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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被磨折也是自然(下)

    陆宸一出包厢便按了接听,压低了声音道:“谭总…有什么事吗?”若不是刚刚亲眼看到粱驰忙着帮人点歌没用手机,谭麒鸣这电话来的时机简直会让陆宸也怀疑他每分每秒的行踪都在被上报。

    不过想想也不算是完全无缘无故,半小时前在过来路上的时候有个同事问陆宸要之前他给她吃的头痛药链接,正好司机一个急刹车,他手一抖发给了置顶对话框的谭麒鸣。但他很快便解释是发错了,这么会了也没见谭麒鸣回他。不至于为这专门来个电话吧?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谭麒鸣的声音还是冷冷清清的,“你那边怎么这么吵?”

    “在KTV,我找个安静点的地方。”陆宸快步走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口。

    “嗓子没好就少唱歌。”也不知道嗓子难受是谁的错。但是陆宸又感到一点难过的快乐,学长并没有完全忘记他的事,他几乎能想象出谭麒鸣说话时微微蹙起的眉心。

    “没事的,已经差不多好了。”

    谭麒鸣又问:“你最近有头痛?”

    “没有没有,是发给朋友的。”

    “那也是你之前用过。”谭麒鸣顿了顿,“有哪里不舒服就告诉小梁,自己别乱吃药。”

    “知道了。”陆宸犹豫了下,还是小声道,“…谢谢主人。”

    谭麒鸣似乎是笑了:“在外面就别这么喊了,你也不怕别人听到。”

    “我身边没人…”陆宸感觉自己耳朵红了,本来还不觉得,被他这么一说居然更羞耻了,又听那边继续问:“你嗓子真好了?”

    “真的,您看我现在说话基本都正常了。”

    “那也别多喝酒。”

    “不喝,没人让我喝。还有小梁替我挡着呢。”

    “之前给你的那个助眠的方子管用吗?”

    “啊?”陆宸愣了愣,想起那天他从谭麒鸣家回去不久后粱驰确实是给他捣鼓了一帖中药,他只当是粱驰细心尽责,没想到是学长替他惦记着,心一下酸软起来,“…很管用,我最近都睡挺好的。”

    “那就好。”谭麒鸣那边传来英文的女声,然后听他用英文回了些什么,大概是在说他很快就过去,又转对陆宸说,“合作方的人到了。先不说了,你去玩吧。”

    “啊,好的,您先忙。”陆宸草草挂了电话,站在原地还有点愣神。

    ……这都算什么啊。陆宸望着熄灭的手机屏幕苦笑,把你冷落这么久又突然来个嘘寒问暖,让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从容应对。而自己真就有这么贱,明明知道这偶尔的关心说明不了什么,还是像得到主人爱抚的狗一样快乐得快要摇起尾巴来。

    也许不管是死刑还是死缓都比这来得痛快一点…在面对谭麒鸣的时候,他永远像个被判处了无期徒刑的人,从囹圄昏暗的窗口向外眺望却只能看到狭窄的风景,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被解放的一天。

    蒋一晨大概是真的被惹毛了,把纠缠陆宸的功夫都用在了给粱驰灌酒上,其他人看出来他今天就是想给这个没眼色的小助理点颜色看看,也借着他得把陆宸的份一起喝了的理由帮着灌了不少——陆宸不好得罪,但稍微欺负欺负一个助理是无伤大雅的。

    陆宸也看出了这帮人有意为难,几次想帮着挡一挡,但粱驰根本不给他机会,不管谁来劝酒都直接一仰脖子咕噜噜下去——他越是这么喝别人自然灌得更起劲,甚至都不给他啤的,每次都是满满一杯洋的斟上去。再海量的人也经不住这么灌,蒋一晨再来给粱驰倒酒的时候陆宸的语气也硬了一些:“差不多得了啊,他今天喝够多了。这杯给我吧。”

    蒋一晨自己也醉了六七分,听了这话更委屈——陆宸谁都心疼,就是不知道心疼他。酒瓶乖乖放下来,眼睛却红了。

    美人泫然欲泣的模样让陆宸态度一下子就软了,放柔了声音哄他:“好好的喝这么疯干什么,你也别喝了,我包里有解酒药…”

    蒋一晨却直接打断道:“为什么?为什么宸哥你真不知道吗。”

    他悲伤的眼神里多了点勇决的意味,陆宸被他看怕了,也怕这小祖宗借着醉意在这么多人面前不管不顾地捅破窗户纸,犹豫半天还是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喝醉了,要和我聊聊吗?”

