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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督小 姐今天退休了吗[星际] 第267节

    “这样的人,能把他留到我死之后吗?他又有能力脱离了他人之目的而活着吗?”

    “我教了许多学生,却从没把他教明白过。现在再说什么,都晚了。”

    ……

    裴行野嘴唇发白,忽然笑了:“方彧很会……杀人诛心。”

    方彧:“过奖。提督阁下,我曾听说安达乌鸦嘴很准,他说会发生的事,多半到头来都会实现。我想看看——失去了他人之目的,您会求一个解脱吗?”

    裴行野合上眼:“我知道是你想要我死,才说这些话……”

    但还是每个字都听进去了,钻进脑子里了。好累,累得快要窒息了。

    副官突然匆匆入内:“提督,桑谷急信。”

    裴行野不理会,冷笑道:“能有什么急信,不就是一份讣告吗?他死了?”

    通讯那端的方彧似乎听到了对话,神情微变。

    副官眼圈一红:“是……是。安达阁下去世了!”

    裴行野知道自己至少该表现出一点悲伤的样子,传出去才合乎仪轨,但他只是想冷笑,好像演了多年的一场大戏,终于彻底装不下去了。

    “你又想说什么?说你的,我乐意听。”

    他抬起下颌,抱起胳膊,用很陌生的语气对方彧开口。

    ——那不是他,是当年横行廷巴克图的贫民窟孩子王。

    方彧垂下眼:“没什么想说的了,只是有些感慨——阁下听过一首词吗?”

    她轻声念:“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胜雪。”

    ……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

    谁共我、醉明月!

    裴行野忽然弯着眼笑起来,越笑越止不住,他捂住眼睛。

    那笑声清朗温粹,有与年龄不符的少年气。

    副官惊讶地看着他,露出恐惧与附和交织的神色:“提督?”

    裴行野笑着摇头:“去叫菲尔南立刻行动吧。给我准备一艘小机甲。”

    副官不明所以:“是……”

    裴行野转过头:“方呀方,我是不会自杀的。这么多年来,有很多人用各种方法劝我别死,只有两个人劝过我去死——比起让很多人失望,还是让两个人失望比较好吧?”

    方彧的表情只抽搐了一下:“我来动手么,可以。”

    裴行野笑笑:“那就麻烦你啦。”

    他抛下青鸟号,独自登上机甲。手搭上cao纵杆,青鸟自腕底跃出,昂扬直上九天。

    裴行野合上眼——

    好像不需凭借眼睛,只凭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便能把人看得洞穿。

    “小方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心如铁石的样子,其实夜里也会为手上的鲜血睡不着觉吧?不要装了,以后装模作样的日子还漫漫无际哪。”

    方彧以沉默相对。

    裴行野啧了一声,懒懒说:“……坐标z-7402。请杀死我吧。”

    方彧:“收到——爱玛。”

    早已严阵以待的爱玛一哆嗦:“我去,我真的开炮了?我真的、真的开炮了?”

    方彧声音一冷:“发射。”

    爱玛闭上眼,在提督的yin威下被迫按下发射,边按边尖叫:“啊啊啊,那可是裴行野元帅啊啊啊!”

    良久,有光映亮了她的舷窗。

    爱玛好奇而胆怯地把眼睛睁开一小道缝隙——

    那只光华灼灼、不可方物的青金色大鸟,正展翅扑向烈火,它在烈火中挣扎,却又绝不肯离去。

    它发出哭嚎般的哀鸣,在火中化为万千光点,向着宇宙更深处陨落。

    壮美的景象令爱玛眼眶湿润,她小声说:“天呀。”

    与此同时。

    菲尔南看到了青鸟之死。他咬紧牙关,不再回头,不去想多余的事,只一下一下狠命地拉动绳索,任凭炮火和烈风拍打不休。

    旗帜在量子炮的疾风中猎猎而起——

    “给我们二十年的和平吧,孩子需要父母才能长大。”

    **

    战争刚刚开始,就画上了句号。

    裴行野举部而降,临近廷巴克图的各大星领望风而靡,兰波投得最快也最早,随后附近几个要塞的提督纷纷投了。

    桑谷震动。

    当日,就有一批黎明塔官员联名在媒体账号上发文,说什么“联邦政治崩坏已成定局”,眼下不是议论名实之分的时候,唯有回应年轻一代的期望、维护联邦的稳定和平才是最要紧的,要求方提督“入都主持大局”。

    似乎是担心方提督翻旧账,桑谷之声也立刻刊登了几篇“追忆安达”的文章以作回应。

    是他在大学时的同事写的,没看出什么追忆之情,倒是爆了些“安达在学校教书时歧视旁听的保安”之类的黑料。

    方彧:“……那个写那篇我和吴洄什么的阿廖莎小姐呢?”

