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回国
A市人流量最大的商业区，工作日的夜晚也依旧热闹，整条街的店铺灯光明亮。 现在是晚上八点，已经过了饭点，各间餐厅的客人没有一个小时前那么拥挤，但餐厅外的凳子仍三三两两坐着排队等候的客人。 一男一女推开这间相对冷清的泰国菜餐厅，两人身材高挑，相貌惹眼，一瞬间就吸引了许多客人的目光。尤其是那个男人，他的怀里还抱着约莫三四岁的女孩。 服务员迎上去，脸上挂着热情的微笑：“请问几位？有预约吗？”她一边问，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面前的一家三口，诧异的发现男人的瞳孔是罕见的琥珀绿，长相兼具东方与西方的韵味。 “三位，没有预约。”男人礼貌地回答，朝她微微一笑。 服务员立刻回神，为自己的失态感到尴尬，急忙伸手道：“这边请。” 男人和女人跟在服务员身后，一路引得旁人不停张望。服务员引着他们一直往餐厅里面走，介绍道：“靠窗的地方刚空出来，那里也比较安静。” “谢谢。”男人客气地说道。 刚巧有一批客人离开，靠窗的角落仅有两桌客人，这会儿确实很安静，且有格挡隔开其他客人打探的目光。 “您坐这桌吧，扫码点单，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我。”服务员的这句话已经成为一种职业本能。 男人的目光却停留在右手边角落的那一对男女，脸上闪过一丝欣喜。 “我们和他们坐一桌吧，阿琳。”男人征求女人的意见，目光明亮又期待。 “我都可以。”女人点点头。 “可是这边有空位……”服务员有些错愕。 男人迫不及待地大步朝角落走去，随口答道：“我和他们认识。” 角落那桌的女人正对这边，她妆容精致，穿着优雅得体，颇有古典气质，可与她对面长相俊美的男人相比，就逊色了三分。 原来帅哥都认识。服务员暗暗想道。 “哥，好久不见。”绿色眸子的男人满脸笑意地打招呼。 坐着的男人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他怀中的孩子身上，又转到一旁长相明艳的女人身上。 “你好。”蔺鸣野朝哥哥对面的女人打招呼，随后低头温柔地对着女儿说，“小鸟儿，快叫伯父。” “伯父——”孩子奶声奶气地拖长了声音喊道。 “哥哥。”左琳也朝他打招呼道。 “你们好。”一切来得突然，蔺言知有些无所适从，客气地点点头，简短地回答。 蔺鸣野毫不客气地抱着女儿左鸿坐在哥哥身旁的空位上，左琳坐在他的对面。 “这位是？”蔺鸣野看着对面的女人问道。 “我是李薇。”对面的女人微笑着回答，看起来对蔺鸣野一家人的突然打扰并不介意。 蔺鸣野扬了扬眉，问道：“我是不是见过你？” “想不到你还记得，我以前和父亲去医院看望过你爷爷。”李薇惊喜地说，随后又问道，“我听说你一直在国外，怎么突然回来了？” “朋友结婚，我回来参加婚礼，暂时在国内住一段时间。”蔺鸣野说完看了眼旁边的哥哥，哥哥默不作声，面色平静不显露一丝情绪。 “你们还没点菜吧？正好我们可以一起吃。”左琳拿出手机扫了桌角的二维码，自然而然地将手机递给对面蔺鸣野。 蔺鸣野将手机推回去，说道：“你们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我没有忌口。哥，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没有，你们点吧。”突然被他点到，蔺言知愣了片刻摇摇头道。 左琳与李薇商量着点菜，蔺鸣野与哥哥保持沉默。 选好菜品后，左琳忽然问道：“你们想喝什么？” “我喝水就好。”蔺鸣野答道。 “我要喝果汁。”左鸿欢快地回答。 “好。哥，你要喝什么？”左琳问道。 蔺言知对这个陌生的女人亲昵的称呼感到极不适应，可又不想在弟弟面前表现出来，点点头答道：“有酒吗？” “只有啤酒。” “那就啤酒。”蔺言知原本没打算喝酒，可现在却亟需酒精来麻痹自己的神经。 李薇提醒道：“言知，你不是开车来的吗？” “没关系，一会儿叫个代驾。” 蔺鸣野仿佛对此毫不在意，一边陪女儿玩，一边和对面的两人聊天。 自弟弟高中毕业后，他们之间隐秘的关系也结束了。蔺鸣野去国外上学很少回家，就连每学期结束放假回家，两人也很少见面。后来父母因意外去世之后，蔺鸣野便彻底不回国，家里长辈再催，他也能找到借口推脱。算起来，两人已经有七年没怎么说过话。 蔺言知不插入他们的聊天，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认真倾听他们的谈话，从断断续续的聊天中大概了解了蔺鸣野当前的情况。 作家……没想到他这种性格的人竟然能安静地伏案写作。