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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瑶帝的恩典

    15 瑶帝的恩典

    腊月上旬,在昀贵妃的建议下,宫中匆匆忙忙举办了一场选秀,几百位眉清目秀的少年挨个接受检验,最终留下了十位,其中四位给了位份,剩下的六位全是无名分的美人。

    瑶帝其实想第二年开春再进行选秀,可昀贵妃说借着新年喜庆充实后宫,可以带些吉祥进来,也让晚宴不会显得太空旷。

    昀贵妃这举动可谓是讨好了瑶帝得罪了后宫,可没人敢抱怨,大家都在沉默中迎来了新春晚宴。

    白茸坐在妆凳上,让玄青给他梳个漂亮的发型。

    “小主无需打扮得太过艳丽,后宫争奇斗艳百花齐放,各有各的美,皇上看中的也是每个人的特质,千篇一律或是效仿他人,都只会让皇上反感。”

    “你说的有道理,还是按照往常的样子弄吧。”他道,“往年宴会上可有别的活动?该不会又要赏菊吧?”

    “这倒没有,新春晚宴就是大家一起吃吃喝喝图个热闹快活,皇上会有赏,小主只要吃好喝好说些吉利话就行。”

    一听说只是寻常宴会,他心里放松很多,上回的赏菊宴真是把他吓坏了。

    宴会酉时开始。

    白茸的席位较之赏菊宴时的又靠前了几分,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靠前。因为昙、旼二妃不在,为了不使席位空缺明显,晔妃特意坐到了昀贵妃的对面,也就是瑶帝的右手边,这样一来,嫔的位置也就提前了。白茸紧挨着昔嫔,对面是暄嫔一人,后面是四位新晋之人,分别是:楚常在,冯常在,田答应和李答应。

    他是第一次看见新人,有些好奇,与昔嫔交头接耳:“新晋的冯常在真美!”

    昔嫔偏头:“那当然,别看只是常在,背景可硬着呢,是皇室旁系,和冯氏有很深的渊源,此次是以冯家养子的名义送来的,你可小心点。”

    “我?”他不明白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昔嫔一副过来人模样,说:“按说这样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昀贵妃是不会同意进宫的,但他之所以默认这个结果,还不是因为想让新人把你挤下去。皇上对你的宠爱让他有种危机感。”

    他迟疑道:“冯皇后被废,皇上应该不会再和冯家往来了吧。”

    “啧啧,要么说你纯真呢。”昔嫔道,“冯家是有名的门阀,西北第一大望族,这样的家族皇上是既倚重又忌惮,冯皇后被废,但却又给他父兄官升一级,cao作虽然看着神奇但其实却是制衡之术,既防了外戚,又让他们心怀感念,继续为帝国效力。”

    “所以,这也只是交易?”

    “当然,听说冯氏被废时,冯家人只是象征性地递折子抗议了一下,然后就不了了之。”

    “那为什么冯家还想送人进来?”

    “这就像朝中有人好办事的道理一样,有个自己人在后宫里,关键时刻吹吹风求求情,事情结果可能大不一样。”

    “你知道的真多!”

    昔嫔哈哈一笑:“你待久了自然就看明白了。”

    过了一会儿,瑶帝入席,宴会正式开始。

    许是节庆关系,瑶帝特意穿了身暗红色的袍子,衣缘绣着金线,乌黑的头发梳得齐齐的,像是从天上走下来的仙君,又像是春风得意的新郎倌。他照例说了些祝愿的话,然后举起酒杯,示意同庆。酒过三巡,他原形毕露,人没了正形,歪在椅子上搂着晔妃拿着串葡萄互相投喂。

    各位美人轮番上前说着吉祥话,他的桌案前摆了一堆福袋,里面放着各种珍玩,只要美人说完,就会挑一个拿走,权当抽彩头,一时间殿内热闹非凡。

    昔嫔说完后,并不上前去拿福袋,而是原地跪下,接着说:“我不要福袋,只求陛下一个恩典。”

    皇上好奇:“你先说说看。”

    “薛贵人禁足大半年,过得凄楚,宫人们都欺负他,有时连饭都吃不上,求陛下看在以往的情分上,赦免了他,他真的没有半分害人之心。”

    殿内安静下来,就连晔妃也正襟坐好。瑶帝目不转睛地盯着昔嫔,道:“大过年的,提这干什么?”

