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5-3
他该去哪? 严舒景的脑中一片混乱,他只觉得自己一直在走路,一直走…… 胡寿趴在地上,被打回原形的惨样,一直盘旋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 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他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到底为什么…… 他不知道…… 他真的是个连母亲都惊讶的怪物吗? 他从小就知道跟别人自己不一样,但是他没办法像胡寿一样,完美地掩盖着自己的与眾不同,所以他只有远离人群。 他接受自己是妖怪和人类所生下的小孩,知道自己会带给他人不幸的影响,他甚至习惯被人群厌恶恐惧,但他也遗传了狐狸媚人的狐术,和恢復极快的治癒能力,他其实并不觉得自己有吃很大的亏。 自己孤独一个人,这种日子他反而也怡然自得…… 应该只仅于此才对啊…… 但是,随着他的愤怒而攻击胡寿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他到底怎么了? 当他回神过来的时候,自己正站在孟阳綾的豪宅大厦前面。 「你是个好人……」他想起孟阳綾的笑容。 他突然很想见到她…… 他走上前,跟警卫通报一声。 孟阳綾刚洗完澡出来,听到保全系统响起的音乐。 哎呀?怎么会有人来找她?她不解地走到客厅。 不过经过上一次的教训以后,她已经会好好使用保全系统了。 她打开画面,保全的声音传来,「孟小姐,有位男士找你。」 她看到画面的人…是他? 她的脸一红,露出惊喜的笑容。 他怎么会出现? 「请…请他进来……」她连忙说道。 啊…怎么办…她的头发还没吹乾,还穿着松垮的睡衣。 严舒景会突然居然会来她家……? 她还没想好,门口的电铃已经响起。 严舒景皱眉,他已经按了四、五次电铃,她刚才不是在家吗? 他收回手,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太唐突,三更半夜跑到女孩子家里打扰,完全不像是他会做的事。 他转身,正欲离去,她的家门就打开了。 「严先生……」她说话带点喘气声,「抱歉,久等了,请进。」 他一怔,她身穿花边罩衫和长裙,像是要出去的打扮。 「你要出门吗?」他问道。 「咦?」她低头看了自己的衣着,果然穿上班的衣服太正式了吗? 「不,我没要出门,快请进。」她连忙招呼道。 她总觉得严舒景的脸色有些苍白,表情凝重,是她的错觉吗? 「谢谢。」 严舒景来到客厅,他又注意到放在角落的那个黑白相间的矮柜。 柜子散发出来的执念,似乎又比前几天更加强烈。 但是还是没散发出不好的气息出来,他还是决定忽略它的存在。 「请坐。」她连忙招呼他坐下,「有需要喝什么吗?」她笑着问道。 「茶。」他指名道。 既然他都指定了,虽然已经快到睡觉时间了,她还是帮他冲了一壶茶,倒了一杯,放在他的桌前,然后坐到他的对面。 严舒景拿起茶杯,轻轻地喝了一口,茶香稍稍地舒缓他紧绷的情绪。 他一言不发,这让孟阳綾有些坐立不安。 过了五分鐘,她忍不住先打破沉默,「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她开口说道。 「……」严舒景没有回答。 他怎么都不告诉她为什么来到她家?她抬头望了一下时间,现在是凌晨十二点鐘,明天虽然要上班,但是还是陪他一下吧。 「抱歉,这么晚还打扰你,我先告辞了。」严舒景说完,起身要走。 咦咦?他来是为了喝茶的吗?他根本没说为什么来啊? 「等一下……」她连忙叫住他,严舒景回头。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脸色好像很难看……」她怯怯地问道。 「我打伤人了……」严舒景突然开口说道。 她的嘴角扯动,背脊一凉,没想到他说的是惹上暴力事件?