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68 “卫绾,我是坤泽。” 卫绾瞳孔一缩,怎么会…… 这世间向来物以稀为贵,如金发碧眼、美艳不可方物的胡姬,又如以男子之身,却可孕子嗣的坤泽。 然而珍贵,却不见得如何好。 舞坊为得美艳胡姬,以吸引客人,甚至泯灭人性,暗地里远赴异域,哄骗拐卖,逼良为娼。 而素闻坤泽身有异香,其诞下的孩子,聪明绝顶,当今太子与皇长孙便都是由坤泽诞下的。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皇家的人都如此,下头更是不用说了。 世家的坤泽,多被送入宫中亦或是同世族间联姻,而民间的坤泽,则被搜罗着,调教成为玩物,送给权贵当做禁脔。 终其一生,只为给人诞下子嗣。 更作践人的是,坤泽并非一出生便可得知的,而是要等到十五岁,身体发育成熟了,身为坤泽的特征才会慢慢显露出来。 每个大晟男子年满十五时,都会被取血检测,若真是坤泽,则会被告知父母。 若是穷苦人家,家中出了一个坤泽,只要“献”了这个坤泽,那就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若是世家子弟,多半会被带回家中,断绝一切抱负,只关在院中,习女诫,一年半载后,择个贵婿,许出去,换得家族的又一世长存。 若是生来便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是只为给人生儿育女的,倒也能认命,可偏偏要这样作践人。 哪个家中尚可的人家里,儿子不送入学堂的?偏偏等人有满腔抱负,寒窗苦读十载,只待再坚持个两三年后便可考取功名、光宗耀祖的时候,给人当头一棒,粉碎了一切念想。 十年心血付诸东流,满腔热血都成妄念,往后余生,只能被囚在院中,做那生子的“金贵人”。 大晟开国数百年,大大小小官员数十亿,却无一个是坤泽,此后更是逐渐形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仕宦非坤泽,坤泽不入仕。 卫绾记得十几年前潭州出了个惊艳四座的神童,三岁识字,五岁便能作诗,十二岁时,便考上了秀才,潭州知府称其“此子将相才也”,几次亲临神童家中,考察其课业,以示对他的重视。 然而那神童十五岁时,却被测出是坤泽,此后…… 此后便再也没有听闻过有关那神童的任何传闻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难怪春闱的时候没见到宋之远,原来他真的没有来。 卫绾看着宋之远自嘲厌弃的神情,心中也没来由地感到压抑。 宋之远为着能摆脱现状,付出了多少,卫绾不尽得知,但单单是从卫绾知道的那些,便觉得辛苦。 可他却是坤泽。 这世道竟给他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 何其残忍! 良久,宋之远似乎是才从自己的消沉中走出来,他抬眼看了卫绾一眼,“是他叫你来的?往后你不用理他。” “……我也想来看看你。”卫绾沉默了一瞬,道。 “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肚子里多了一个孽种。”宋之远冷笑一声,又道,“听说你被分到了国子监,你年纪小,性子又软,应当是有得忙的,你忙你的便好。” ……他其实挺闲的。 卫绾心头苦笑,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陪着宋之远一起沉默。 后来卫绾又去了几趟魏府,虽然宋之远让他不用再去了,但卫绾还是不大放心宋之远——他的状态,怎么看都不像是好的样子。 两人沉默对着也没什么意思,便让下人拿了副棋盘进来,就这么慢悠悠地下着,能下一下午。 卫绾去的次数多了,宋之远虽然还是那个样子,但有个人陪着聊天下棋,气色还是好了不少,魏彦看得开心。 又有郎中建议要让宋之远多出去走走,整日关在屋里,没毛病也会被关出毛病来。 魏彦也同意了。 ——楼三对他家那小美人也没看得太紧,魏彦这些日子顺道在楼烨和祁钰那儿取了取经,也跟着对宋之远放松了些约束。 确实卓有成效。 这些日子宋之远对他的态度温和了不少,也没再冷冰冰地讽刺了,甚至对他的吻也没那么反感了,夜里他还能抱着人好好睡上一晚安稳觉。 魏彦觉得他像是一条狗,宋之远就是那遛狗人。 但凡宋之远给他一点甜头,他就飘飘欲仙,忘了之前那段时间这人对他的恶毒诅咒,兴奋地恨不能朝宋之远摇尾巴。 魏彦虽然允许宋之远出府,但还是让一大帮家丁跟在了宋之远身后。 既为了保护宋之远的安全,也为了看着这人,防止他逃。 几次过后,宋之远冷下脸色,要魏彦将这帮家丁带走。 ——这一大帮家丁一来,单是那凶神恶煞的脸,不出声也能吓跑人,这样出来还有什么意思。 魏彦这些日子虽然可以说是对宋之远百依百顺,但一切的前提是保证宋之远在他身边。 他又不是傻,自然是不可能放着宋之远同卫绾两个人单独出去的,但又怕惹宋之远不快。 最后魏彦还是让了一步,减了些人,又让人在后头远远地跟着,不许打扰到其余人。 宋之远皱了皱眉,有些不满意这个结果,但也算了。 这一日,卫绾陪着宋之远像往常一样逛着。 宋之远突然说肚子渐渐大了,身上的衣裳勒得有些了,正巧看到前面有间面料铺子,便拉着卫绾去里头试衣裳。 那铺子小,有几个夫人在门口挑料子,将铺子里头的情形遮了大半,好在卫绾与宋之远两人生得高挑,还能看到人。 身后跟着的家丁不允许靠得太近,看着那两人挑来挑去,估计不会太快走,于是便坐在了几丈外的豆腐摊上,一边吃着豆腐花,一边盯着人。 远远看去,宋之远似乎是挑好了,拿起了一件青色的衣裳,去了隔间试衣裳。 “怎么进去了这么久?” 坐着的一个强壮大汉皱了皱眉,等了片刻,里头那人依旧没出来。 壮汉警觉,站了起来,正要朝那铺子里走去时,便见一穿着青色衣裳、小腹鼓起的年轻男子恰巧从里间走了出来。 那男子朝着卫绾说了些什么,似乎是在问这件衣裳怎么样,只见卫绾点了点头。 大汉松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 “头儿,你就是太紧张了,那些少爷公子可不像咱们这些粗人,换个衣服一拔一套就完事了。”手下有人笑他。 大汉皱着的眉头没松,呵斥手下,“盯紧了,要是叫人跑了,看少爷不扒了你的皮!” 铺子里。 “卫绾,身上有带银两吗?”宋之远突然回过头,问道。 卫绾一愣,“有,怎么了?” 宋之远道:“借我一些,回头……往后还你。” 两人对视一眼,卫绾似有预感,却没来得及去细想,只是取下钱袋子,“带了些,但是不多。” 宋之远接过钱袋子,掂了掂重量,露出了这段时间唯一轻松的笑容,“够了,谢谢!” 卫绾点点头,便看着宋之远随手拿了两件衣裳,去了里间。 卫绾眼尖,看到宋之远拿的两件衣裳中,灰色的那件被压在了青色衣裳下面。 里间进进出出的,有人试衣裳。 不多会儿,一位身材高挑、小腹浑圆的青衣男子从里间走了出来,同卫绾攀谈着。 卫绾面色如常地同那陌生男人交谈,心底叹了一口气,之远不同他说,也是好的。 只望他能远远逃开。 直至日落山西,家丁们过来,打算催着要回府,这才发现同卫绾谈笑了一下午的人不是宋之远。 几人大骇,随即又急又气,当即抓住卫绾和那个年轻男人,又让其余几人去找人。 被称作“头儿”的壮汉捏着拳头,逼问卫绾,宋之远去了哪里。 卫绾只答不知道——他确实是不清楚。 拳头带着破风的声音砸来,卫绾闭了眼,过了许久,却没感到痛处。 他慢慢睁眼,祁钰不知何时来了,挡在了他的身前,一手捏着那壮汉的拳头。 “胆子不小,爷的人也敢动!” 祁钰眯起眼睛,手腕一转,便听到错骨的声音。 魏家的家丁虽然不认识祁钰,但好歹在魏家当差那么久,也是有些眼力的,知道面前这个是贵人,连忙跪了下来求饶。 祁钰冷哼一声,松了手。 那壮汉疼得冷汗淋淋,却不敢叫。 “可有哪里伤到?” 祁钰转身,上下看了看卫绾。 卫绾摇头,随后额头便被人用扇子轻敲了一下。 “绾绾惹事的本事,倒是愈发见长。”祁钰捏了捏卫绾的脸,语气温和,眼底却没有往常那样的笑意。 若不是他今日见卫绾还未回来,正巧也无事,便出来寻人,要不然这会儿见到的是个怎样的人还说不准。 卫绾抿了抿唇,没应。 