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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台 第126节

    温母慌了,“三?郎,你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

    “你们既要我这?残躯去完成你们的联姻,维护你们的荣耀,那便拿去?吧。”

    温三郎引刀横颈,望天长叹,“母亲,儿不孝,今去?矣!”

    “三?郎,不要!”温母嘶吼着扑上?前欲阻止。

    鲜血飞溅,温母脚步一顿。

    温热的鲜血喷洒在温母面上,她?空洞地大睁着眼,颤抖着手摸着脸上?的血迹,继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儿啊!”

    昏死过去?。

    鲜血溅上红绸,裴雍大惊失色。

    袁延伯也被这一幕震惊了,抓着meimei的手开?始颤抖。

    袁氏女也?不再挣扎,她?表情?呆滞,看着温三郎倒下的身躯,不再哭喊。

    猝不及防之际,便毫不犹豫地扑到了刀刃上。

    一夕之间,婚礼变葬礼。

    “meimei!”

    袁延伯大惊失色,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裴智容看着这绝望的一幕,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两个人,脸颊抽搐,满目血红。

    她抬头看着那渐渐西沉的太阳,只觉无边天际,仿佛血池一般,太阳沐浴其中,渐渐失去?光明。

    无边黑幕降临。

    她?一阵晕眩,骤然昏了过去。

    第100章 告状

    变故突生, 裴家的婚车只能匆匆原路归家,婚礼不了了之。

    翌日,温袁两家各自敲响了登闻鼓,告御状, 求天子主持公道。

    袁延伯直接入宫面圣, 哭诉冤情。

    若非温氏拐骗他meimei,他meimei也不至于命丧黄泉!

    温母也恨的不行, 若不是袁氏女?勾引她儿子, 她儿子也不会被迷了心窍寻短见。

    萧昱听闻事情经过后, 亦是大为惊骇。

    一夕之间,太原温氏、陈郡袁氏, 竟丧两条人命,这可?不是小事。

    两家各自诉说着冤情, 纷纷指责着对方,一副非要对方偿命不可的架势。

    两条活生生的人命,说没就没了, 总要有个交代的。

    萧昱揉了揉眉心, 脸色疲惫。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如今,便?是天子, 也断不清这世家公案了。

    *

    与此同时的显阳殿。

    “什么??”

    魏云卿听说后也是大吃一惊,手上的暖炉哐当落地,“死了?”

    宫人收拾清扫着地上散落的炭火, 又给她换了新的手炉。

    “是啊——”

    徐长御去世后, 杨季华接任了魏宫一品大长御之位,宫中之事, 内监都会向她汇报。

    杨季华啧啧感?叹着,“可惜温袁两家有世仇,不得婚配,二人相约私奔逃婚,不想又被袁延伯抓了回来,听说婚礼当天,温三郎引刀自尽,以?命反抗,袁氏女?也自尽殉情了。”

    吴妙英神色一滞,瞳孔微微张大,追问道:“是那位曾经侯选过齐王妃的袁氏吗?”

    魏云卿一怔,这才想?起?这个人,愕然良久,惋惜道:“端午宴上,这袁氏女?入宫,我还见?过一面,不想竟落得如此结局。”

    数月前见过的年轻活泼的小女?郎,音容笑貌犹在眼前,转瞬竟是阴阳两隔了。

    “对,就是她!”

    杨季华说着,又想?到自己,感?慨叹道:“幸好我跟宋逸是门当户对,两家又没有世仇,如今他父冤得雪,也没有推脱不婚的理由了。只如今他不喜欢我,也不知要到何时才能有结果。”

    魏云卿摇摇头,正色道:“如你这般的是少数,你不能以?个例代表多数。这世上更多的是门不当户不对,碍于士庶不婚的律法不能在一起?的人,你这没有律法阻碍的,尚不能得偿心愿,他们只会更加艰难。”

    杨季华方觉失言,悄悄瞄了一眼身旁低着头的吴妙英,噤了声。

    吴妙英不以?为意,只哀叹着温袁二人的悲剧道:“只是逃又能逃去哪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想当年南阳长公主的驸马,不愿尚公主,逃了千里之远,最后不还是被有司找到,绑回来成?婚了吗?”

    天大地大,竟无方寸容身之所,南阳长公主驸马最终被逼成?婚,与?公主成?了一对怨侣,无儿无女?,英年早逝。

    吴妙英说着,突然鼻子一酸,转头掩面而泣。

    殊不知,齐王与胡法境日后会不会也是这样一对怨侣,她的殿下,为何如此坎坷多难?

    魏云卿看?了看?她,心绪复杂,又转问杨季华,“听闻有人今日一早敲登闻鼓,是温袁两家来告状吗?”

    “是啊,如今在陛下跟前吵的不可开交呢!”