蔺言知将身旁人的神情收入眼底，美丽的妻子、可爱的女儿、成功的事业，弟弟现在的生活看起来实在令人歆羡。 “哥哥！” 蔺鸣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蔺言知回过神来，不小心闯入那双琥珀绿的眸子，那里没有欲望，只有礼貌又有分寸的关心。 “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蔺言知抱歉道。 “我送你回去吧。”蔺鸣野说道。对面的左琳抱着孩子，李薇也已经站起来，看样子都准备回去了。 “谢谢，不用了。”蔺言知温和地拒绝。 蔺鸣野不依不饶，继续说道：“我们就住在附近的酒店，阿琳可以带着孩子走回去，李薇家的司机来接她，我开车送你回去。” “真的不用。”蔺言知语气顿时变得冷硬，站起来的时候却踉跄一下，险些摔倒，幸亏蔺鸣野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他。 蔺鸣野叹了口气，朝左琳道：“你们先走吧，我送我哥回去。”说完不顾蔺言知的反对带他离开餐厅。 两人坐上车系好安全带，车缓缓驶出停车场，前方是霓虹闪烁的街道。 “你喜欢李薇吗？”蔺鸣野忽然问道。 “我们只是吃个饭。”蔺言知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急忙慌张地掩饰道。 蔺鸣野神色淡然，缓缓说道：“我今天回家看老爷子，听说你最近一直被安排相亲。这是第几个了？” “与你无关。”蔺言知被人揭穿，懊恼不已，没好气地答道。这么多年他没有交往对象，小辈中他是长男，自从父亲死后，老爷子给他不断施压，前段时间他实在受不住才答应和老爷子安排的人相亲，每周至少两个。虽然他一直表示没有中意的人选，可不知道还能应付多久。 蔺鸣野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兴趣探讨他的私生活，一路都没有再开口。 车开到蔺言知住的小区，停在地下停车场，蔺言知迅速解开安全带，下车朝电梯走过去。 “你不要车钥匙了？”蔺鸣野熄火下车，站在后面悠悠问道。 蔺言知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一步之外。蔺鸣野将车钥匙递给他，他转头接过钥匙，一刻也不停留地向前走，看起来很狼狈。 蔺鸣野站在原处望着他的背影，半晌才不疾不徐地跟了上去，在电梯门快要关上的那瞬间赶上，进入电梯站在哥哥身旁。 “你怎么不回去？”蔺言知问道，语气中的烦躁不加掩饰。 “把你送到家门口我才放心。”蔺鸣野平静地回答。 蔺言知住在15楼，电梯上的数字不停跳动。平常电梯很快，可今天这段时间却显得格外漫长，他紧攥的手心都冒出了汗，视线不知该放在哪里。 视线掠过左侧镜子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蔺鸣野盯着自己，目光深沉阴郁，一下子攫住了他的心。 他咬住下唇，不敢再看向镜子，可眼睛总有意无意地瞥过那里。 蔺鸣野收回了目光，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蔺言知的错觉。 叮—— 电梯门徐徐打开，蔺言知大步冲出去。 蔺鸣野跟着哥哥一直来到房间门口。 那种如影随形的压迫感令蔺言知手指颤抖起来，连着按了两次密码都不对。 “我帮你按吧，密码给我看下。”蔺鸣野不动声色地看着哥哥的手提议道。他知道哥哥有把密码记在备忘录里的习惯。 蔺言知倔强地继续按着，又一次密码错误。 “你想今天被锁在外面？还是故意跟我耗着？”蔺鸣野笑道。 蔺言知脸急得发红，不情不愿地取出手机，人脸识别直接解锁，他刚打开备忘录，手机就被蔺鸣野抽走。 蔺鸣野的手指灵巧地按下密码，门“嗡”的一声解锁。 “你现在可以走了。”蔺言知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和地说道。 “嗯。”蔺鸣野嘴里应着，脚下却丝毫不动。 蔺言知走进房间，头也不回地猛关上门，像是在发泄情绪。 门口的人停了片刻，终于离开。 屋里没有开灯，蔺言知顺着门缓缓滑下，坐在地上，身心俱疲，简直连走到房间躺倒的力气都没有了。 手机屏幕忽然一亮，是蔺鸣野的消息。 “记得回房间睡，晚安。” 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联系了，这条消息之前没有任何聊天记录。 蔺言知关掉手机屏幕，没有回复，摸黑回到房间扑到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