魏彦几乎是将整个京城给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人。 后来魏彦也来找过卫绾,被楼烨给拦住了。 魏彦越过楼烨,盯着卫绾看了好一会儿,而后冷笑一声,对着楼烨道:“楼烨,我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你提个醒,你最好看好你后面这个人,省得哪一日人跑了,像我一样无头苍蝇般地乱找!” 他不好过,怎么能见得别人好过? 楼烨面上神色不变,似乎并不在意。 魏彦冷哼一声,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楼烨将下人遣了下去,这才抬眼看着卫绾,目光沉沉的。 卫绾心中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正是这无意识的一步,让楼烨神色更沉了些。 他一步步地走近卫绾,将人逼地推到了桌角,退无可退。 楼烨将卫绾抱了起来,让他坐在桌子上,吻他的脖子,手上漫不经心地解开卫绾的衣裳。 “别……唔呃……” 分身被抓在了对方手中,楼烨的动作有些粗暴,taonong着卫绾青涩的柱身。 青天白日,大堂敞亮极了,在这种地方做这样羞耻的事,卫绾又担心有下人无意看到,既羞耻又着急,白皙的脖颈红了一整片。 楼烨却无所顾忌,捏着卫绾的腰,将人控制住,继续taonong着。 卫绾被弄得忍不住泄出来了一次,楼烨却仍不停下,继续taonong着焉了下来的玉茎。 到底是感官刺激的东西,没过多久便被强行弄硬了。 楼烨不出声,只是动作着。 白浊吐了出来。 又被弄硬了。 继续吐精…… 如此不带停歇又频繁地泄精,卫绾下身疼得厉害,缩着身体,眼泪掉了下来。 他双手死死按住楼烨的手,哭道:“不要了……我好疼……” 楼烨这才作罢,将手抽了出来。 满手白浊擦在卫绾干净的衣裳上,楼烨看着卫绾哭得发红的眼睛,亲了亲他的眼尾。 良久,他才开口问道:“小绾看着宋之远离开,是不是也想走?” 卫绾哆嗦着身体,克制地哭着。 楼烨笑了笑,眼底却带着危险,“若是有这样的打算,可得想好一个万全之策,若不然,被我抓了回来——” 楼烨停顿了一下,才道:“喊父亲也不会有用了。” 卫绾心中一颤,死死咬着牙关。 *** 一个月后,卫绾听祁钰说,魏彦连夜出城了。 半个月后,魏彦回京了。 他当初走的时候是骑的马,这回回来的时候却是坐的马车,听说下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一个人。 卫绾担心是宋之远被找到了,几次想去魏府看看,都吃了闭门羹。 又过了两个月,魏府递了帖子来,卫绾这才见到了宋之远。 宋之远坐在床上,他面上清减阴郁,身形瘦得厉害,肚子却突兀地挺着,大得可怕,卫绾看着都担心宋之远会不会被那肚子压得直不起腰来。 听魏府的婢女说,宋之远的肚子已经八九个月大了。 ——那是卫绾最后一次见到宋之远。 没过多久,魏府又递了一次帖子来。 那时祁钰正巧得空,便送卫绾去魏府。 两人没走多久,便见到远处火光冲天——西城起了大火。 卫绾脸色瞬间煞白一片,甩开祁钰的手,往那边跑去。 “绾绾——!” 祁钰从后头追了上来,抱住卫绾,皱眉斥道,“跑什么!没看到前面起了火吗!” “他……”卫绾抓着祁钰的手,整个人都在抖,指甲无意间陷进了祁钰的手心里,“是之远……” 火焰四虐,毒辣的火舌与灼热的气感阻止着一切想要靠近的人。 远处,魏彦气急败坏地骂着,要冲进去,被几个家丁死死拉住了。 卫绾僵硬地立在原地,浑身发冷,一双清亮的瞳孔映满了嚣张四虐的焰火。 远处嚷嚷不止的嘈杂、身边祁钰皱眉的询问……所有的一切都似乎被阻断了,越来越远,卫绾什么也听不见,只有焰火吞噬房梁的啪啦声响清晰入耳。 那场大火足足烧了一天一夜,将所有的东西都烧成了一片灰烬,不让人留一点念想。 此后的很多年,卫绾眼前总是会浮现这样一把大火,势头汹汹,将人与物烧得一干二净。 ———— 魏彦向楼烨和祁钰取经,就相当于倒数第一向倒数第二和倒数第……十(?)请教做题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