    昔嫔不死心:“薛贵人真的是被冤枉的,他那些瓶瓶罐罐早就有,他入宫前就喜欢种草药,倒腾这些东西,他就是自己弄着玩打发时间。”

    “那你的意思是,因为朕冷落了他,所以他才配毒药玩?”

    昔嫔白着脸,咬牙道:“那些药都是用来除虫除杂草的。他本无害人之心,何来罪过一说,谁家还没个耗子药呢,难道官府都要以持有毒药之名全部逮捕?”

    “放肆!”

    昔嫔吓得一哆嗦。

    这时暄嫔慢悠悠接口:“昔嫔这话说的荒谬,皇上龙体贵重,怎么能这样比较,所谓防患于未然。”

    “若是这样,只没收就行了,为何还要……”

    “昔嫔!”昀贵妃喝道,“你这是在质疑皇上的谕旨吗?”

    “好了,除夕夜别说不高兴的事儿了。”瑶帝懒洋洋地冲昔嫔招招手,让他拿了福袋退回座位上。

    昔嫔白着脸拿着福袋坐下,白茸帮他打开,里面是个几块金锭和一串由祖母绿和小钻石穿成的项链,在灯火下闪闪发亮。

    “好漂亮!这大概是今日最珍贵的。”

    “漂亮管什么用,玩物罢了。”昔嫔不看它,小声道,“我前两天又去看了薛贵人,才知道之前带去的东西没一样落在他身上,都被那些没良心的宫人瓜分了。”

    白茸把项链放桌上,说:“你可千万别提了,皇上会不高兴的。”

    昔嫔抓住白茸的胳膊:“你去求求皇上,我听说你去看旼妃和昙妃,东西都带到了,皇上也没说什么。”

    站在两人身后的玄青听见了,急道:“昔主子这是要害我家小主啊!皇上的态度很明确,这事没得商量。”

    “可薛贵人挨饿受冻,恐怕活不到春天。昼贵人有圣宠,说话比我管用。”

    玄青道:”只怕说了,这圣宠也就没了。昀贵妃和晔妃就等着小主犯错呢,哪儿能再主动往枪口上撞。”

    “你们,我……”白茸左右为难,只听瑶帝说,“你们几人嘀嘀咕咕干什么呢?昼贵人该你了。”

    白茸连忙起身走到中央,说:“恭祝陛下万事如意!”说完,屈膝下拜。

    瑶帝笑着说免礼,让他也挑一个福袋。

    他撩起衣摆端正跪好:“我不要福袋。”

    瑶帝道:“你也要求恩典?那可先说好了,薛贵人的事免提。”

    他俯下身,额头紧贴着地砖:“我请罪。”

    “何罪之有?”

    “持有之罪。”他道,“我记起卧房之内有把剪子,院内有些碎石,偏房好像还有切果子用的小刀。刚才暄嫔的话我深以为然,龙体安危自然比天大,我宫里这些东西都是危险之物,哪天要是我起了歹意……所以,为安全起见,我自请禁闭。也请陛下好好彻查一下,各宫各处有凶器的全都幽禁,这样便安全了。”

    此话一出,最先坐不住的就是暄嫔,他站起来杏眼一瞪:“怎么能这么说?我可没有这意思。”

    晔妃道:“真是岂有此理,谁宫里没有个指甲剪之类的玩意儿,这也能是罪过。”

    昀贵妃看着白茸:“昼贵人这话不知是什么意思,想大过年的给所有人添堵吗?”转头对瑶帝说,“请陛下明鉴。”

    ”既如此,昼贵人就回宫自省吧。”瑶帝挥手让他退下。

    他没有动,依然跪着,身后的宝蓝锦缎在地上铺开,好似波浪。

    瑶帝说:“你还要说什么奇谈怪论?”

    “我还想……给旼妃和昙妃求个恩典。”

    “他们犯了天怒,引来地动,你也敢替他们求赦免?”

    “不敢求赦免,只是觉得他们应该将功补过才是。”

    “怎么个补法?”

