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耽美小说 - 傀儡师在线阅读 - 5,把他跟狗拴在一起/我很痛,您消点儿气没有

5,把他跟狗拴在一起/我很痛,您消点儿气没有

    磕了头之后,焱鸷没有吩咐,叶淮心不敢起来,还是跪伏着。

    过了一会儿,有脚步声从外面进来。那个吨吨吨的声音,非拙凰莫属。

    “主人。”

    果然是拙凰的声音。

    焱鸷命令道:“把他弄出去冲干净,顺便叫人来擦擦这块地,我一整个屋子都臭了。”

    拙凰憨憨地问了句:“冲干净之后是送回水牢吗?”

    叶淮心听到“水牢”两个字,心脏都缩了缩。被关在那里十几天,他已经怕到了骨子里。

    焱鸷没有马上回答。叶淮心似乎感觉到焱鸷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绷着身子丝毫不敢动。

    过了一会儿,焱鸷说道:“拴后院去,他不是喜欢那条狗么?跟狗拴一起好了。我讨厌吵闹,看好狗别让它乱叫,让我听到了别怪我抽你。”

    最后那句话显然是和叶淮心说的。叶淮心听到不会把他关回水牢,暗暗松了口气。拴在后院怎么都比关水牢好一些吧。他又给焱鸷磕了个头,才让拙凰扶着一瘸一拐往外挪。

    等叶淮心和拙凰出去之后,弥欢说道:“明日我去离洲一趟。如果消息确切,就能帮主人拿到最后一块七窍回生扣。”

    焱鸷道:“离洲我亲自去,你继续盯着闇音谷。今年抓到的几只‘老鼠’。虽然没承认,但我怀疑都是闇音谷的。他们似乎有些着急了。”

    弥欢道:“那裴狰太过狡猾。虽没有证据,我还是认为让凌云山庄的人出手偷走沐少主用来换的就是裴狰。”

    “狐狸再狡猾总会露出尾巴。我现在不动手,不过是担心万一真的杀错人,白白放过真正的幕后之人。”

    弥欢道:“我会盯紧的。”

    “让你的人都小心些,闇音谷的人都很邪门。”

    “是,弥欢知道。”他想了想又安慰道,“沐少主的伤放在活人身上并不致命,他的身体一旦复活,那伤就能治好。主人不必太过忧虑,七窍回生扣只差一块而已。若消息准确,在离洲拿到了,就能拼好了。”

    焱鸷眉头紧锁:“只怕七窍回生扣并没有复生死人之效。”

    弥欢道:“但愿传言是真。”

    …………………………

    次日一早,焱鸷带着一个傀儡和弥欢一起离开了鹤鸣岛。

    但他当晚就赶了回来。

    离洲传来的消息并不准确,焱鸷找到卖家,看到的只是一枚与七窍回生扣形状相似的玉饰。

    这样的事他经历过不少,没有哪次像这一次这样令他失望。

    毕竟过去不着急,他和沐微澜有漫长的岁月可以慢慢寻找。可现在,那道深深的伤导致沐微澜的身体随时会腐坏。

    没点灯的卧房里,他默默给沐微澜输入灵力。细细缝合的伤口在夜色里看不真切,仿佛他还是原来的模样。

    经历过最开始几乎想将整个世界焚毁的暴怒,现在心里只余下丝丝缕缕锯齿拉过的痛。

    他把沐微澜仰躺着放在床榻上。嘴唇那里的口子缝过之后,嘴巴显得有点歪,有那么一点像他活着的时候笑起来的样子。

    焱鸷用拇指轻轻摩挲那两瓣毫无血色的唇,心里突然涌上来一个念头:如果……如果七窍回生扣不能让你复活,我是不是该让你归于尘土?

    说好走遍玄宇大陆,我们已经做到了。说好去看看海的另一边,我们也做到了。

    这世间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吗?

