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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好了,以后便仍如往常,替寡人分忧吧。” “自当如此,只不过臣看王上这半年,已是将蜀中治理得井井有条,想来也没有忧什么需要臣来替你分。” 赵恭被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话也应不上半句,去年气势汹汹地让人下狱的傲气早没了,又知道不能顶撞赵飞衡,不然谁说得准下一次会是什么情况呢? 赵飞衡看着赵恭又是着急又是气恼的模样,终于舒坦了。 魏渊今日到家,便收到徐谦的来信。他和徐谦一直相互通信,但徐谦叮嘱了不要让颜俞知道,省得生出那些没必要的心思来,魏渊便一直瞒着。徐谦这回来信说想要重新在院子里栽一株梅花,不然前院里空荡荡的,他不习惯,又说不知道俞儿是不是还会像从前一样,从入冬开始便日日等着梅花开。 魏渊不住叹气,先小心把信收好,再回信给徐谦:“俞儿伤已大好,兄长不必挂念。只是思念过甚,夜晚常有梦魇,早春等桃花,盛夏盼晚霞,念的不过你一人而已。” 刚让人把信送出去,薛青竹便来报有客到访,魏渊颇感奇怪,但还是交代把客请到前厅去。 薛青竹也奇怪,来人穿着黑色的大斗篷,遮了个严严实实,只能看出来个子不高,是个女子也未可知。 那人递了拜帖后便一言不发,薛青竹想,该不会是哪里来的骗子,看这府里两人都心善仁慈,来坑蒙拐骗的吧? 没想到,进入厅中见到魏渊,来人便摘下帽子:“兄长。” “落蝶?”魏渊惊讶不已,“你来做什么?” 原来魏落蝶在宁成把事情打听清楚便呆不住了,又知道兄长嫂嫂绝不会允许自己出门,于是乔装打扮,一路从家里逃出来,颠簸了大半月,为的就是来见颜俞一面。她眼眶泛红,还没说话就跪:“兄长,请让落蝶见定安兄长一面,只要见一面,落蝶就回去,求你了!”说着还要磕头,魏渊哪见过这种场面,魏落蝶自小不受规矩约束,有回去朝见,在大殿上见了魏王都不跪,如今却跪她的兄长,还是这幅誓死的模样。 “你先起来。”魏渊赶紧扶她。 魏落蝶才不听:“兄长不答应我便不起来!” “你!”魏渊是真没想到他这meimei能痴心到如此地步,他们不过见了三次,魏落蝶嚷着要嫁给颜俞的时候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古人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倒真是在她身上应验了。魏渊叹口气,“你见他一面又有什么用?” “让落蝶看看他,只要他好好的,落蝶就马上回去,兄长,求你了!” 即便宁成已经被魏方收回,她不再是宁成君之妹,这样也实在太难看,魏渊拉着她:“有什么话,你起来再好好说,你这样像什么样子!” “我不起来,除非我见到他!” 两人一站一跪,正僵持着,却听颜俞的声音传来:“是谁来了?” 魏落蝶一脸泪水,猛然回头,两人对视间,都愣了。 魏渊顺了meimei的意,让他们两个自己谈去了。 时下已入秋,蜀中能感受到薄薄的秋意,比如那慢慢变黄凋零的叶子,比如不再酷暑难耐的温度,比如已渐渐稀少的蝉鸣。 魏落蝶跪坐在桌案一侧,看着颜俞为自己倒水,他的手那样瘦,薄薄的皮包着脆弱的骨头,一点rou都没有了,苍白得像个死人。魏落蝶眼睫一扇,眼泪便已垂落。 魏落蝶来之前是真的想过只看他一眼,看一眼就走,可是现在看这么一眼,她心都要碎了,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她不住告诉自己不要哭,但是她忍不住,一点都忍不住:“兄长,让落蝶留下来照顾你,我不烦你,我给你洗衣做饭,做什么都行,让我看着你。” 颜俞笑了笑,好似惹人心疼的不是他,他把水推到魏落蝶面前:“我已不是三国并相,你跟着我做什么?只剩下苦头吃了。” 跟着你,吃苦也是愿意的,魏落蝶想。“落蝶只想照顾兄长,别无他想。落蝶一听到兄长受困的消息,心急如焚,只恨自己女儿身,不能为兄长分忧。落蝶这一生,除了兄长,再不会心属他人。”魏落蝶说着便起身走到颜俞身侧,“兄长。” 颜俞不知怎么也跟着哭了,许是想到徐谦,他连自己受困也不知,但也好,省了他一番糟心;又许是想起魏落蝶嚷嚷着要嫁他的时候,恍如隔世。他转过身,一手将魏落蝶抱进怀里,他太久没有这样抱着一个人了:“落蝶,忘了兄长吧,我不值得。” “不!”魏落蝶紧紧抱着他,他太瘦了,硌得自己心都跟着疼。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哭声撕心裂肺,“不,兄长值得,兄长值得。” 颜俞流着泪,心脏一阵阵抽搐,连气都喘不过了。 魏落蝶住了一晚,魏渊就赶紧让人把她送走了,他一个人被困在蜀都已经够让兄长cao心的了,再来一个魏落蝶,恐怕魏致夫妇寿命都要对半折。魏落蝶泪眼朦胧地看着颜俞,仿佛这最后的时刻就能看出些什么似的,但颜俞只是说:“回去吧,一路小心。” 魏渊也说:“替兄长照顾洋儿和映游好吗?也不要让兄长和嫂嫂担心,兄长终会有回去的一天。” 魏落蝶无法,只得点头。魏渊不放心别人,特意叮嘱薛青竹送她到蜀中和北魏的交界处,两人看着她上了车,马车缓缓驶离相府门口,竟是一时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