白的手指似乎还惨留着仇落的体温,那温度逐渐炽热,最后剧烈到要将他的手指烧成灰烬。这双手……这双手……沾满鲜血的手……

    他以为自己已经极力克服了,他并不想那样对待仇落……可总是这样,那种不安烙在了骨子里,没等他反应过来,拳头已然挥出。那是很久之前在妖魔界学院养成的坏习惯,他妄图遗忘那段痛苦,可终究还是没能走出那段噩梦。

    “仇落……”长睫绞合,铢衡轻叹。

    也好,让仇落知晓事实,让他清醒一些。

    而对于仇落殿下,虽然几百年来的伪装能让他依旧面如春风抚过,可杂乱火烧的内心最无法欺骗的正是自己。

    藏在袖子下的手掌魔焰翻飞,笑的欲是温柔,周身杀意欲盛。

    绵绵在屋外一直等候,见到仇落出来便无视它径直下了楼阁。绵绵不敢耽误,蹭的站起身来,迈着小碎步飞快跟上主人。一边窥看绵绵的黑狗阿旺见到心爱离开亦起身跟了上去。

    仇落离开客栈,身形融入熙攘人群,很快消失在街巷尽头。

    他想杀人,那种迁怒他人追求发泄的想法第一次那样清晰霸道占据着素来理智的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