    “我没喝醉。我想和你单独聊。”蒋一晨说着又瞪了粱驰一眼。

    “…行,我俩单独说。”陆宸给粱驰使了个眼神,粱驰迟疑了一下,也没表现出劝阻的意思,陆宸便起身拉着蒋一晨往外面走。看着他俩一起出去有人已经开始起哄,陆宸只能装没听见,烦躁地把包厢门关上了。

    陆宸怕他俩说话被人撞见,索性找了间距离比较远的空包厢把蒋一晨拽进去。真到了两人独处的时候陆宸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硬着头皮做故作轻松地问:“说吧,你今天怎么了,非得和我助理过不去?”

    蒋一晨忽然冷笑了一声:“他是你助理,还是谭麒鸣助理?”他看着陆宸有些惊诧的表情继续咄咄逼问道,“你是怕我惹他,还是怕谭麒鸣?”

    陆宸深吸了口气,知道小祖宗今天不好打发了:“这和谭总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是他让你和我保持距离吧,”蒋一晨因为激动声线都抖了,漂亮的脸在情绪和醉意渲染下更显生动,也美得更加鲜明,他用一双让人无法拒绝的眼睛注视着陆宸,似是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低声说,“…我知道你现在和谭麒鸣在一起,而且他对你不好。”

    陆宸这是真的有点惊讶了, 谢骏难道连这种事都跟他说?嘴上下意识接道:“你怎么知道他…”说出来又发现话不对味,于是拐了个弯,“谭总没有对我不好。”

    蒋一晨绷着脸和他僵持着对视了一会,最后还是放弃般承认道:“我看见粱驰给你涂遮瑕了。”陆宸脸色的变化让他的心又痛了一痛,“宸哥,只要你开口,我能帮你离开他。”

    陆宸无奈地笑了笑:“你知道我不会开这个口的。”而且他也真不觉得蒋家还有这个能耐。

    “你不相信我?”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因为,”陆宸慢慢避开他直视的目光,“我没想过离开他。”

    蒋一晨睁大眼睛:“为什么?”他不甘心地追问:“你怕他报复你吗?他不会的。而且我能保护好你,宸哥,谭麒鸣他根本不尊重你,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你都知道我和谭总谢总的事了,还要和我说这些吗。”陆宸没让他把话说下去,语气变得很淡,“一晨,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我只知道我认识的宸哥是很好的人,”蒋一晨倔强地看着他,“别的东西我不在乎。”

    “…一晨,谢谢你,但我真的没想过要离开他,起码在他提出结束之前。”小孩受伤的表情让陆宸没法不心软,但他还是轻声继续道,“无论他对我做什么…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包厢内的沉默让外面鬼哭狼嚎的歌声不合时宜地清晰起来,蒋一晨呆呆地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最后颓然地坐在沙发上。打破一室尴尬的是包厢外传来的敲门声,陆宸清了清嗓子:“进来吧。”

    蒋一晨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很快出现了厌恶,粱驰却似完全没有发现他充满敌意的目光,默不作声地走向陆宸,目光里是探询和关切。

    “没事了,我们聊完了。”陆宸对他点点头,“你和蒋老师都喝太多了,今天先回房间休息吧,我去帮你跟他们打招呼。”他看向蒋一晨,似乎还想说点什么,最后只是拍了拍他的肩,一个人走了出去。

    到了走廊歌声便更响亮。是首粤语歌,陆宸听清歌词,自嘲地笑了笑,顿在原地花了些时间调整好表情,面色如常地推开了剧组包厢的房门。

    别劝我,我自愿,下来这条贼船。

    别理我,我犯贱,被磨折,也是自然。

    别救我,我自愿,并无怨言。

    粱驰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蒋一晨终于抬起头,厌烦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谭总让我看好你。”

    “看好我?”听到那个名字蒋一晨的情绪又蹿了上来,狠狠地瞪着他,“你凭什么看好我?”