    帕蒂:“您是说欧仁妮·安吗,阿廖莎是她的笔名。听说被以非法窃听机密罪逮捕了。”

    方彧点点头:“转告桑谷,把她放了吧。”

    阿廖莎小姐既无背景,又是方彧当年旧案的主要背刺者之一,放了她,就代表其他人也不会被追究——那些还在举棋不定观望的人,也可安心了。

    帕蒂了然:“是。”

    方彧忽然愣了愣:“……等等。”

    帕蒂:“提督?”

    方彧想了想:“她父亲是谁?”

    “咦,您怎么知道她父亲有问题的?安小姐的父亲当年也是联邦一位少将,在肯雅塔政府时期从逆,于蓝母星被击毙了。”

    方彧一怔,缓缓垂下眼:“唔……知道了。”

    帕蒂不明所以:“黎明塔请您回桑谷,卢元帅也致信来,感谢您对菲尔南和软软手下留情,请您回去——看起来倒挺真诚的。咱们要回去吗?”

    方彧低声说:“现在不能回去,但那是拿腔作势,我们迟早要回去。廷巴克图三年来血流成河,不就是为了……回去吗?”

    当夜,方彧舰队移驻奥托。

    这是谢相易自当年离乡后第一次回家乡,沃森夫人吵吵闹闹,非要跟着回去,还撸起袖子就要从星舰上跳下去,找她那“比孙子乖巧一百倍”的旧房子。

    谢相易和外祖母在泰坦号上吵得声震寰宇,最终败下阵来。

    他到驾驶室里找房子时还气呼呼的,向方彧抱怨:

    “这怎么可能找得到!多半当时都被平了——对,就在这附近。”

    弗里曼:“您别说,是不是这里?还在这原封不动地摆着呢!”

    方彧无精打采地提供技术支持:“是,当时受灾严重的区域是南半球,你这在北边……”

    谢相易:“……!”

    最终,方彧派人下去探查了周围五百里,确定没有异常后,司令部临时回到了谢家的旧宅。

    灰尘太大,谢相易从进门起就开始咳嗽:“咳,现在还不能回去。当年你蒙难被系,黎明塔和军部一个落井下石,一个闷声不吭。除了伊万诺娃元帅为你的事争到被罢,只有卢守蹊反抗了一下——”

    沃森夫人忙忙走过:“哎呦喂,这家里肯定是遭了贼了,我记得这里原先有个玻璃瓶的!”

    谢相易掩住口鼻:“……咳咳咳,我是说,你以什么身份回去,他们今后听不听你的话,都是要现在来争的。”

    方彧默不作声,坐在沙发上一个劲喝茶。

    陈蕤:“对,光是在社交账号上发公开信就够了吗?让他们亲自来负荆请罪。”

    卫澄:“那恐怕做不……”

    沃森夫人一声哀嚎:“哎呦喂,我的微波炉!微波炉怎么不转啦?”

    卫澄眨了眨眼,精心勾勒过的眉间没绷住,扭成了八字。

    谢相易捂住额头:“……至少要让他们派一个中间人来谈个明白,就这么和黎明塔说。”

    方彧:“行吧,那就这样……”

    沃森夫人急匆匆拿着鸡毛掸子飞过:“鸡毛掸子倒是还在,晦气哟!”

    老太太大步上前,拿着担子在三十大几的雪朝公身周担来担去,把一个旧披肩往人身上一裹:

    “怎么又咳嗽,又咳嗽,我早就说过,你那个破肺跟鱼篓似的,一吹风它就受不了!”

    方彧:“……对黎明塔说。”

    陈蕤率先捶墙大笑,方彧也没绷住。卫澄的忍耐力最好,立刻低下了头。

    谢相易深知自己外祖母……宝男的标签这辈子也甩不去,双腿一蹬,瘫倒不动弹了,只管闷闷地咳嗽。

    ……

    三日后,众人在奥托等来了桑谷的使节。

    伊莎贝尔·欧拉女大公的身影出现在星港时,奥托城一片哗然。

    方彧亲自到奥托港迎接,伊莎贝尔向她行屈膝礼——是标准的帝国淑女礼仪,如今已经少见了。

    “大公殿下。”方彧上前,“何以克当。”

    伊莎贝尔颤巍巍维持着姿势,撇撇嘴:

    “我不是向你行礼,是黎明塔的旧神们委托我向您代行这个礼哪,让人永远不得安宁的兔崽子们——劳驾,拍完了吗?”

    摄影师吓了一跳:“拍、拍完了。”

    伊莎贝尔毫不客气地起身,仰头四下瞭望,啧啧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