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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jian臣白月光 第79节

    无论那人生死,只是此刻她想要留下这个孩子。

    玉姝深凛一口气,而后道:“我想留下它。”

    “二娘子,若是留下此子,从此以后,你的路恐会艰难许多……”菀音实在不舍看她如此,复而多言:“况且,你若回宫,你jiejie不会允许这个孩子存在的。”

    不为旁的,仅仅为这是萧淮止的种。

    这世间,没有哪个帝王,会留下一颗隐雷在身旁的。

    二人僵持几息下,玉姝心若磐石,再无可逆。

    她目色静笃道:“留下,我……自会带着孩子离开上京,天下之大,总会有我母子容身之地。”

    见她已下决定,菀音再无劝说,只道尽力而为。

    屋中静神香萦绕弥漫着,不知过了多久,玉姝腹中的疼痛渐渐散去,她垂下沉重的眼皮,意识在流逝,紧蜷的指尖一点点松开。

    待她缓缓睁眸之时,眼前却是一座焚烧中的城池。

    通天烈火中夹杂着令人心颤的哀嚎阵阵。

    满城的人在被烈火活活烧死。

    她看见那些身着皮袍,发髯浓密,身形高大粗矿的金人一次又一次地朝着那座炼狱般的城池,投射飞矛。

    雍都那扇巍峨的城门渗出鲜血,一寸寸地浸湿城外泥土。

    这当真是战场吗?

    玉姝心间猛颤,她转身看向为首的金兵,想要叫他停手,可是嗓子像被封住,唤不出一声,想要挪步,脚下似被凝住,迈不开一步。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烈焰焚城,耳中哀嚎痛吟一声比一声弱,直至消弭。

    眼底闪过一道白光,她抬手挡住刺目的光,缓过来后,眼前便成了一处极深的山崖。

    崖口处,她看见狂沙骤风中一道颀长挺拔的影子,他的袍角玄甲上沾着些许血迹,他高踞马背上,侧颜轮廓锋锐至极。

    然后呢?

    然后她看见那人攥紧马缰,被敌军围绕着跌向万丈悬崖下。

    玉姝眼瞳猛震,跌跌撞撞地跑向悬崖,她伸手想要抓他一把,却落了空。

    她看见那双沉沉的漆瞳缓缓阖上,好似——从容赴死。

    窒息如潮涌上五脏六腑。

    玉姝一手紧紧去攥心口衣襟处,她跌跪在悬崖处,另一只手紧扣住悬崖石沿处,深深地凝着不断下坠的黑影。

    “萧、淮止———”

    她无声地朝着悬崖唤他,然而,只有崖谷的风拂过她散乱的青丝。

    她多想拉他一把,可是她连萧淮止的袍角都未触及。

    她想告诉那个人,别死。

    你不是说,让我等你回来?

    你不是说,夫妻该葬在一处么?

    “萧淮止,你又骗我……”

    屋内静神香已烬。

    榻间女郎缓缓睁开洇红的眼睫,眸色空洞地望着眼前青色蓬帐。

    心跳如雷,稍微消下。

    她缓了好一瞬后,才扶着一旁床柱起身,湿漉漉的眼睛张望了一圈屋内,这才注意到,自己已不在竹屋之中了。

    绿芙从外间端着煮好的药盏入内。

    刚拂开帘幔,便瞧见玉姝脸色煞白的模样,心中微惊,赶忙走上前,扶住她道:“少主怎么了?可是做了噩梦?”

    玉姝摇头,她回握着绿芙,好似寻到一点支撑,而后冷静道:“阿芙,别再唤少主了。”

    绿芙一怔,知晓她与家主之间的不愉快,也便重唤了一声二娘子。

    “这是菀音姑娘给您熬的补身子的药,吩咐奴婢要让您连服七日,一日两盏,还说您如今身子实在不稳,她不敢保证,但会尽力。”

    玉姝看向旁侧案几上热气氤氲的药盏,颔首,声音沙哑道:“好,多谢她了,这是寺中?”

    依着她出宫时的借口,这应当是青龙寺给她收拾出的一处禅房。

    绿芙点头,“是的,您已睡了一日,奴婢给您备了膳食,您先用点,再服药。”

    “好。”

    她虚声应下,心中回响起梦中那一切,好似真实发生过般,不住地在锥着她的心间。

    待绿芙将一碟清粥小菜端上后,玉姝倚着床栏,舀粥偏头问:“阿姐派来的侍女呢?”

    “少主放心,菀音娘子正与那侍女在外院里抄写佛经。”

    顿了顿,玉姝抬眸问:“菀音这几日都会陪着我吗?”