    粱驰不搭腔,知道这小鬼现在心里正难受着,他自己也没有看起来那么清醒,酒劲已经一股脑浮上来,若不是训练有素他现在腿脚站都站不稳。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蒋一晨看了更心烦,索性自暴自弃地往沙发上一仰:“你给我再拿点酒来。”

    谭麒鸣坐在一间装潢颇具格调的包厢内,桌上摆着精美的法餐,身侧是摇曳着都市繁丽灯光的夜晚湖面,对面的女伴一袭H牌最新季的欧根纱洋裙,美得足以让任何一个直男心神荡漾。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对来自上层阶级的完美情侣,服务员甚至贴心地点上了浪漫的烛光。

    “能不能把这蜡烛吹了,晃得我眼睛痒。”也不等谭麒鸣点头,漂亮女孩便用烛罩毫不怜惜地按灭了这份浪漫,嘴里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只要这次合作顺利完成,我爸爸会把他手里的铭晟股权全部转让给你,到时候你就是铭晟最大的股东了,”她冲谭麒鸣粲然一笑,“到时候你哥哥再想怎么翻腾都没用。胜利就在眼前了,我们是不是该提前喝一杯庆祝一下?”

    “还是算了。你最让我不信任的地方就是酒品。”谭麒鸣优雅地耸耸肩,嘴上却毒舌得不留情面。他们之间早就熟悉到可以免去一切繁文缛节的社交礼仪了,眼前这位thia小姐是诺曼集团董事长家的千金,和谭麒鸣几乎是门当户对,他们初识于大学的一场社交舞会,两人在悠扬乐声中四目相接,内心最大的感想都是可惜我不是直男/直女。但也就这样这位美貌精干的大小姐成为了他的好朋友兼多年来最可靠的盟友,在两方家人眼里或许还是他的准未婚妻。

    对谭麒鸣的埋汰thia早就习以为常,反而微笑道:“不过这边还有好一阵要忙活,你是不是都等不及想回去见你的小朋友了?”

    谭麒鸣皱眉道:“他只比我小一岁,为什么在你描述里听起来我像个恋童癖。”

    “你是他的sugar daddy嘛,”thia狡黠地眨眨眼,转而又多了点认真,“说真的,异地这么久你受得了吗,你可以先回去几天,这边我能帮你应付。”

    “…不用了。”谭麒鸣顿了顿,还是坦诚地说:“说实话,我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你没必要折磨自己…”thia怜爱地看着他,外人眼中冷清冷面雷霆手段的霸道总裁在她眼里像一只迷途的小羊羔,“九年了,亲爱的,你要是能放下早都放下了。既然放不下,对自己对他都宽容一点吧。”

    “在见到他之前…每一天我都觉得自己差不多放下了,”谭麒鸣苦笑了一下,“然后我意识到如果真放下了我就不该每天想起这件事,也不会要求助理不要让我接触到任何和他有关的消息。”他沉默了一会,在thia关怀的目光里继续说道:“我去见他本来是想做个了结,但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报复他还是补偿他。我想如果能同时把这两件事做了也许就能结束这一切——但是真正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明白了,我们之间是不存在了结的。我永远也不可能接受他和别人在一起。

    “我不是没想过重新开始,但是你能装作若无其事地和一个你随时会恨不得杀了他的人开展正常的恋情吗?我还是会失控,会忍不住伤害他。在把我们的关系变得更无可救药之前保持距离也许不是一件坏事。”

    “所以唐璜先生跑来和我干这件大事只是为了逃避失败的感情生活?”thia开了个玩笑,然后安慰地摸了摸谭麒鸣的手,“但你知道他对你有多重要。你会想办法解决的,对吗?”

    谭麒鸣看着她,慢慢点了点头,神色有些疲惫:“但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thia善解人意地笑了笑:“他应该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你不怕他被抢走吗?”

    “说实话我还真有点怕。”提起这个谭麒鸣的语气又有些无奈,“你知道我还有个很漂亮的弟弟,他俩现在居然在一起拍戏…而且那个小混蛋在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