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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彤,身体有没有舒服点呢?呵呵。今天看你在教室快昏倒的样子,好点没有啊?我之前也像你这样哦!不过是上设计史的课的时候,哎,理论课跟实作可不能相提并论哦!我只能说你该多练练了,呵。」 吴彤上完最后一堂油画课之后,收到柏森的简讯。 「很好,谢谢。」吴彤回覆。 连简讯都要话少吗?吴彤自问,她承认自己总有种习惯让想法积蓄在脑子里,思绪跟话语对她而言,有壁垒分明的界限,就好像把一个实体转换到画纸上,是几乎不连贯的那种困难。 柏森在紧接着的一封简讯就指出了这点。 「语义分明言简意賅文情并茂实非常人所有,彤,我欣赏你。」 吴彤承认自己有动过念头把刚刚传过的简讯再传一次给柏森,想一想传简讯跟环保没有太大的关係,实在不需要这样克勤克俭。 最后终究没有回覆,把手机塞进牛仔裤的口袋里头,绕过一堆衣物、绕过谱架,向外头走。 灵感很像鸟屎,会在你一不注意的时候击中你。就着李时晴这句话,本来打算窝在宿舍发呆的吴彤决定外出,如果灵感真的够像鸟屎的话,应该也在外头而非室内吧。 没有办法的。吴彤知道自己之所以慢,是有原因的。 她对美感几乎算冷感的。 如果可以跟其他同学们一样,很直觉地就知道什么东西是可以落入眼里的,那她或许现在就知道该干什么。吴彤太喜欢把看过事物的美感分析一遍,再反覆地思索转换成绘画时的表达、表现手法,想完以后,必须再去思索这幅画的美感。一切又绕回美感分析的原点。 相当折磨人。不过吴彤必须如此偏执才能对自己的作品安心。 吴彤沿着马路走、沿着街道走、沿着围墙走、沿着栅栏走… 她看着渐渐变暗的天空走、低头望着地面走、她闭着眼走… 没有头绪。 吴彤扯了扯裤子,在路边行道树的围砖上坐了下来,掏出手机。 她可能必须请求援助了。 「救命,我不知道系展该怎么办。」 柏森,吴彤是相信柏森的实力的,她相信自己求援的方向没有错。 「灵感这…彤,我想我不大能帮你什么忙,创作是自己的东西。你想不到画什么的话,探索一下内心吧!不然就从感官刺激自己,不只是视觉,听觉、味觉、嗅觉,甚至是触觉,艺术的体验可以是全方面的。」 柏森没有隔很久就回传了,吴彤困惑地读着简讯,还没看完又有一封新的传了过来。 「彤,别忘了工作室的事情,帮得上你的忙的话,我会尽量帮的。」 吴彤拍了拍裤子起身,柏森很有道理,也许她不应该只是想靠着视觉找到方向。 「可以给我音乐吗?我想听点不一样的。」 柏森一样快速的回復了她,要了e-mail,承诺在听觉上给吴彤不同的体验。 吴彤回了宿舍,急忙跟视传系的室友借了电脑,急急忙忙的收信。 柏森寄了七首曲子给她: coeurdepirate–edesenfants jamesonhoward-solomonvandy withiation–angels solstafir–fjara ac/dc–ro’rolltrain theagonist–businesssuitsandbatboots aldiafragma–humanmonster 吴彤感觉得出来柏森极力的避开流行歌,而且尽量都是风格迥异的歌曲。吴彤一个晚上把所有的歌都轮流的听了两、三遍,脑中还响着最后一首歌里那噪音似的猪叫声。 是很大的刺激,可是她还是没办法。 吴彤的手机在桌上震动着,她接了起来。 「想到了吗?」柏森的语调听起来还是带有笑意。 「还没。」 「喔。」听得出来柏森有点失望。 「最后一首那叫歌?」吴彤把心底压着的疑问问出口。 「是啊!」柏森笑了几声说着,「我没有要整你,我是真的觉得或许能带给你灵感才放进去的。」 「哦。」 「很有启发性的歌啊!」柏森说着,「唱歌并非一定要规规矩矩地唱出歌词,就像创作未必也一定要规规矩矩地用顏料,至少这是我的解读。」 吴彤知道柏森的意思,毕竟她是擅长结和复合媒材的。她知道柏森打电话的用意是希望能够藉由讨论,多一点刺激,多少能带来帮助。 「彤,我问你,你对哪一首歌比较有感觉?」 「想一下。」 「嗯,好,你慢慢想,」柏森说着,「我告诉你我喜欢哪一首歌,我喜欢倒数第二首。」 「为什么?」吴彤讶异地问。 「你不觉得那歌里头有种无法驾驭的味道吗?有些歌你听着几乎可以预测下一秒会出现什么东西,我觉得这首歌啊!很失控,很压抑,也很控诉。」柏森说着,觉得自己好像讲得太多了,乾笑了两声,「让我想到带橘的暗红。」 「我觉得像鲜艷的土黄、混了点黑。」吴彤说。 「你矛盾了,鲜艷的土黄如果混了黑就不鲜艷了,」加了黑色是会降低彩度的,不过柏森其实懂得吴彤的意思,「你是在讲两个顏色吧?」 「对。」 「你想到了吗?你比较有感觉的歌?」 「第三首。」 柏森轻笑着,「angels,很出乎我意料哦!为什么?」 「很戏剧性。」 「可是彤,很多人不喜欢歌里头有戏剧性的元素,像是这些磅礡的、几乎带有期待的暗示性的鼓声,那种明显带来紧张感的声效,你不觉得一切都很刻意吗?」 「嗯。」吴彤同意,在心里纳闷柏森既然要把这首歌放进歌单里头,为什么要批评它。 「可是戏剧性是好的。」彷彿读出了吴彤的想法,柏森接口说,「我喜欢明白的感觉到情绪的张力、在该表达的范围里头得到我需要得到的资讯。」 吴彤同意,她不知道究竟对系展有没有帮助,不过跟柏森的对话对她而言是获益良多的。 「什么顏色?」吴彤问。 「好问题。」柏森苦恼地说,「我想不到,真的想不到。对我而言这是首五味杂陈的歌。」 「背景是蓝灰色、主唱是亮橘黄。」 吴彤说着,这种纯粹是凭感觉,没有对跟错的分别。 「哦!很有趣。」柏森笑着说,「我倒觉得背景是暖色、主唱是寒色呢!不过背景一定是浊色、主唱一定是纯色就是了。」 这很有趣,分析听到音乐的顏色,吴彤没有跟人玩过这种游戏。 「想到系展该怎么办了吗?」 「还没。」 「怎么办才好?」柏森问,其实这句话应该要吴彤问才对吧?「你有什么想法吗?」 「今天很好。」吴彤说,跟柏森讲电话很开心,就算系展依然毫无头绪,不过—这不像吴彤会说的话—不过开心就好。 「不好,这不好。」柏森说着,吴彤隐隐的柏森像是在替她懊恼似的,「我应该要让你有点被雷击中的感觉才对。」 吴彤想到李时晴说过的鸟屎的比喻,忍不住想笑,大家对灵感这件事情一定要这样眾说纷紜吗? 「去不同的地方走走吧。」吴彤淡淡的提议。 柏森在电话里沉默,像是思索了许久才开口。 「改天来找我吧!」她说着,不知怎的吴彤觉得好像听到些犹豫,「我应该可以替你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