    话音方落,外间便传来窸窣声,二人循声看去,菀音正拂开帘子,走向她道:“自然得看着你,你可不晓得昨日多凶险。”

    玉姝用了半碗粥后,凝向她,微微颔首,郑重道:“多谢你。”

    “别与我再谈这些了,同为女子,我只觉得你现在的行为,是不妥的,但你不要后悔便是。”她似话里有话,但最终只深叹一口气。

    青龙寺的第四日,上京城里雍都之事,已传遍了。

    四月末,空气中已浮着淡淡的湿热感,有孕的女子素来怕热一些,幸而绿芙给她备的衣裙都是薄纱材质。

    玉姝坐在檐下竹椅处晒着日光,手中握着一本梵文佛经,微俯身在一张小竹案台上注写。

    这几日听着寺内梵音萦绕,令她心绪也安宁几分。

    一旁有人为她斟满茶水,玉姝觑眼看去,正想说不用,抬眸间,便对上一双风流溢彩的桃花目。

    玉姝一时微愕,看向来人,拧了眉梢,道:“谢公子?”

    青年身着一袭皓白鹤纹锦袍,轻抬眉峰,端睨着女郎,眼底浮起一片淡淡笑意,而后袍角一掀,于她旁侧的竹凳坐下。

    “小美人,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他身上依旧充斥着那股吊儿郎当的气息,玉姝垂眸间,不由想起宿州,细眉间划过一丝黯然。

    “喂,你怎看见我这般不喜呢?”谢陵沉身子一侧,偏要晃入她眼底。

    “我与谢公子又并非熟稔。”她抬眸掠过四周,绿芙她们应是被他支开了。

    “啧,当真是好伤谢某之心呢,”谢陵沉故作哀伤地摇头,而后觑她一眼,幽幽道:“可是玉娘子,谢某是给你带你那情郎的消息的,你也不理么?”

    玉姝闻言抬眸,目色微紧。

    见此,他又轻嗤一声,缓声道:“瞧,你果真在意萧淮止,也是,你若不在意,又怎会待在这青龙寺?”

    玉姝默然,复又垂眸不愿理他。

    “好了,同你说便是,雍都一役后,萧淮止与他的军马自望京崖处消失,那崖你可能不知道,万丈之深,我寻思着,他可能难以活命,只现在朝廷正在寻他尸骸罢了。”

    “你这情郎死了,你还要留下它?”谢陵沉说完后,觑了眼她平坦的腹部。

    与她那场梦境竟如此相似。

    玉姝眸色微沉,攥着狼毫的指尖紧了紧,复而又提笔继续写着,清凌凌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答:“这是我的孩子,与他何关?”

    谢陵沉闻言勾唇一笑,拂袖遮住她誊抄的佛经,“你既心中没他,那便跟我好了?我这人呢,虽长得颇令小娘子暗许放心,但实则专一得很,定不会拈花惹草。”

    说到这里,玉姝只淡淡瞥他一眼,去推他挡住的手臂,而下一瞬,却听他语气认真了几分,继续道:

    “况且,谢某心仪你许久了,玉小姝,我带你离开上京好不好?”

    蓦地,玉姝抬睫看向青年认真的眉眼。

    密睫翕动,玉姝目色沉静与他四目相对,问道:“谢公子,我与你不过萍水相逢,你救我,或许是为我长姐,但此刻,你又因何戏弄于我?”

    “他是死是活又如何?我说过了,这是我一人的孩子,也是我一人的事,与那人无关。”

    玉姝垂下眼帘,面容沉静如水,提笔继续誊抄佛经。

    楚河汉界被她划分清明。

    谢陵沉默了瞬,复又笑道:“可惜啊,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好在,谢某也没心思替别人养孩子,玉小娘子,不选我,是你没福气呀。”

    说罢,他望向玉姝的眼神多了几分惋惜的意味。

    玉姝被他这般眼神,逗得掩唇嗤笑一声。

    灼若芙蕖的娇靥上笑意粲然,晃过谢陵沉的眸底。

    竹案台上,玉姝一把推开了他挡着的手臂,谢陵沉倏紧眉心,倒吸一口凉气,好似痛苦的模样。

    玉姝一怔,瞥过他紧折的眉间,“你没事吧?”

    他敛回神色,背手看向她,心中存了几分自嘲,谢陵沉啊谢陵沉,你堂堂陇西谢氏,要什么没有?

    竟也会存了几分这样不堪的心思。

    但甫一对上女郎清凌凌的眸子,谢陵沉轻轻勾起眼梢,尾音泛着轻笑道:“你都撞上谢某的伤口,你觉得呢?”

    “把你自己赔给我,才算没事。”

    他极快地说出这句,眼神却始终窥着眼前女郎神色分毫。

    玉姝见他如此模样,只觉这人又在演戏,便也松下一口气,起身便要拾起佛经往屋里走,刚提步绕过他,衣祍便已被他指间一攥。

    檐下清风阵阵拂过,院角菩提树叶沙沙作响,风卷过树梢浮叶,一圈圈地,飘落檐下石阶处。

    谢陵沉目色深幽地凝着女郎纤丽的眼睫,语气颇有几分无奈道:

    “玉姝,我想帮你。”

    风声拂过鬓角青丝,玉姝密睫轻闪,又闻他落下一句:

    “让我帮你这一回,可好?”

    作者有话说:

    萧2:趁人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