    “听闻城外的雀云庵颇为灵验,他们二人可到那里带发修行,一可以静心思过,二可以为死于灾祸的人超度,三来,也彰显陛下的宽厚仁慈。”

    “这怎么行!”昀贵妃说,“他们两人私通苟且,罪大恶极,怎能就这么放了!”

    瑶帝瞥了昀贵妃一眼,幽幽地说:“什么叫私通苟且,他们认罪了?”

    昀贵妃被这眼神吓明白过来,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瑶帝对外可只说他们二人有失德行,暂押彻查,今日被他说漏嘴,扫了瑶帝脸面,这罪过可大了。

    晔妃看着阵势突然道:“陛下,我觉得这主意挺好的,新春伊始,万物复苏,也该有个新气象,他们二人虽有错处,但已经受了罚,不如就趁新年给他们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毕竟昙妃还是王子身份,总在慎刑司关着,也不合适。”

    昀贵妃一愣:“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是所有错误都有改过的机会……”

    瑶帝被他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吵烦了,不耐道:“罢了,就这么办吧,让慎刑司放人,然后收拾收拾,找个吉利日子启程。”

    “陛下!”昀贵妃不甘心地叫了一声,然后又在一记眼刀下生生忍住。

    “好了,下一个该谁了,朕这里可还有好东西呢……”瑶帝不再纠结此事,殿内又渐渐欢闹起来。

    白茸早早回去,走在空旷的宫道上,身后是噼啪作响的烟火,他望着夜空看了一阵子,觉得无趣,跟玄青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傻?”

    “哪能啊,小主是最善良的。”

    “善良的人往往都傻吧。”

    “也不能这么说,在宫中,不树敌的情况下明哲保身是很难的,小主能守住初心着实难能可贵。”

    他摇头:“可我知道我变了,变得也会猜测圣心,也会察言观色。”

    玄青没明白。

    “皇上让我回宫自省,语气平淡,可眼底满是笑意,所以我才敢提后面的事。”他的步子忽然轻快起来,得意地笑着:“不管怎么样,这次有惊无险。”

    晚上,他沐浴后靠在床头看书,等头发半干时熄灯睡觉,可刚躺下没多久,朦胧中听见有响动,一睁眼吓得够呛,一个黑影在床边晃,情急之下他抄起枕头就砸。

    “哎呦!美人力气还挺大!”一声熟悉的嬉笑。

    是瑶帝。

    白茸下床点上灯,看着已经脱了外衣的瑶帝,气道:“吓死我了,怎么也不让玄青告诉我一声。”

    瑶帝搂住他:“朕还当你胆子大,殿上敢公然挑衅,怎么就被个黑影吓着了。”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瑶帝咬住他的耳垂,慢慢把人带到床上。

    “殿上灯火通明的,有什么好怕。这晚上黑灯瞎火,突然蹿进个人来,非jian即盗。”

    瑶帝大笑:“真不知该说你胆大还是胆小。”

    “陛下既然都能放了旼妃和昙妃,那薛贵人……”

    “现在非要提这事儿?”

    “我……”宽厚的手握住白茸纤细的脚踝,手指在足心轻轻一挠,霎时间痒得他再也说不出后面的话。

    “还想说什么?说啊,朕听着呢。”瑶帝每说一句,就挠一下。

    白茸痒得脚趾蜷曲,另一条腿想踹又不敢踹,手无助地抓着床单,又哭又笑:“陛下,放手,痒死了……啊啊……”

    瑶帝可不听他的:“你在殿上不是挺仗义吗,怎么这会儿怂了?”

    “啊……陛下,快停下,饶命啊!”白茸被这百蚁钻心的麻痒逼得眼角滴泪,尖叫乱喊,整个床架在他的翻腾下直摇晃。

    一看美人哭了,瑶帝松开脚踝,撑在他身上:“乱喊什么,谁要你的命。”

    他大喘着气:“陛下再挠下去,我就真的要死了。”

    “朕若真想要你死,刚才在殿上就把你拖出去了,还用这样大费周章。”

    “那薛贵人的事……”

    “怎么还提,刚才没罚够?”瑶帝说着又要去捉他的脚,他机警地缩成一团,道:“那我不能白挨罚呀。”

    瑶帝笑眯眯说:“朕给你补偿。”

    床帐被放下,房中只剩温声软语旖旎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