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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灯判官 第56节

    回了家,简单洗漱一番,徐志穹往床上一躺,细数着两天来的经历。

    这两天过得很辛苦,黑白颠倒的日子也确实和正常人不一样。

    可徐志穹喜欢这份差事,比他在前世的任何一份工作都喜欢。

    准确的说是两份差事,一份是判官,一份是提灯郎。

    一条路直通星宿,一条路直通显贵,一条路长生不老,一条路锦衣玉食。

    到时候把大师姐娶了,再把林二姐娶了,买个大床,一边睡一个,一点都不挤。

    我睡中间,雨露均沾,都不用抢……

    这一觉睡得太美,一直睡到了二更天,徐志穹饿醒了,整一天没吃东西。

    幸亏还有林二姐送的花糕。

    吃饱了肚子,洗漱一番,徐志穹拿出了王世洁的罪业。

    这四寸长的宝贝,怎么看,怎么顺眼。

    魂魄还在里面跳,这厮死了,精力还这么旺盛。

    徐志穹没急着把他放出来,今晚道长不在这,贸然放出个灵魂,弄不好会惊动了童青秋,据说阴阳师有感知灵魂的能力。

    先去罚恶司再说。

    差点忘了,还得带上道长给的柴火棍,万一再遇上罚恶司的冯少卿,且一棍子打死那个贱人。

    左逆三、右顺二、右逆三,腾跃入云,徐志穹顺利来到了罚恶司。

    这次路熟,徐志穹进了罚恶司大门,才把王世洁的魂魄放出来。

    王世洁赤着身子东张西望,盯着徐志穹看了半响。

    虽然徐志穹戴着面具,但还是被他认了出来。

    “好你个小杂种,你把爷带到什么地方来了?爷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徐志穹一笑:“王灯郎,你好气魄,你打个试试!”

    王世洁还真就打了上来,徐志穹以为他打不着,但觉一阵寒风扑面,徐志穹赶紧躲在了一旁。

    此前黑狗一直没敢碰徐志穹,徐志穹以为灵魂没有实体。

    他错了。

    王世洁能碰到他,从罪业里钻出来的鬼魂有实体,能不能打得到别人不好说,但至少能打得到判官。

    不过王世洁现在只有普通人的实力,根本碰不到徐志穹。

    况且徐志穹攥着罪业,手上稍微一用力,王世洁立刻瘫软在地上。

    “你个杂种,你用了什么妖术?你又吸了我的力气!”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临死前的一刻,徐志穹懒得和他废话,一扯犄角,带着他上路。

    王世洁连滚带爬的跟着,一路不停叫骂,等快到判事阁的时候,他骂不动了,也认怂了。

    “志穹,你跟我说句痛快话,这到底什么地方?”

    徐志穹回头道:“你还想要痛快?”

    想起临死之前的痛楚,王灯郎哭了:“志穹啊,哥哥对不住你,哥哥也是一时间怒火攻心,不是真想加害你,哥哥给你认错,哥哥给你赔礼了,你好歹给我一件衣服穿……”

    徐志穹接着往前走,王世洁见徐志穹不理他,转而又开骂:“小杂种,你给我等着,等回了掌灯衙门,我叫你看看什么是家法,我叫你看看什么是规矩!我让你看看刑房里有多少花样。”

    “掌灯衙门你是回不去了,”徐志穹笑道,“一会我领你去个好地方,那里花样可多了。”

    到了判事阁门口,还是最亲切的那一间。

    徐志穹推门进去,但见女推官半躺在椅子上,把脚搭在书案上,默默看着徐志穹。

    虽说带着面具,但双眼里的寒意让徐志穹阵阵发冷。

    徐志穹记得她叫夏琥,上前打招呼道:“夏推官,属下又来照顾你生意了。”

    徐志穹把犄角放在了书案上,夏琥没拿,依旧冷眼看着徐志穹。

    这是怎地了?

    难道当初在河边唱曲的姑娘真的是她?

    她在怪我抢了她功勋?

    我把犄角放在眼前,她该不会明抢吧?

    四目交错间,气氛有些紧张。

    徐志穹正想把犄角拿回来,却听夏琥笑出了声音。

    “笑,笑什么?”

    夏琥道:“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徐志穹缠着满身绷带,憨憨一笑道:“受了点轻伤。”

    “怎么受得伤?”