但是他看起来不像是会动手打人的人啊…… 「我只是一时衝动,没想到他就这样倒了下去,动也不动……」胡寿倒在面前的样子还歷歷在目,他沉痛地闭上眼。 孟阳綾的下巴惊讶地快掉了下来,惨了…这下惨了……严舒景这次惨了…… 他沉重地深吸一口气,「抱歉,突然说这个,我该告辞了,再见……」 孟阳綾脸色一刷白,「等等……」她连忙阻止他,站起身衝到他的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这下子不妙了…… 「那个人现在在哪?」她要打电话叫救护车。 「我不知道…我妈在帮他疗伤……」他沉重地吸了一大口气。 「那个人…是谁?」 「他是我的家人……」 哇啊……严舒景这下麻烦大了…… 「你先住在我这里吧?现在那么晚了,已经没车了,你哪也不能去了吧?」她连忙说道。 总不能发生这种事情,还叫他回家吧? 孟阳綾是在怕他没地方去吗?这样一个会为人着想的女人,胡寿怎么会觉得她有问题呢? 他轻轻地勾起唇角笑,微然一笑,「谢谢你。」 那抹笑让孟阳綾的心跳莫名地加速,他笑起来很好看,红润的双唇勾起完美地弧度,细长的双眼微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比平常的他更有亲和力,让人看了怦然心动,他如果时常面带笑容,一定会迷死不少女人…… 她双颊緋红,连忙露出笑脸及摆摆手,掩饰心中的紧张情绪,「不…不会,你不用客气……」。 俩人坐回沙发,严舒景看着自己的双手,他那时候的确非常生气,但是那个如箭般犀利的妖气,从来没出现过……不…当被燁鬼骗进妖魔的圈套时,他也有过类似的感觉。 像是唤醒身体内某种…沉睡在最深处的…力量…… 他难过地闭上眼,难道他比自己想的还要更可怕吗? 他似乎相当的懊恼自己动手打人,孟阳綾难过地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心里莫名地跟着微微地抽痛。 她想伸手轻触他的肩,但是手伸到一半又停下来,慢慢地缩回去。 对了…他讨厌别人碰触…… 「你今晚先好好休息,有事明天再说吧……」她口气轻柔地说道。 他的头突然倒在孟阳綾的肩上,突然地近距离,让孟阳綾心里狠狠地吓了一跳。 「好累……」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他一路走过来,体力已经透支,而且她散发出的柔和感觉,让他想要更贴近她。 思考是不是怪物这种事情让他好无力又好累,她身上传来淡淡的皂香味,他喜欢这种单纯清爽的味道,他的头脑一片混乱,不做更多的思考,他不由分说地靠在她的肩膀,不想离开。 她坐他的旁边,紧张地双颊泛起微红,双手握拳,她还怕自己的呼吸会让肩膀起伏太大,刻意放慢呼吸步调,一动也不敢乱动。 但是肩上的重量越来越重,她有点无法负荷,这才轻轻地转身,发现他的双眼闭上,传出轻微均匀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她非常非常小心翼翼地移动,用手撑起他的重量,轻轻地让他靠在沙发的抱枕上,再搬动他的长脚,放在沙发上。 呼……原来长脚其实还蛮重的……她吁了一口气,转身回房间取被,将被子小心地放在他的身上。 她偷偷地望着他的睡脸,他睡得很熟,连平常冷漠紧绷的脸部线条都放松下来,显得柔和多了。 她转念一想,悄悄地回房,再悄悄地走出来,手上多了一隻手机。 嘿嘿…她要把这张毫无防备睡脸照下来,当作待机画面,把声音和闪光都关掉,万一吵醒他,被发现她在偷拍,说不定他会很生气呢…… 她先拍近照,发现他的脸上皮肤,白净细緻,几乎看不出瑕疵,好得让人妒忌,发现他没有被吵醒,后又食髓知味,或远或近,又拍了好几张。 她成功地拍下照片后,满意地检视相片,其中有一张,是他的全身照,他的腿部膝盖,有一点黑影,像是有人伸长手臂,抓住他的膝盖。 不可能吧?她失笑,一定是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镜头,照出来的阴影。 