    魏云卿眼神一动,起?身前去。

    *

    式乾殿。

    温氏和袁氏还在互相指责推卸着责任。

    袁氏指责温氏子不孝不义,身为人子竟自我了结,有愧孝道,不配为人子,罪该万死,可?他meimei无辜,不该枉送性命。

    温氏指责袁氏女不知廉耻,一个在室女?,不顾身份名节,与?外男私奔,不配为人女?,死不足惜,倒是白白拖累她的儿子。

    两家人吵吵嚷嚷个不停,殿上乱哄哄一片。

    萧昱有些烦躁,一贯不在臣下面前轻易显露情绪的帝王,此刻也有些动怒了,尚未发作,就听得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

    “人都被你们逼死了,你们不反思自己的过错,还在互斗,互相推卸责任,哪里还有为人兄,为人母的慈爱?这般言辞,与禽兽何异?”

    随着步摇环佩之声,皇后步入殿中。

    长长的袍裾在地上拖行着,魏云卿拂袖转身,语调挟怒,冷冷看着殿上的温袁两家人。

    猝不及防地呵斥,吓得温袁两家不敢吱声。

    萧昱起身相迎,拉住魏云卿的手,欲引她上座。

    魏云卿没有上座,而是走到温袁两家面前,继续道:“魏国以孝治天下,温郎自尽,的确有愧孝道。可?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你们自己看?看?,你们这兄长父母做的可有半分慈爱的模样?人都死了,还在利用他们互相攻击,你们哪儿来的脸指责他们不孝不义?”

    温袁两家惊呆了,皇后一介女?流,竟会用如此激烈的语气斥责他们。

    萧昱也吃了一惊,魏云卿一贯温顺,不想今日竟刚正至此。

    温母抹着泪,痛心道:“吾儿十月怀胎,艰难成?人,一朝殒命,却?无处伸冤,妾痛心剖肝,皇后不曾为人母,自是不能体谅妾身做母亲的心。”

    萧昱先前一直沉默着,听到此处,才开口呵斥道:“大胆,你这是在质疑皇后吗?”

    天子语调虽轻,却?是不怒自威,温母默然垂泪不言。

    魏云卿继续说着,“如果他们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就绝不会走绝路,是你们逼死了他们,是你们的仇恨造成了他们的悲剧。”

    袁延伯不服道:“儿女婚事本就是父母做主,若是听话,便?也没有这般惨剧,他们忤逆父母,自寻短见?,便?是不孝,有愧家族生养之恩。”

    魏云卿目光投向袁延伯,道:“袁卿的meimei,我端午时见?过一面,漂亮端方可?怜人,她还是那般年轻鲜活,却?被逼入绝境,袁卿不思己过,反倒推卸给他人,无非是想减轻自己的罪孽感?罢了。”

    袁延伯垂首,惭愧无言。

    “人已经死了,你们还在互相推卸责任,现在该做的,难道不是弥补他们,完成?他们的遗愿吗?”

    两家人同时抬头,愕然看?着魏云卿。

    魏云卿话陈词一番后,话锋一转,对萧昱道:“陛下,臣妾以为袁氏女节义可?嘉,当追赠义妇,与?温氏子合葬。”

    话音落,两家人大惊,同时反对,“不行!”

    温母强烈抗拒道:“不行,我儿已与?裴氏女?定亲,要娶也只能娶裴氏女?!”

    魏云卿还未开口,萧昱先动了怒,“放肆,皇后的话,也是你们能反驳的?还有没有尊卑上下!”

    天子一怒,满座惶恐。

    袁温两家睁目,惊愕看?着天子,天子临朝一贯喜怒不形,渊默沉稳,此番竟然跟他们动了怒?

    萧昱目光转向那冥顽不灵的妇人,斥道:“人家裴氏女好端端活生生一个人,如何嫁给你死去的儿子,你这不是耽误别人吗?”

    温母羞愧低下了头。

    “生不能同寝,死宁不同xue?”萧昱面若寒霜,质问着两家,“难道,你们要让他们死都不得安生吗?”

    魏云卿赞可地点点头。

    萧昱冷着脸,继续道:“便依皇后议,加封袁氏女?为义妇,追赠温氏郎为给事中,温袁两家不许再争,为他们配婚合葬。”

    金口已开,事成?定局,温袁两家不敢再争。

    式乾殿恢复了宁静。

    *

    处理完温袁之事,便该解决裴氏之事了。

    翌日,萧昱便召来了裴雍。

    萧昱问裴雍,“前日,裴卿派人打伤了柳弘远,是不是?”

    裴雍面不改色,“臣家大喜之日,他来闹事,非是殴打,只是正常驱逐。”

    “朕不是要追究此事,只是听闻卿家妹子与?他有情,柳弘远才会前去送亲路上阻拦。”萧昱试探道:“事已如此,裴卿也莫再固执己见?,何不成?全了他们,莫再上演孔雀东南飞的悲剧了。”

    裴雍面不改色道:“陛下想是误听了谣言,臣妹与?柳氏并无瓜葛,一心待嫁温氏,只不想?出了这样的事,臣妹大彻大悟,也决心出家守志,常伴青灯古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