    没等徐志穹开口,王世洁在旁喊道:“我知道了,你们是人牙子,这女子是你同伙,你们拐带了我!”

    呸!

    徐志穹和夏琥同时啐了口唾沫,就这模样,谁瞎了眼能拐带他?

    夏琥手指尖一转,和之前对付黑狗一样,把王世洁的嘴封住了。

    这是什么手段?徐志穹也很想学学。

    夏琥拿起尺子量了量罪业,咬了咬牙,叹了口气:“罪业四寸七分,去孽镜台上照照吧。”

    看她这份嫉妒,基本可以确定她就是唱曲的姑娘。

    她既然想要这份罪业,罪业就在她手上,她为什么不抢?

    夏琥看出了徐志穹的心思,道:“这份罪业是你摘下来的,除非你立下字据,愿意送给别人,否则谁也抢不走,但等换了功勋,就不一定是你的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规则。

    徐志穹带着王世洁到了孽镜台前,看到第一幅画面,王世洁吓傻了。

    镜面里,年轻的王世洁正在殴打一个卖杂货的老翁,老翁遍体鳞伤,可终究没出人命。

    王世洁彼时还穿着衙役的差服,但头上原本就有七分的罪业,打了老翁之后,好像略微长了一点。

    徐志穹问推官:“这不是他第一次作恶!”

    夏琥点点头道:“这人此前也有过不少恶行,但罪业增长太少,孽镜台未予显现。”

    “孽镜台怎么还挑挑拣拣?”

    “若是不挑拣,却不知道要在这里看到何年何月!”

    第二幕画面,王世洁殴打了一个卖花的少年,下手也狠毒,不仅打伤了少年,还把少年的鲜花全给糟蹋了一遍。

    他不想要花,就想打人。

    第三幅画面,他打了一个买橘子的姑娘。

    第四幅画面,他打了一个三岁大的孩子。

    徐志穹实在不能理解,他打一个三岁大的孩子作甚?

    像这样的画面有几十幅,夏琥沉声道:“因恶为恶,这却不好判了。”

    什么叫为恶作恶?

    夏琥解释道:“人之所以作恶,都是受意念驱使,有贪念、有色念、有口腹之念,就像你此前带来的那条黑狗,是受了口腹之欲的驱使去伤人的。”

    徐志穹看着镜面道:“他也有贪念,我看他收了不少贿赂,也曾轻薄过良家女子。”

    夏琥摇摇头:“虽有这种寻常恶行,可大部分恶行毫无来由,就像他抬手就想打人,这对他没有半分好处,可他为何一直如此?”

    徐志穹明白了女推官的意思:“他是为了作恶而作恶?”

    夏琥点点头道:“他的欲念就是恶念,这人满心都是恶念!”

    说话间,镜面出现了一位穿着白衣的少年,是一位新来的提灯郎。

    这提灯郎命苦,几次遭到王世洁殴打,有一次拼死反抗,打伤了王世洁的脸。

    王世洁怀恨在心,半夜伏击这少年,打瞎了他一双眼睛。

    少年成了废人,沦落街头成了乞丐,有一日,在桥头坐了半响,一头扎进河里,淹死了。

    王世洁头上的罪业只长了五分,徐志穹费解,这可是活生生一条性命!

    夏琥解释道:“一双眼睛是他害的,罪业有五分,性命是那少年自己丢的,怪不到他头上。”

    接下来,相继有六名提灯郎受他欺凌,一人不堪羞辱,上吊自尽,王世洁的罪业只长了一分。

    还有一名提灯郎被砍断了一只手,自觉万念俱灰,坠楼而亡,王世洁的罪业只涨了三分。

    夏琥道:“致人伤残与取人性命,终究不是同样的罪业,这两人的性命不能算在他身上,那三个寻死的少年,只怪他们太懦弱了。”

    是,他们懦弱。

    无论眼睛瞎了还是腿断了,横下这条心,也有报仇的机会。

    可徐志穹知道这三个少年心里有多绝望。

    余下五名提灯郎,有被打瞎双眼的,王世洁涨了五分罪业,有断了手脚的,罪业涨了三到五分不等。

    再加上王世洁平时恶行累累,积攒了几十年,终于有了这四寸七分的罪业。

    “这可让我怎么判呢?”夏琥有些为难了,“作恶,是他的天性。”

    天性?

    徐志穹道:“难不成要轻判?”

    “轻判?”夏琥冷笑一声,“只怕阴间的刑法都不够给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