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朱门宠妾在线阅读 - 朱门宠妾 第41节

朱门宠妾 第41节

    这两个人此刻正一左一右地站在大奶奶身后,伺候着大奶奶。

    大奶奶笑道:“既这么说,我这个懒还真不好躲了。不然人家该说我这个当主母的不知道体恤下头的人了。”

    老太太对左右笑道:“你们瞧瞧,我就这么一说,她这就接过去自己就给自己戴上高帽子了。到时候不光做生日没落下,好名声也得了,好事儿全归了她了。”

    大家都笑起来,这其中,又数大奶奶笑得最厉害。

    笑完了,大家又商量怎么给大奶奶做生日,最后说定在正月十九,也就是大奶奶生辰那日,请戏班子来府上唱堂会。

    顾府有专门修建的戏楼,天冷的日子里府上唱堂会都是到戏楼里去,暖和,戏楼地方又宽敞,宴席正好也摆在那里,很方便,不用来回折腾。

    一晃就到了正月十九。

    戏班子早早地就给请来了。

    接近午时,丫鬟婆子们簇拥着老太太来到了戏楼。

    戏楼红墙碧瓦,分了两层,一般来说,第一层是男客看戏的地方,第二层才是女客。

    不过,今日不是休沐日,府上这些爷们今日上值的上值,上学的上学,不用上学的年龄都很小,所以今日戏楼里不设男女之分,都在一楼听戏。

    走进戏楼,最前头是一座宽敞的高台,已经做好了开场的准备。

    高台下面,是一张张的条形长几。

    每条长几都配有一把椅子,上面铺着软垫。

    长几上则摆放着冷盘、茶水和橘子。

    这样的安排,既不耽误看戏,又方便人随时取食。

    府上牌面上的人差不多都到了,也各自按着身份落了座,最靠前的中间一张长几自然是给老太太留的。

    菱月和蔡mama一人一边,扶了老太太落座。

    大奶奶拿了戏单子过来,请老太太点戏。

    老太太让大奶奶先点,大奶奶拗不过,只得点了一出,她点了一出《武松打虎》。

    这是场热闹的武戏,大奶奶知道上了年纪的人多喜欢这种戏。

    老太太接过戏单子,点了《水浒传》里的一出,点完又让人把戏单子给大太太送去,让大太太点。

    平日里每个主子身边都是一堆服侍的人,不过戏楼里人多了多有妨碍,所以今日主子们身边都不多留人。

    菱月向来是最受老太太宠爱的,听戏这样的事儿,老太太落下谁也不能落下她,又留下蔡mama,其他人都让回去了。

    菱月便和蔡mama一人一边,一边随时注意关照老太太面前的茶水是不是冷了,一边伴着老太太听戏。

    先唱过一出《武松打虎》,这时候长几上的冷盘给撤了下去,换上了正式的宴席,一时台上的戏也停了,大家都去给大奶奶祝酒,一轮下来,直把大奶奶喝得是脸也红了,眼也醉了。

    这才又接着听戏。

    前面几场戏菱月只觉尚可,直到台上唱起《长生殿》来,菱月才渐渐听入了神。

    《长生殿》讲的是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故事。

    菱月虽然没有领略过这般不合礼法的感情,但是这些缠绵悱恻的唱词、细腻复杂的心思,菱月仿佛都能体会。

    换了以前,菱月还并不能如此。

    唱到会心的地方,菱月不禁抿唇一笑。

    顾七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他刚刚下值回来,听人说大奶奶今日做生日,戏楼里在唱堂会,顾七原本是没打算过来的,以他在府上的特殊地位,似乎也很有我行我素的特权,不是谁的面子都要买的。

    偏偏顾七又想到什么,脚下一转,还是过来了。

    掀开棉帘子,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个人。

    也许是因为她站的位置显眼,跟着老太太站在第一排最中间,又或者是因为她相貌出众,天然的容易被人识别。

    总之,顾七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她。

    十六七岁的少女,乌眸红唇,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柔软的脸颊上带上一点驼红,此刻因听戏听得入了神,脸上的表情十分动人,顾七望着她,不觉站住了脚。

    老太太正看戏呢,忽然感觉到一边胳膊被人有意拿胳膊肘碰了碰。

    老太太把视线从台上收回来,看向蔡mama。

    蔡mama给老太太使了个眼色。

    老太太顺着蔡mama的视线,先看向戏楼门口,看到了顾七,又顺着顾七的视线绕回了自己旁边。

    菱月正听戏听得入迷,对就发生在身边的这些眉眼官司全然不知。

    老太太和蔡mama相互使着眼色,彼此都露出了笑容。

    又听了半场戏,菱月见老太太有些乏了,正说要劝老太太回去歇着,这时候就听见旁边有人小声地说起来,说外头下起雪来了。

    菱月出去一看。

    真的下雪了。

    戏一唱就是大半天,天色已是傍黑,抬眼看去,无数细细的小雪花从空中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落在掌心里,细细融融的,有着和冬天的鹅毛大雪不一样的质感。