    他轻轻放下床榻的纱幔,走了出去。

    外面除了夜虫的鸣唱,没有其他声响,甚至连海浪声也几乎听不到。

    他走上平常修炼时待的那个小阁楼。心绪不宁的时候,他时常在这里彻夜修炼。自从沐微澜身上添了那道伤,他偶尔会感觉心底有些不寻常的躁动,灵息也有些混乱,像是随时会跑岔了地方,走火入魔似的。他只好更多的花时间调息,稳定情绪。

    海风从漏窗穿梭而过,带来轻微的咸腥味。

    睁开眼时,天色刚刚开始发白。

    他站在窗前看出去,好巧不巧,正看到后院狗房子旁边两团一大一小紧紧挨着的影子,一团灰色,一团黑色。

    整个鹤鸣岛上就只有一条狗。叶淮心来之前大多时候就是养在焱鸷后院的,后来被叶淮心牵到他住的院子里去了。他被关进水牢后,狗又被牵了回来。

    焱鸷从阁楼上看了许久,在他意识到之前,已经下了阁楼,往后院角落走去。

    他这院里的狗房子比叶淮心之前住的院子里那个还大。但再大,也睡不进一个成年男子。叶淮心这两晚要睡觉的话当然只能睡在狗房子旁那一块青砖地上。

    但他是已经修到辟谷期的修士,虽然脖子上项圈的链条锁在狗房子旁的木桩上,但长度足够他打坐调息,不睡觉也是可以的。

    焱鸷刻意放轻了脚步,一直走到青砖地旁才停下来。

    叶淮心穿着和其他奴隶一样的灰色短布衣,头发用根布条束在脑后,身子蜷成个虾米侧躺着。狗挨着他,露着柔软的灰白色肚皮。

    叶淮心睡得熟,狗却天性使然,很警醒。焱鸷靠近时,它就半睁了眼,过了一会儿,一骨碌翻身爬起来,摇着尾巴就要去扑焱鸷。

    叶淮心睡梦中伸胳膊捞了一把,狗汪了一声,从叶淮心胳膊下钻出去,蹿到焱鸷跟前扒拉他的腿。

    就一瞬的功夫,叶淮心跳了起来,轻声喊道:“别叫啊小白!”

    猛地看到焱鸷,他顿时哑了,脸色唰的白了下来,跪着结结巴巴道:“它、它叫了,我……我……”

    “五鞭,自己记着,以后清算。”

    “是。”叶淮心垂下头去。乌黑厚实的项圈扣在他的脖子上,与项圈边缘接触的皮肤磨出了一圈红痕。

    焱鸷打量他一阵,觉得没什么意思,转头走了。狗子还想跟,被绳子限制住。但它只嘤呜了一声,就没声音了。焱鸷回头瞥了眼,看到叶淮心搂住狗,一只手捏着狗嘴巴。狗挣开他的手,一口咬在他虎口上。

    “嘶——”

    焱鸷转回头,还听到叶淮心低声和狗说话:“小白大爷,您别叫,求您别叫啊。我伤还没好啊……”

    对了,他身上的伤……

    泡了十几天水,后来也没让拙凰给他上药……

    但那又怎样?微澜的伤也没好,而且永远不会好……

    焱鸷脸色沉了下来,加快了脚步离开后院。

    第二天焱鸷仍旧在阁楼上修炼。之后又鬼使神差站在窗前往狗房子那边看。

    狗的牵引绳白天是取下来的,它可以在后院四处跑动。叶淮心赤着脚坐在地上,看着狗子吐着舌头呼哧呼哧跑过来跑过去,这里嗅嗅,那里舔舔。

    有时候狗子会停在叶淮心身边,舔他还红肿的脚。叶淮心就会摸着它一身黑乎乎的软毛,轻声说着什么。偶尔还会笑一下。

    看到他笑的时候,焱鸷总会觉得心脏一阵滞痛。他会想起微澜因为破裂缝补而微有些歪的嘴。每每这时候,他就觉得叶淮心的笑格外刺眼,格外让他不舒服。

    又忍不住每天从阁楼上看过去。

    心底有一种复杂的情绪在翻涌。他也说不上是厌恶,还是憎恨,或者是一种想要撕裂那个笑容的冲动?