她满足地笑了笑,这才准备睡觉。 当然要先偷偷换回她灰色的运动服才好睡觉,明天她要在严舒景醒来之前,赶紧换成好看的衣服…… 夜半三时,孟阳綾躺在自己舒适的大床上睡得很熟。 躺在沙发上的严舒景却皱起眉头,表情略微痛苦。 他的梦相当的混乱,有女人的哭泣,有人怒吼咆啸,还有嘻笑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化成一股沉重的压力,紧紧地压着他的胸口…… 混乱中他清楚地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再也不要看到了……」那是一个绝望的声音…… 画面慢慢地浮现,一个女人躺在土地上,浑身上下都是伤,她的头部渗出涓涓的鲜血,气若游丝。 那张脸是…孟阳綾?! 她晶亮的双眼流下泪水,表情哀怨地看着他。 他顿时惊醒,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且自己的身上压着一团黑影。 是…鬼压床吗? 黑影像是个人,它张开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话。 「起来……」 声音传到他的脑海里,清楚地听到那团黑影说道。 闹鐘嗶嗶声把孟阳綾叫醒,她揉着眼睛,按下闹鐘。 现在六点半……她怎么调那么早,平常她还多睡三十分鐘呢…… 她抱着棉被,继续躺在床上,突然惊醒般睁开眼睛。 对喔!严舒景昨天晚上睡在她家里,她故意调早半个小时就是想要赶在他醒来之前,先把衣服和头发梳理好。 她的头发是有些严重的自然捲,虽然长发加上整理后,会像现在流行的长捲发,但是一早醒来,头发会打结乱翘严重。 她连忙起身洗梳打理自己。 等她走到客厅,发现严舒景端坐在沙发上。 「早安。」她笑道。 「早…孟阳綾……」他低声唤道她的名子。 她的心猛然一跳,一大早听他喊她的名子,居然会紧张! 她走到另一个的单人沙发坐下,这才发现他的脸,掛了两个浅浅的黑眼圈,明显昨天没有睡好。 「你昨晚没睡好吗?」她担心地问道。 他用手抚着微微发痛的额头,昨天被压了一晚上的鬼压床,睡都睡不着,他眼角的馀光瞄向在角落的那个黑白相间的矮柜,他大概知道压他的是谁了。 「对不起,是不是沙发不好睡?」她连忙道歉。 「不…不是那么一回事……」他摆摆手,是有东西害他睡不好。 「那今天我来睡沙发好了!」 「不用了。」他拒绝道。 他的脸微微抽动,这样也没用,那个东西八成会爬到床上,照样压他。 那不是鬼魂,只是生前有非常大的执念残留,所以才成为一个形体,区区残留物还压得他睡不着…… 那么明显的东西,孟阳綾居然都毫无察觉,压根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他不禁有点佩服孟阳綾。 不过他现在反正也无处可去,只能待在孟阳綾的家里,她家是个安全的地方,他虽然容易招来妖魔,但是她的家位于繁华的市区,反而是个很好的庇护所,大部分的妖魔都不敢靠近这里。 况且自从落石那天以后,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妖魔找上孟阳綾,跟他们之前那副咄咄逼人,要置她于死地的态度相比,大相逕庭。 看来牠们口中尊贵的那一位的力量,让妖魔们都心惊胆寒…… 隔天—— 严舒景站在黑白矮柜的前面,俊眉紧锁,眼下的黑眼圈顏色又加深了一点。 现在孟阳綾去上班,他来看看里面到底放了什么东西,压得他这两天都睡不着。 他正要拉开抽屉,却发现怎么样也打不开。 看来这里面的东西不希望他打开,这份执念未免也太强大了,他叹了一口气,坐在地上,对矮柜说道:「别再纠缠我了,我不会对她做什么的,她是个好女孩,我配不上她,我只是跟她借住几天而已。」 他瞪着矮柜,希望它有听进去,让他能睡个好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