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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渣被逼考科举 第164节

    冰冻非一日之寒,大周的钱粮财赋,其实从大周立国之初,就未曾真正缓解过。

    旧权贵世家没落,新的权贵世家崛起。上百年下来,当初立国初分封的爵位,随着永安侯府的归还爵位而彻底告终。

    另一方面,只凭着周氏本家的皇室宗亲,早已超过随着太.祖打下天下功勋的分封。

    皇室宗亲是一方面,大周上下官员们子孙后代承荫的田亩,各种特权,才是重中之重。

    日积月累下来,造成了大周的国库不堪重负,几近瘫痪的状态。

    变革迫在眉睫,否则的话,圣上也不会连他的本钱都不顾了,急着召回程子安。

    反正不能更坏,程子安估计圣上也在赌。

    赌赢了,周氏天下继续,赌不赢,程子安会被推出来牺牲,平息众怒。

    这是程子安的机会,也是他脚下的万丈深渊。

    接下来,程子安忙得不可开交,挤了些粮食,赋税送回京城交差,安排他走后之事。

    入冬之后,云州府陆陆续续下了好几场雪,今年的雪不算大,未造成灾害。

    兴许,这是老天给程子安的送别礼。

    时光倏忽而过,转眼间就进了十一月初,他必须离开,赶在朝廷封衙前回京。

    程子安只告别了如闻山长等亲近之人,交待了宁知县,为了低调离开,他们只在府衙同他道别,未大张旗鼓相送出城。

    这天清晨,程子安一家三口,上了骡车离开府衙,分别前往青州府,京城。

    平时程子安经常出城,见到他的骡车,百姓见怪不怪,恭敬地同卷起车帘的他打招呼。

    程子安如往常那般,一一颔首回应。

    骡车车轮滚滚向前,驶出了城洞,到了宽敞的官道上。

    程子安回头看去,太阳照在城门上,云州府几个遒劲的大字熠熠生辉。

    城门口马车骡车牛车驴车独轮车,拉着柴火,粮食,菜蔬,香料,布料衣衫,首饰头面等等。

    锦缎的富绅,布衣的百姓,一起排队有序进出。

    “真是热闹啊!”

    程子安喃喃自语,满意地放下了车帘,慵懒地靠在了车壁上,闭眼养精蓄锐,为到京城后大战做准备。

    眼前所见,就是对他最好的相送。

    作者有话说:

    第159章 159 一百五十九章

    ◎无◎

    从云州府一路进京, 因为冬日寒冷,沿途一片荒芜,目及之处, 除了枯草落木, 便是霜雪。

    到了京郊,终于见到了些人气, 离得远的归乡人早已离去, 只剩下进京做买卖, 回京过年的京城人士。

    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京城城门已经关闭,程子安便打算在京郊镇子的驿馆歇息一晚再进京。

    因着临近京城,驿馆修葺得轩敞高大,重重叠叠的院落, 占了小半个镇。

    骡车到了驿馆前,驿卒远远就迎上前,将赶车的莫柱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 结结实实打量了个遍,方伸出手道:“过所。”

    驿馆只供朝廷官员歇宿, 需要官员提供公函或者过所, 证明身份。

    莫柱子便取出了过所奉上,驿卒斜眼看着他,随手拿过了过所, 漫不经心看了起来。

    很快, 驿卒就直起了腰, 另一只垂在身边闲晃的手, 一并握住了过所, 肥胖的脸上,笑容陡然绽放,对着骡车恭敬地道:“原来是程知府,程知府对不住了,今夜驿馆已满,南召等国的使节恰好进京,礼部鸿胪寺文鸿胪寺卿亲自到来,吩咐驿馆要留着供使节所用。”

    莫柱子收回过所,嘀咕道:“既然如此,怎地不早说。”

    驿卒掀起眼皮瞄了他一眼,暗自不悦道:“谁叫你们竟如此寒酸,破旧的骡车,还以为是没长眼,敢冒充官员的泼皮前来混住混吃呢!”

    程子安在骡车里听得一清二楚,他心知肚明,骡车莫柱子裹着灰扑扑,磨得油光锃亮的皮袄,加上脸被寒风吹得皲裂,红中透着黑,无论如何,看上去都寒酸了些,无法跟官绅之家的高头大马,绫罗绸缎比。

    过年时,周边的邻国与番邦,经常会有使节前来庆贺。既然驿馆住满了南召使节,且文士善亲自到来迎接,使节中肯定有南召贵人。

    程子安不欲节外生枝,便道:“柱子,去寻间客栈。”

    莫柱子应了,上了骡车坐在车辕前,准备掉头离开。

    这时,从驿馆门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官员,疑惑地问道:“是谁?”

    驿卒忙恭敬回答了:“是从云州府回京的程知府。”

    中年官员正是文士善,他愣了下,急急上前几步:“程知府,且等一等。”

    莫柱子充耳不闻,待到程子安在车厢里,轻轻踢动车壁,他才勒住了缰绳,跳下骡车,见礼肃立在一旁。

    程子安下了骡车,看向文士善拱手见礼。

    几年不见,文士善比起在明州府时,生生圆了一圈,不知是胖还是浮肿,脸上的rou松松垮垮垂落。

    鸿胪寺在大周并入礼部,主事番邦宾客,礼仪之责。鸿胪寺卿在遍地达官贵人的京城,品级虽高,为从四品,只清贵没有实权,肯定不如一州府的知府来得舒畅。

    文士善亦打量着程子安,道:“自上次一别,已许久未见程知府,真是有缘,在此处相遇了。”

    程子安说不出什么心情,感慨地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呐!文卿既然忙着迎接使节,我就不打扰了,待日后闲了再议。”

