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图南未可料在线阅读 - 第274章

第274章

    走到屋外,门半掩着。甘小栗也不躲藏,就在门口站定,朝里面望,屋里一共有三个女人,除了简夫人和爱莎嬷嬷主仆,还有二舅老爷的正房夫人,简旌新近被挪到屋里的西北吉位上,面朝南方,尽管如此脸上还是一片晦暗。

    几个女人不曾留意门外光景,甘小栗听到二舅老爷夫人正在喋喋不休地念着:“阿翎啊这些事没有个老练的人是应付不过来的,你能指望阿严年纪轻轻的能做什么呢?还得是你亲哥哥才能帮到你啊!”

    第172章 门扉之后(三)

    甘小栗注意到,二舅老爷的夫人,今天不知为何化了妆。

    她和简行严的母亲有些相似,都是娘惹打扮,穿着低胸衬肩的长衣,脚上踏着一双绣珠鞋。不过二舅老爷这位正室夫人的五官生得可谓是大开大合,高鼻梁宽鼻翼,往下一张大嘴厚嘴唇,往上眼角裂到太阳xue,祖上只怕得混上二三种血统才生得如此样貌,合在一起时而艳丽时而狰狞。

    那张涂着口红的血盆大口张开,就像能把面前的简夫人吸进去。

    甘小栗想起前阵子在天井里的厨房,他见过这位正室夫人穿着一件男装上衣,蹲在地上杀山瑞,听得“咚”一声,手起刀落,她先是一刀斩断山瑞的脑袋,又狠狠剁掉山瑞的一只脚,手臂粗的脚在砧板滚了几圈,掉到地上。甘小栗为了避让飞溅的血液,敏捷地向后跳开。

    “害怕了?”那妇人抬头望着他,大嘴一张露着牙齿开始笑。

    甘小栗摇头否认,喊了一声“二舅太太”,请了个安。

    “你就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养子?”

    “是我,我叫甘小栗。”

    二舅太太把手上的翡翠镯子往上捋了捋,碧绿的镯子立刻被蹭出一条乌红色的血印子——应该不是人血,她把冒着腥气的山瑞脚底递到甘小栗眼皮子下面说:“怕见血就别吃rou。”

    看她的出身,像是和简夫人的娘家相差甚远,也不知道是何人做主成全了她和二舅老爷的婚配。以甘小栗的视角,完全看不出二舅老爷这一家人幸不幸福,但是这家的老爷夫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却是完全一致的贪婪自大加厚颜无耻。

    二舅太太继续说:“小时候我住的村子里,穿过红毛丹和菠萝蜜的树,一人高的茅草从后面有一条河,河里全是这么大的山瑞,真的,水下一团团的黑影贴着岸边,有时候会爬出水面晒太阳。一有响动,它们就躲进泥巴里。山瑞外表难看,但是它脚上的rou又细又甜,感觉就像吃的是鱼。”

    也难怪她敢杀敢剁、勇猛果决,原来在村子里住过。谈起小时候的生活,那双大得有点骇人的眼睛里流露出有一种绿莹莹的向往。

    厨房后面一帮孩子正在玩”官兵抓贼“的游戏,想必当中有二舅太太的亲生孩子。这家人住在简家的房子里,吃喝都靠简家供应,一开始还和简夫人保持着一定频率的同进同出,后来简旌被软禁他的日本人放回家里,二舅老爷那头的人就一天比一天的更难露面。他们似乎自己开着小灶,甚至暂时把孩子送去了槟榔屿的“华校”,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开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那些跟他们来槟榔屿的佣人一天天的减少。不知道当中有多少是这位二舅太太的努力,因为二舅老爷只是因为银根短缺才带着一大家子来投奔meimei,现在得知妹夫有难,更加一门心思想趁机扎进简家的生意里。

    二舅太太亲自拿罐子炖上加了佐料的山瑞脚,她最后自言自语到:“哎哟我好像说了太多以前的事,好了,我不念了,你忙你的去吧,我也有忙不完的活儿,谁家不是勉强着生活呢?就算是你们简家,早晚也有这一天。”

    那次是甘小栗为数不多的和二舅太太讲话的机会,他默默听完了一段童年回忆,二舅太太为何会嫁入“皇家华人”家庭仍旧是个谜团,只能说兴许和简旌的情况一样——尽管生得低微、但是家境富有,才会得到这些外强中干的“贵族”垂青吧。这一次谈话,二舅太太给甘小栗留下了一个泼辣印象,后来偶尔在简家内外和她碰面,除了简短问候也没有更多的交流,不过她不施粉黛、除了重要日子总是穿一件男装上衣的样子却没有改变。

    可二舅太太今天化妆了,今天究竟是什么重要日子?

    “谁在外面?”注意到门外的人影,简夫人叫了一声。

    “是我,甘小栗。”

    简夫人急不可耐地挣脱开二舅太太的无形束缚,冲到门口:“楼下的宪警为什么待了那么久?他们到底为了什么事?”

    “为了红丸,刚刚坎贝尔说酒厂查出了红丸。”甘小栗冲着屋子里卧床不起的简旌说。

    “红丸是什么?哎呀,那酒厂一直交给林育政在管。”现然简夫人意识到当中的可能性。

    甘小栗巴不得立刻抖出“林育政”这个包袱来加重效果:“没错,但是坎贝尔没找到林育政,就把账算到老……”想到二舅太太在场,他立刻改口称:“算到父亲头上了,毕竟林育政的聘书白纸黑是父亲亲笔签过字的……”

    “阿严呢?”

    “少爷正在楼下和坎贝尔交涉。夫……母亲还请放心,坎贝尔和我们打过几次交道,还算一个通情达理的人。”甘小栗小声回答,他看到简夫人后面,正坐在一张椅子上的二舅太太一张红嘴似乎轻瞥地撇了一下,要不是她的大嘴涂得鲜红,这个轻瞥也不至于那么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