    他叫来了拙凰。

    “让你把他跟狗拴在一起,你就这么拴着就行了?”

    拙凰愣住了,“那还怎么拴?”

    “黑风还有个狗窝,他连个笼子都没有?”

    拙凰:“啊?哦。”

    “以前装过程大程二的那两个木笼子,随便拿一个来给他。”

    “那,是晚上装进去,还是……?”

    “给他用的笼子,还分什么白天黑夜?让他自己看着办。”

    “是,主人。”

    说是自己看着办,但笼子挨着狗房子摆在那里了,叶淮心又怎么敢不把自己塞进去?

    只是笼子实在太小,在里边得把身体蜷成球。腿屈起来,手臂紧紧抱着膝盖,还不能抬头。

    两边肩膀都被笼子栏杆挤压着,稍微动一下都会摩擦但肩上的伤。虽然每天他都尽量用一两次治疗术,但他身体太虚弱,灵力也不怎么凝聚得起来,伤还是好得太慢了。

    自从把笼子搬过去,焱鸷在阁楼上就没再看到叶淮心笑了。

    没有人去给笼子上锁,但他几乎一整天都在笼子里。有时候半夜里到阁楼上修炼,顺便看一眼,偶尔会看到他从笼子里艰难的爬出来,在地上坐一下,或者侧着躺一下,又再把自己塞回去。

    他伸直了手脚躺着时,焱鸷不由想起那个在又软又厚的丝丝草地上打滚的青年。

    ——“很舒服的!焱先生,你躺上来试试!”

    舒服吗?

    “舒服吗?”他在后院那个木笼子边问里头那个人。

    那人抱着膝盖的一条胳膊上,袖子卷了上去,露着细瘦的一截小臂,还有抱着这条小臂的另一只手,指甲全都翻翘着或是逡裂着,裂纹里有黑色的凝固的血迹。

    他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是隔着笼子望出来。脸瘦得有点尖,显得眼睛大了不少。眸子乌漆漆的,像很深很深的夜。

    焱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么一趟。好像就是想亲眼看到他难受。

    他有时候觉得叶淮心是无心之过,被他抽得皮开rou绽,又在水牢关了十几天,潮涨潮落地一次次淹没在水里。再不当个人地锁在狗房子边上,还塞了几天笼子,就算有罪,也该赎清了。

    可每天给沐微澜的身体输入灵力,看着那道长长的口子,想着不知还能撑多久,心里又会蹿起怒意。

    这种矛盾的情绪每天交织着,令他那股躁意日益加重。更有一种几乎压抑不住的奇怪冲动在心房里鼓胀,好像随时会冲破禁锢,爆发出来。

    他不明白那是什么,只觉得本能排斥,本能逃避,也本能地去竭力压抑。

    他不知道根源是不是叶淮心,但他就是冲动地抓住了那个笼子的木条,重重摇晃了几下,阴鸷地又问了一遍:“舒服吗?”

    笼子里的人最好鲜血淋漓,最好痛哭流涕……来让他发泄出那股快要失控的狂躁。

    然后他看到那双墨黑的眼里满是恐惧,然后眼皮快速地眨了一下,两颗透明的水珠滚落下来。

    没有痛哭流涕,只是静悄悄地顺着有些凹陷的脸颊滚落下来。

    他心口莫名又滞住了。

    然后他的视线落在那人瘦削的右肩和笼子紧挨着的那一块。那里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湿痕,并且很快沁得更大。他闻到淡淡的血腥气。

    那人轻轻说:“焱先生,我很痛。您消一点儿气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