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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不渡 第26节

    吃辣?

    宋嘉荣听到他因吃辣而导致肠胃不好,不免心生诧异,要知道他可是个丁点儿辣都吃不了的人,她却无辣不欢,她为了营求他的喜好,后面饮食也皆以清淡为主。

    也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吃都不注定吃不到一块的人,又如何能相爱。

    裴珩听到丫鬟说她是大夫时,不免想到城里那位倍受人信任的女大夫。

    她的年龄,比他想象中还要年轻,也更令他敬佩。

    压下心中疑惑的裴珩伸出手,“有劳大夫了。”

    隔着一层帷纱的宋嘉荣把手搭上他的脉象,脉沉细而弦数,典型的阴津不足导致的胃阴虚。

    两人谁都不说话,春红也识趣的闭上嘴,眼珠子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们两人瞧。

    怪不得小姐不放心要让宋大夫戴上帷帽,原来宋大夫不只一张脸生得勾人,那身段更是风流。

    好在表少爷是个正人君子,应该不会像其他臭男人那样对宋大夫痴迷得不行。

    宋嘉荣把完脉后,说,“胃部有虚火,胃阴不足,虚火伤精,所以公子会感觉胃疼,里面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这些症状哪怕是任何一个大夫都能说出来,裴珩仍是露出赞赏的目光,“大夫所言极是,若是胃阴不足,虚火伤精,应该如何。”

    “滋胃阴,清虚火。”宋嘉荣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笔墨,抬笔从善如流的写下方子。

    沙参,麦冬,玉竹,百合,石斛,山药可用于滋养胃阴。

    白芍和甘草是缓急止痛,白芍还能敛阴清热。

    蒲公英是清胃热,丹参是活血凉血,川棟子是理气止痛和清热。

    她的字很好看,笔势委婉含蓄,遒美健秀,若是裴珩此时望过来一眼,能发现她的字迹有他的几分影子藏在里面。

    但他没有,相反两人还隔着一定距离。

    裴珩的目光克制的落在她垂下的帷帽边缘,如雾隔云端的五官轮廓,随后移到她握笔的姿势上,喉结不自然的滚动两下。

    或许,只是他想多了。

    宋嘉荣把写好的方子抖了抖墨干,才交给春红前去抓药。

    方子已经开好了,她正要起身告辞,裴珩忽然出声,“宋大夫可是身体不适,因为我听宋大夫说话时鼻音略重。”

    宋嘉荣没有想到他连这点小细节都注意到了,点了点头,“昨日淋了雨后不小心感染了风寒,公子还是离我远些为好,要不然感染了病气可如何是好。”

    她想到了什么,又接着说,“反倒是公子吃不了辣,还是不要逞强为好。”

    “我知道,多谢大夫告知。”裴珩还有心想和她多说两句话,又苦于自己嘴拙,往日能舌战群儒的人此刻倒成了个哑巴。

    他既求,又不愿求。

    宋嘉荣直直地望了他一眼,然后提着药箱转身离开。

    他应当,没有认出自己才对。

    宋嘉荣刚走出院子。厨房里烧饭的张婶子忽然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拦住她。

    “宋大夫,我家狗儿的媳妇马上就要生了,可否麻烦你在这里帮老婆子看一下厨房里煮给表少爷喝的粥,我等下就回来。”张婶子担心她会拒绝,整个人都急得不行,额头都淌满豆大的汗珠。

    要知道这可是狗儿的第一个孩子,绝对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宋嘉荣表示理解,又从药箱里取出几片参片递给她,让她儿媳妇在生产的时候含在舌尖下。

    张婶子千恩万谢的红着眼睛离开,嘴里不忘叨叨着儿媳妇和孙子一定都会平平安安。

    小厨房离院子并不远,两侧栽有不少凛凛青竹,绿意盎然。

    宋嘉荣还未靠近,就远远地闻到一股子烧糊的味道。

    原来张婶子淘好米后听见儿媳妇的羊水破了,着急中忘了加水直接把砂锅往灶台上一放,大火猛烤下,连锅底都焦黑了。

    这锅粥看来是喝不成了,要是她不帮忙重新熬上一锅,张婶子肯定会被说道。

    用襻膊把过于肥宽的袖子扎起来的宋嘉荣先把灶炉里的火熄灭,砂锅耳用浸水的抹布盖耳搬下来,等放凉后在往里加冷水,要不然一冷一热交加下,砂锅容易承受不住冷胀热缩从容导致发生爆炸。

    砂锅爆炸还是小事,主要是担心炸裂的碎片会伤到人。

    他喝粥的时候不喜欢米就着冷水下锅一起煮,而是等水开后在把淘洗好的米倒进去。

    由大火转为小火,细火慢煨。

    煮粥用的水也很讲究,不能用缸里放置久了的水,要采用溪涧清泉水,荷间晨露,梅中白雪,这样煮出来的白粥自带清冽甘甜。

    可现在没有清泉水,更没有所谓的荷叶晨露,梅中白雪 ,宋嘉荣就近到井里打了水,然后筛选出大小一致的米淘洗干净,放在一旁沥水晒干,备用。

    等砂锅里的水烧开后,宋嘉荣打开盖子,将沥干水的米倒进锅里迅速用木勺搅拌均匀,防止黏锅。

    等锅里的粥开始咕嘟嘟冒起白泡后,湿毛巾盖在盖子上,取下盖子置在一旁。

    拿着方子抓药回来的春红见到正在厨房里熬粥的宋嘉荣,却不见张婶子的身影,不由恼起,“张嫂子是不是又跑到哪里躲懒去了,这个月都第几回了,改明了我一定得要告诉给总管小姐听,看他们不扣她工钱。”

    宋嘉荣却说,“张婶子家的儿媳妇要生了,她不放心要回去一趟,那可是她们张家的头一胎,自然得要紧张些。”

    “那也不能麻烦宋大夫你啊。”春红仍不满起来,“宋大夫你人就是太好了,性子又温柔,才总会被这些婆子欺负。”

    人好?

