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琅书城出现了大盗?这可真可怕。”郑多俞说,“杀男人抢女人?” 他在客栈里,有朗清派的弟子认出郑多俞:“你是锦鲤派的郑多俞吧?郑大侠,帮我们除害……” 郑多俞转了转茶:“今天不宜杀人……”他的眉毛耷拉得更低了。 朗清派弟子说:“拜托了,听说他就在落雁山,但去落雁山的还一个都没回来。” 郑多俞夸张地大叫:“一个都没回来?那你还叫我去?”他把手放在嘴前:“恐怖极了……我要是死了可怎么办,今天不宜死的……你们会出棺材钱吗?我早就给自己定制好了棺材,在锦鲤派呢!我要是死了,一定要留全尸,那个大盗会破坏尸体吗?” 朗清派的弟子属实没有了解这么详细。郑多俞摇头叹息:“你们连对方的情报都了解不清楚,就叫我一个外人帮忙吗?” 弟子说:“可是您每次出手都能解决大麻烦,郑大侠,不要再根据黄历定行动了!” 郑多俞:“你的意思是叫我违抗天命吗?”他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强硬起来,没有那么忧愁,整个人显出冷峻之感,弟子被吓到了,哆嗦着说没有,郑多俞这才恢复原样,说:“就是……我前不久还去庙里拜过,觉得最近天下都不是很太平,武林腥风血雨的,烂透了。这种只有我一个人当大侠的滋味……但是还有宋元,这就是唯一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弟子:“宋元?难道您放心他?您知道他是什么人的吧?他可伤了我们掌门。” 郑多俞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就说那天不适合见血……要杀的话也应该是无痛杀掉,可惜我当时在另一边。” 弟子:“听您的意思……好像是支持宋元的行为?” 郑多俞:“支持?”他好像很不理解这个词:“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我只是很痛心,宋元没有听上天的话,一定会被处置,再见了,我丹凤眼的爱人……” 弟子:“……” 算了,其实这是他第一次跟郑多俞说话,只是听说郑多俞神神叨叨的,还以为只是谣传,这么一看,他好像不太正常。 柳棠骑马奔去,他一路狂奔,企图能追到朱砂,但朱砂的马显然跑的更快一点,柳棠是很担心,因为他还是一个正直的男人,很有道德感,很担心别人的生命安全,尽管这个人是朱砂,那个给他用过迷药的红衣鬼……但柳棠依旧放心不下,他没有时间去通知宋元,只想尽可能跟上朱砂。 朱砂根本没有准备赎金,箱子里的不过是一堆沉甸甸的石头,他带着箱子来到落雁山,这个时候日落,太阳沉浸在落雁山之上,他在天黑之前找到了明亮的洞xue,生火的迹象太过明显好认。一进去就看见了被绑住的朗星,以及坐着的男人,跟柳棠描述的完全一致。 男人说:“他们就叫你来吗?只看你的脸的话,我会以为你是个普通的男孩。但看你的步伐,你练的不是三门五派的功夫。你学武功不算早,根基不稳,但很有天赋。” 朱砂:“用性命做赌注吧。谁赢了,谁就可以杀死谁。” 男人:“有意思,我叫江去川,你是什么人?” 朗星睁大了眼睛。 朱砂弯起了眼角:“我是踏雪派的朱砂,是踏雪掌门教的我武功。但是朱砂这个名字…还是红衣鬼要广为人知一点。” 男人说:“红衣鬼?我很久没踏进江湖,倒是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我知道你跟宋元的事。听说你是双性人,很有意思……如果是那样,我不想取你的性命,如果你愿意与我共度一晚…让我看看你的身体,我也许就会满意。” 朱砂挑眉:“那对你来说,是仁慈?不过那更像侮辱,我很讨厌呢。” 江去川:“侮辱?我听过你的事,据说你跟不少男人都有来往,那么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一夜换一命,不值吗?” 朱砂:“你好像很肯定你能打败我。” 