    驿馆尚有空屋,让程子安住进去也无妨。

    文士善望了眼天色,想起上次见到程子安的憋屈,能将他驱赶去住客栈,就感到莫名的畅快,呵呵笑道:“实在是抱歉,鸿胪寺征用了驿馆,闲杂人等不得进入,要程知府受累,要赶着前去寻找客栈了。”

    京城的许多事情,程子安远在云州府,并不清楚究竟,对着文士善言语中的机锋,程子安只当没听见,拱手道别后,上了骡车离去。

    文士善立在那里,定定望着骡车渐行渐远,方悻悻一甩衣袖,转身进屋。

    临近过年,镇子很是繁忙热闹,客栈大多已经住满,莫柱子寻了许久,方寻到一间大车店有间空屋。

    大车店是穷人的歇脚处,又叫行脚店,大多都是屋子一间间通铺,男女分开,铺上挨挨挤挤住满了人。虽然脏乱复杂,胜在便宜,一晚只要两个大钱。

    莫柱子嘀咕道:“少爷,南召真来了那么多人,将驿馆都住满了?”

    程子安进了屋,四下打量,屋子陈设简陋,只有一张炕一张炕桌,一只缺了脚的凳子,团在炕稍的被褥黑乎乎,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在云州府下乡时,程子安经常握在村民的灶间,靠着柴火就着灶膛的温度取暖,能在大车店寻到单独的屋子,还有烧热了的炕,程子安已经很是满足。

    莫柱子搂着行囊跟在身后,到处张望之后,将行囊放在了炕尾,麻利地动手收拾:“少爷,你先坐,我让老张去打桶热水进来。”

    庆川云朵随着程箴崔素娘去了青州府,老张秦婶莫柱子随着程子安一起进京,他想了下,道:“你收拾吧,我出去走走。”

    莫柱子哦了声,程子安转回头,道:“柱子,你们等下自己出去买些热饭吃,不用管我了。”

    大车店都是些粗食,程子安他们以前也经常吃杂面馒头炊饼,但胜在干净。

    先前程子安进屋时,看到有人拿着粗糙黑乎乎,凉掉的杂面馒头狼吞虎咽在啃,便多叮嘱了莫柱子他们一句。

    天气寒冷,还是要吃些热乎乎的饭食。

    不过,京郊的大车店,穷人都比比皆是,何况大周其他地方。

    程子安在镇上随意走动,看着街旁铺子的热闹。

    高大华丽的酒楼前搭着彩楼,穿着富贵的客人不时进出,神气的伙计立成一排,迎来送往。娇美的女伎们在门楼后,见到熟悉的客人前来,笑靥如花奔了上去。

    程子安看得啧啧,在一间包子馒头店,买了几只热乎乎刚出炉的馒头,拿着边走边吃。馒头松软,吃上去带着面粉的甘甜,引得蹲在角落,浑身脏兮兮的乞儿,双眼在暗中像是狼一样泛着绿光,直勾勾盯着他。

    不到一里路,程子安已经在墙脚,各种稍微能避风之处,看到了不下十余波的乞儿。

    有的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不知死活,有的像是病了,不断难受地呻.吟,有的则麻木地望着过往行人。

    行人们有些忌惮,防备地看着他们,有些则厌恶地驱赶。

    进出京城的行人,都要经过这个镇,程子安对此地已经比较熟悉。

    上次在镇里,还没见到这么多,无家可归的乞儿。

    程子安看到乞儿身边有对破布,他脚步微顿,走上前去认真看了下,破布堆是一个不知年岁,男女的幼童。

    形容枯槁,同样看不出年岁的乞儿看到程子安走近,立刻挥舞着手臂,发出暗哑粗嘎的声音驱赶他。

    程子安将手上的馒头递了过去,乞儿声音一停,慌忙把馒头抢到手中,先啃了一口,嚼都不嚼,直吞下去,噎得他眼珠子都秃了出来。

    乞儿却顾不得那么多,伸手抱起幼童,将馒头塞到他的嘴边,发出啊啊的声音,似乎在招呼他吃。

    幼童没有动静,乞儿急了,将馒头掰开往他嘴里塞。

    幼童依旧一动不动。

    程子安蹲下来,手探到幼童的脖颈边,察觉到微弱的跳动,他转身往先前买馒头的铺子走去,连碗一起付了钱,端走一碗热乎乎的rou汤。

    乞儿见到程子安重新走回来,手上多了一碗汤,失神地看着他。

    程子安道:“先喂他吃一些。”

    乞儿回过神,忙接了过去,小心翼翼抱起幼童,喂起了rou汤。

    这下幼童的小嘴终于动了,开始缓缓喝起了汤。

    乞儿肩膀塌下去,嗓子里发出似乎哀鸣的声音。

    程子安不知道他是在哭,还是在笑,他脱下身上半旧的皮袄,拿出荷包里仅有的半钱银子,一并放到了乞儿的身前。

    “活下去。”

    程子安说完,仓惶转身离去。

    能不能活下去,程子安并不清楚。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朱门酒rou臭,路有冻死骨。

    他祖宗的,真是冷啊!

    程子安抱紧只剩下薄夹衫的手臂,赶忙跑回了大车店。

    大车店里烧了炕,气味虽然难闻,至少胜在暖和。

    程子安缓过了劲,看来,能住得起大车店的,还不算最穷。

    翌日早上起来,程子安随便洗漱了下,套上半旧的官袍,上骡车进了京。

    京城还是原来的模样,朱雀大街两旁的铺子鳞次栉比,最贵的天兴楼换了东家,还是高耸在那里,门前彩楼崭新,宾客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