    宋嘉荣还是难得听见有人夸她性子好,温柔,要知道这些形容词完全和她没有搭边过。

    “我只是顺手照看一下炉子里的火而已,也帮不上什么忙。”宋嘉荣并没有把粥说是自己熬的,又见她提在手上的药,“等下你先把白粥端过去给他喝,休息一下在喝药。”

    “晓得嘞。”春红还有事要忙,便点了个丫鬟亲自送宋嘉荣出府。

    等人离开后,她闻着弥漫在空气里的米粥香,奇怪,怎么闻着比平日喝的米粥要香甜得多。

    春红把粥放在冷水里等置凉后,才端着送往凌竹苑。

    ——凌竹苑——

    “表少爷,我把粥给你端来了,宋大夫说了,喝药之前不能空腹,哪怕你吃不下,多多少少吃上一口也是好的。”脸颊羞红的春红把粥搁在桌上,忍着抬头看人的冲动。

    她自认自己是个见过不少美色的大丫鬟了,可面对表少爷时依旧忍不住小鹿乱撞。

    表少爷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像是普通的商贾之家出来的公子,更像是那种不但有钱,还得有权才能温养出来的高门公子。

    换上一拢青衫的裴珩来到桌边坐下,闻着清甜的米香,肚子忽然泛起了一阵饥饿感。

    白粥熬得粘稠丝滑,米粒却晶莹剔透。

    手执白瓷勺舀起一口放进嘴里后,却迟迟没有进行第二步。

    他吃过很多人煮的粥,但是只有一个人煮出的粥有这种味道,那颗自以为枯寂死沉掉的心开始在胸腔中剧烈跳动,提醒着他还不是一具真正的行尸走rou。

    “这粥是谁煮的,那人现在何处,叫她速速来见我,不,她在哪里,我亲自去找她。”他说这句话时,嗓子眼堵得厉害,左手因紧张的兴奋产生小幅度痉挛。

    是她,只有她煮的粥是这种味道!

    春红懵了,好半会儿才找回自个的声音,“是张婶子煮的。”她下意识的掩掉了宋嘉荣帮忙看火的过程。

    “不过张婶子刚才有事回去了,表少爷要见张婶子的话,我马上派人把她叫回来。”

    “好。”

    小桂子等了一个早上都没有等到所谓的宋大夫回来,又担心主子迟迟不见他而受罚,便让德济堂的大夫给他开了因为吃辣后导致肠胃不适的药。

    他刚回来,和他同在一个院里伺候的丫鬟问起,“桂哥,你今天一大早去哪里了。”

    “公子不是不舒服吗,我就去德济堂给公子抓药去了。”小桂子说到这个,明显心虚的提高了手上的药包。

    丫鬟诧异道:“啊,可是宋大夫刚走没多久啊。”

    “什么,你说宋大夫来过!”小桂子震惊得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了,眼珠子更是瞪得滚圆的要从眼眶离家出走。

    小丫鬟点头,不明白他的反应为何那么大。

    小桂子的心里活动却是——

    要是宋大夫真的来过,说明陛下肯定见到了人,如果那人真是贵妃娘娘,陛下的反应不可能像现在那么平静,也就是说,那人并非是真正的贵妃娘娘,只不过是长得和娘娘有几分相似罢了,要知道天底下长得好看的美人,总归是有几分相似的。

    莫名的,他心里跟着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的心里,还是接受不了那位救死扶伤的宋大夫会是那位动辄打骂宫人,心肠歹毒的贵妃娘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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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投其所好

    脚步轻快的张婶子满脸喜色的回来。结果冷不丁看见黑着脸等在旁边的春红, 心里咯噔一声。

    难不成是她擅自离开被发现了,惹了春红姑娘不高兴,张婶子喜得乖孙的喜悦顿时被冲刷大半且变得坎坷不安, 满脸赔笑, “春红姑娘,不知道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双手抱胸的春红冷哼,转过身,“表少爷要见你,还不快点跟上,记住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老奴晓得。”

    听到表少爷要见自己的张婶子心里泛起了嘀咕, 可别是自己最近老偷懒的事情被发现了。

    等来到凌竹苑, 胡思乱想的张婶子已经害怕得连内衬都打湿,嘴唇翕动得成结巴,低着头更是不敢随意乱瞟。

    “你就是今天煮粥的人。”从春红去喊人时,裴珩便再也静不下心看折子,移步来到铜镜前整衣冠,轻掸袖口上本不存在的灰尘。

    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 他胸腔里的那颗心跳得越发剧烈,指尖因为紧张半蜷缩起来, 视线更是频频往院中看去。

    以期待在她进来时, 他能第一眼看见她。

    但当他看见春红领回来的人并非是他跪地祈求神佛,都不曾入他梦半刻的人, 而是一个面容朴素的妇人, 眼里不禁划过一抹失落。

    “回…回表…表少爷, …粥…粥是, 是奴婢煮的。”张婶子更是紧张得连头不敢抬。

    也不明白一个人的气场怎么能比当官的县太爷还令人心生胆颤, 不是说表少爷只是个商户之子吗,为什么会有那么强的威压。

    掩在宽袖下指骨收拢的裴珩又问,“煮粥的方子是谁教你的。”

    “这………”张婶子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仍是老老实实的回,“煮粥的方子是老奴自己琢磨的,可有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