十年前,大盗江去川销声匿迹,有人说他被杀了,罪有应得,但没人见过他的尸体。毫无疑问,他是个恶人,他喜欢杀人,但他很欣赏武功高强的人,他崇拜武力,怒子相赢过他一次,所以他不会对怒子相不敬,也不会对怒子相的人不敬。他嫖赌都沾,喜欢粗俗的玩笑,他玩过很多女人,但这并不代表他会玩腻。 朗月:“我不确定是不是他,因为我爹跟他有过渊源,但他没必要为此报仇,江去川不是那种人。” 宋元:“……” 江去川,居然是江去川,是那个时候的七大恶贼,比十二金手的名气还大,只是怒子相基本把他们都解决了,所以他们逐渐淡忘在人们的视线里。 宋元:“是因为柳棠看到了他的脸吗?很像?就算很像……” 朗月:“我没告诉别人,这只是猜测。如果真是他,朱砂很难活吧?他的手上还有我的弟弟。因此我才不会轻举妄动,谁知道江去川会干什么。他可是恶贼啊。” 宋元:“朗月……我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江去川为什么要绑架男人呢?他会当场杀了他们,不会带回去一个。” 朗月:“人总会变,已经过去了十年。再怎么变也不奇怪。或许我该跟你一起走,毕竟这件事把别人也牵扯了进来。” 宋元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那目光很尖锐,像是狮子在审视猎物,朗月虽然比他年长,却感到一阵风刮过心尖,就好像心裂开一条缝,有东西虚虚地吹进去,就像把伤口撑开了,是一种很痛苦的感觉。 宋元没有叫罗应笑,而是跟朗月独行,天已经黑了,落雁山上有不少秃鹫,能够听见它们的叫声,如意——宋元的那只乌鸦也叫了起来,扑棱着翅膀,宋元举着火把,看到几具腐烂的尸体,是没人收拾的惨相,秃鹫把眼睛啄掉了。 地上还有一些干涸发黑的血迹。 朗月:“也有不少人到落雁山,那个男人混迹在落雁山,就多了些勇士……我们警告过,没有用。” 宋元:“你觉得这是无用功吗?” 朗月:“当然了,只会多几个不幸的家庭,有人失去了丈夫,有人失去了妻子。” 宋元:“我并不这么想,他们只是需要一种安全感,但朗月,朗清派没给他们这种安全感,衙门也不作为,于是他们只能靠自己的智谋,反过来被你取笑,这是很可悲的,我认为他们的勇气比你要大。至少他们有为此付出生命的决心,朗月,你没有。” 朗月愣了一下,说:“我现在可管着朗清派,要是他们没有我的话,又该如何呢?士卒可以更换,将却不行。” 宋元:“你知道我很欣赏你爹的什么吗?他至少真的是个清正廉洁的人。” 朗月厉声:“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元:“朗清派能在琅书城的中心,是因为它在百姓的心中,跟衙门一样,甚至取代了衙门的位置。你比我清楚吧?朗清派为什么在琅书城这么受欢迎……因为衙门不敢伸张的正义,朗清派敢。区别于桃花门,朗清派与世俗的接触更多一点。其他门派只是个人在管,朗清派却是以门派之名管理事务。衙门不受欢迎,是因为他们贪污腐败,拿了太多银子,但是这几年……你们确实也变成了‘第二个衙门’。” 朗月:“……” 宋元:“这就是我要找你的缘由。” 朗月严肃地说:“如果真有这事,我会严查。” 朱砂切断了朗日的绳子,鲜血晕在衣袖上,他厉声说:“快离开这里。”他并没有打败江去川,而是想办法移动到朗日这里,越拖下去形势对他越不利,其实没有朗日要好办一点,有这个人质,朱砂就活动不开手脚。 这是宋元交给他的任务,他必须完成。 江去川说:“真是不乖啊,这样可没遵守我们的规则……” 朱砂:“我才不管你的规则,能够——” 鲜血喷了出来,溅在墙壁上,江去川瞪大了眼睛,说:“你个混蛋!” 朗日站了起来,他面无表情,由之前的惊恐转为平静,朱砂就算反应的过来,也不可能在那么近的距离使用诡步,朗日刺中了他,这是一次无法想到的背叛。他应该是个受害者,此刻却变成了加害者,江去川说:“朗日,说好了我们的战斗不需要他人加入,你在干什么?你破坏了我的兴致。” 