    到底是春天的雪。

    地面上的青砖看得出都还是干的,可见这雪才刚刚开始下,荣怡堂还没人送伞过来,可老太太已经见乏了,菱月回去说了一声,冒着春雪回去取伞去了。

    取完伞回来,先打着伞送老太太回了暖阁歇着,回到荣怡堂伺候的人就不缺了,菱月回到下处换湿掉的衣裙。

    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整个地黑下来,加之又在下雪,越发显得幽暗了。

    菱月提着“今夕何夕”的灯笼给自己照亮,回到堂屋的时候,顺手把灯笼挑在了屋檐下头。

    伺候老太太用过晚饭,因今个儿老太太戏听久了,身子乏,又早早地就了寝,伺候老太太安歇的时候,菱月笑道:“老太太今个儿好像特别高兴。”

    老太太笑眯眯的:“嗯,今个儿的戏唱得特别好。”

    菱月哪里知道老太太话里有话,当下笑道:“那下回还请这个戏班子,让他们给我们老太太多唱几场。”

    伺候完老太太,因今晚上不轮菱月值夜,菱月打着伞从堂屋出来,要回下处去。

    芳儿同她一道。

    自红药走了,芳儿就给提拔成了大丫鬟,她又求了蔡mama,现在已经搬去和菱月一起住了。

    菱月撑着伞走到屋檐下,要摘自己的灯笼,手提起来,忽地一顿。

    芳儿也撑着伞过来:“呀,jiejie的灯笼给扑灭了。”

    天上雪花飘飘洒洒,不时吹进灯笼里,是能把灯笼给扑灭了,不过……芳儿放眼一看,笑道:“其他的灯笼都亮得好好的,偏只有jiejie的灯笼灭了,也怪了。”

    这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芳儿也是拿它当笑话说的。

    菱月听着,心里却不大欢喜。

    总觉得这不是个吉利的兆头。

    要是今日提着过来的是别的灯笼,菱月只会付之一笑,可偏偏是这个灯笼。

    重新把灯笼引燃,提着往回走的时候,菱月这一路上,心里都不大高兴。

    回到下处,晕红的灯笼往桌子上一摆,烛光摇曳,菱月单手托腮,一双乌黑的眼珠仿佛是在看着灯笼上的题字,又仿佛是在出神地想着什么。

    忽地菱月自失一笑。

    他们彼此心意相通,许家父母都已经同意了。

    只要他们二人心意坚定,难得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吗?

    不会的。

    不过些许小事,自己竟也这样迷信起来。

    菱月笑了笑,吹灯睡下了。

    第二日傍晚。

    下了值,顾七来到荣怡堂给老太太问安。

    暖阁里,老太太照例只留下蔡mama服侍,其他人都让出去,菱月同其他人一起退了出去,娉婷的背影,让顾七的目光停留了一瞬。

    精雕细刻的罗汉床上,顾七和老太太隔着一张案几相对而坐,顾七先问了老太太的安,然后才道:“孙儿这趟过来,是想问祖母讨一个人。”

    第36章

    顾七道:“孙儿这趟过来, 是想问祖母讨一个人。”

    老太太老神在在的,颇有一种气定神闲的气度,闻言好像不明白顾七说的是谁, 慢悠悠地道:“你问我讨人?这倒是个稀罕事儿。难得我身边还有你能看上眼的。以前硬塞给你你还不要呢。说说吧, 是哪个呀?能给你的祖母一定给你。”

    顾七道:“就是祖母上次想要赏孙儿的那个。”

    “上次想要赏你的?”老太太重复一遍, 好像都记不清了, 想了一会儿才道:“你是说清澜啊?可那时候你不要她, 她早就嫁人了呀。孩子都生了两个了。你想讨她去你院子里做个管事媳妇?”

    话说到此处,顾七如何还能不明白老太太这是成了心地在戏耍他。

    顾七无奈地道:“您老人家就不要捉弄孙儿了。孙儿说的是年前您想赏给孙儿的那个丫鬟, 叫菱月的那一个。”

    “菱丫头?”老太太眉毛一挑,闻言很是诧异的样子,“你看上她了?不是,我什么时候要把她赏给你了?这可是没有的事儿,可不敢瞎说。”

    老太太仗着当时没有把话挑明,硬是装起糊涂来, 给顾七来了个死不认账。

    老太太又道:“菱丫头可不能给你。我身边离不得她。这么多丫头里头,就数菱丫头对我最孝顺。成日里跟我贴心贴肺的。别的丫鬟加一块, 也比不得菱丫头一个。我身边可少不了菱丫头。要是别的丫头, 你今个儿就能领了去, 祖母没有不依你的。惟独就菱丫头不成。祖母身边少不得她呀。这么着, 别的丫头你尽管挑,祖母没有二话。”

    自个儿的亲祖母,顾七能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顾七露出无奈的笑容。

    心知老太太这是在报当日之仇, 或者说, 是在把这些年积累下的怨气一块报了, 如若不让老太太把这口气出了,他是甭想把人领走的。

    顾七道:“祖母相中的人, 自然是最好的。以前只怪孙儿不晓事,没能体察祖母的一片苦心。以后万不敢如此。只盼祖母再疼孙儿一回。”

    顾七知道老太太要的就是他温言来求,这样老太太胸中的这口气才能顺了。

    老太太故作为难地道:“这么地吧,你让祖母考虑考虑,我也看看有没有能代替菱丫头的人,要是能找着这样的人,你就把菱丫头领走,要是一时找不着,你就再等等?”

    顾七一听就懂,这是让他得再来多求几回,老太太这口气还有得出。

    古人七十尚可彩衣娱亲,何况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