他的游刃有余变成了暴怒,尽管他的血一直在流,就好像毫无反应一样,他挥刀斩向朗日,却从另一边出来了一个女声,阻拦了他:“去川,你可不要忘记是谁救了你。” 这声音朱砂听过。 一个端庄的女人走了进来,她戴着头钗,从容优雅,和这山洞格格不入,朱砂确实见过她,她是那十二夫人的其中之一。 八夫人苗姿丽说:“当时有没有说过我们会再见呢?红衣鬼,你杀死了我的三个姐妹,这下可有的是仇可报了。” 看来八夫人,江去川,朗日是一伙的。八夫人救过江去川,这关系可真乱。 朱砂仍不死心,他的动作因为疼痛减缓,却仍不忘进攻,毫无疑问,这反抗是无效的。朗日还想斩断他的手臂,江去川说:“停下,你们破坏了规则,这可不是公平的对决。” 苗姿丽说:“你也会讲公平?你杀死那些男人,掳走那些女人的时候,可没讲过公平,你动心了?对这个双性怪胎?” 江去川:“他的武功很有意思……虽然我是你救的,但是,要是对他动手,我会把你们都砍了。想尝一下七恶贼的滋味吗?” 此时,从洞xue里刮来一阵风,火光一闪,就好像有人,衣袂飘动,能够听见金鱼玉佩的撞击,就像是鱼回到了水里,细针连发,一个青年念道:“忌嫁娶,造桥,词讼,安门。”他甚至翻了一页,这一切击像是流水。苗姿丽叫了出来,她的xue道被封住了,接着被飞快地斩下了手臂。青年继续念道:“宜开市,交易,立券。” “杀人。”随他的话音,朗日跪倒在地,发出了惨叫。火把灭了。 郑多俞不耐烦地点燃,洞xue又恢复光明,罗应笑在查看朱砂的伤势。 郑多俞:“那个什么大盗?……逃了,不宜追。” 朗日:“郑多俞?你怎么会来这里?我们明明去请过你了……” 郑多俞摸着下巴:“罗应笑是宋元的人,对我来说分量更重一点。所以我会答应。但没想到,有这么一出好戏,原来是你配合他们演戏,真有意思,这样也算朗掌门的儿子?真令人不齿。” 朗日:“宋元……哈……跟着他,有什么好处?因为‘爱’?宋元也值得你们爱吗?感情最不值钱了,郑多俞,我本来以为你是聪明人。” 郑多俞:“好吧,是为了替你爹报仇吗?因为割舌?不过要指责的话……我知道你们朗清派跟琅书城的衙门勾结到了一起。也不是朗清派,朗掌门不知道这件事,但你们确实是做了吧?前几年宋元就注意到了这件事。只是当时他的心思还在墨门上,不过你们跟墨门关系也不浅吧?” 朗日:“只不过想要更多的权利,更多的钱,这有什么错?我们可是琅书城的天,百姓的爹。一直无偿为他们服务,为什么?你理解我们被他们哀求吗?从中拿不到一个铜板,我们是傻子吗?不是每个人都是怒子相,我们也需要报酬!很显然,有些人就是给的更多一点。那么,那又有什么不好?” 罗应笑:“但是你连良心都失去了吧?从你偷袭那一刻开始。” 慢着,罗应笑想,其实墨成坤是不在意偷袭的吧?好像骂到了其他人,但他一直没有良心,算了,管他呢。 宋元:“还在装吗?朗月……我第一次见到你,你还不是这样。” 他们进了山洞,亮着火把,灯火通明,地上全是血。 朗月:“宋元,在你把剑斩向我爹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呢?” 怎么想的?那不是我干的啊……我也许会做类似的事,但我真的会做吗?“他”也许比我更决绝一点。 宋元:“无意冒犯,但是是你爹先惹的我,我可不管他是不是前辈之类的,你知道我不在意年龄。” 朗月:“那么,我会让你感到痛苦。” 她听到了一阵细小的呜咽,也许旁人不能分辨这声音是谁的,但是她却一下听了出来,她顺着声音寻去:“弟弟?郑多俞?是你干的吗?你怎么敢——!” 郑多俞说:“真是悲情的相遇,让我感到伤心……jiejie是最心疼弟弟的嘛——你看朱砂被朗日伤成了什么样。”他语气转变得很快。朗月说:“你以为朗清派会放过你们吗?” 罗应笑说:“把事情传出去,丢脸的是你们吧?” 宋元:“你们的事,我一直没告诉朗掌门。” 朗月:“你想像处置许三少一样处置我们吗?” 宋元:“我认为这是朗掌门的权利,毕竟你们是朗清派的人。要是朗掌门也管不了,再由我这种外人处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