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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睡了一觉,已经有些忘了自己过来路上还和江熠生过气,此时看看窗外,还指着远处几棵树说:“上次我在这里还见过奇怪的东西。” 那次他来城郊意外搭救狗蛋,下着雨离开前远看那几棵树,就好像一晃眼见着些恐怖诡异的景象。 然而此时看,那棵树却枝叶繁茂,颇有早春之象。 江熠顺着季祯手指方向看去,恍惚一眼见到那树下挂着一只秋千,抬眸仔细看去,却见那树下又空荡荡,并无一物。 此时季祯已经打头下了车,与秦闵派过来的小厮说起话来。 小厮将季祯领到了距离马车不远处的一处小屋里头,屋子外面看着小,里面却洁净暖和,小厮让季祯自己先等一会儿,他立刻去叫秦闵来说话。 江熠在季祯身后几步,远远见着几个村民正眼睛不眨都不眨地盯着自己这边,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带着些可辨明的恐惧与厌恶。稚童跑跳,村妇抱着洗衣盆,近处有人牵牛经过,牛尾巴甩动,江熠站在门外目睹这一切,才感觉这些场景似曾相识,背后就好像忽然有一只手将他推入回忆。 霎那间场景风云变幻,暴雨如注,他坐在屋檐下躲雨,旁边叽叽喳喳有几个吵闹的童声:“没爹的小狗蛋!亲娘做娼妇!” “我娘没有。”一个稚气的声音努力反驳。 尽管有雨声阻隔,这些充满恶意的声音依旧刺耳,让江熠感觉脑袋一阵钝痛。他伸手扶额,却不愿意从回忆中抽离,忍痛想要往下继续看。回忆中他的视线移转,最后看见一个高大挺拔身影朝着他跑来,脚步停在了他面前,江熠抬头,看见江恪年轻而冷然的脸。 回忆如同烟雾瞬间散去,江熠没有回神,无法从这些零星的回忆中梳理出什么,屋里季祯已经叫他:“江重光你在外面干什么?” 他说着起身也走了出来,在江熠身侧顺着江熠的视线往外看,正好见到远处几个目光不善的村民。 季祯想起什么,幸灾乐祸小声说:“这村里的人好像格外不喜欢修士,你可小心点。” 季祯想了想又问江熠,好奇道:“你说他们是不是都是魔怪?要不然为什么不喜欢修士。” 江熠摇头,肯定道:“他们都是人。” “也许像陈守绪那样的呢。”季祯不以为然。 他们说话间,秦闵已经过来。他依旧是和善的样子,施施然给季祯先行了礼。 季祯过来本是要问他正事儿,因此回到屋里讲心里话给问了出来。一是这灵草园每年产量是多少,他用的多是不是不好云云。 季祯问得直接,秦闵答得却让他听得半懂半不懂。 “这几个山头都在爷名下,爷要用,自然是取之不尽。”秦闵说话笑眯眯,似乎根本不在意季祯败家与否。 哪里有取之不尽的东西,季祯心里生出疑窦来,怕秦闵这是拍马之言,正想再问,外头忽然喧闹起来,一些村民围绕到门口,嚷嚷着要修士离开。 这里的修士只有江熠一个,便肯定是指他了。 季祯跑出去看,见着上次救起狗蛋时便领头的那个中年男人,好像是叫赵松桂。 “干什么啊又?”季祯问。 “我们村里不欢迎修士,让他快走!”赵松桂嚷嚷道。 “为什么?”季祯问,他问的没有喜恶,纯粹是好奇赵松桂为何这么说。 赵松桂盯着江熠的脸,有些骇然,却还是说:“修士,修士皆是心狠手辣,无情无义之人。” 这话季祯着实想要开口赞他,但不好直说,只得先按捺,藏在心里咧开嘴笑。 江熠眸光平淡地回望赵松桂的脸,他的眉眼恍惚与方才他回忆中一张稚童的脸重叠在一起,只是两者的目光不同。回忆里江熠见着的是厌恶,此时看见的却是恐惧。 赵松桂害怕自己,无缘无故地害怕自己。 “我知道你们有情绪,”季祯在旁边抬抬手,老神在在地说,“这些情绪嘛,我想也是可以理解的,我们也没打算久留,我只是过来问问我的产业,再顺带看看狗蛋,对了,狗蛋呢?” 季祯转头看秦闵。 却没想到赵松桂听见狗蛋的名字,脸色又是大变,上来就要推搡人:“马上走,别再来了。” 江熠面露愕然,毫无反抗地被推的一踉跄,白衣被村民一按一个黑爪印,这埋汰样季祯看不下去,拦住他们:“走就走,别动手啊。” 等他把江熠带上马车,见江熠还是发着愣,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傻啦?” 江熠慢慢抬头,正要说什么,却感觉远处一阵异动,到嘴的话也就变了。 “结界有事发生。” “结界?”季祯先是淡淡重复,而后忽然想起结界处有什么,立刻道,“梦大顺!” 梦大顺站在魔界和人界的交界处,面对着几个修士瑟瑟发抖。 结界本身并不是一道狭长的线,而有一段缓冲地带,看上去与寻常地界无异。从前魔界与人界交往密集时,此地甚至有过商业交流,如今却只剩下凋敝之感。结界虽然设立下来,魔物无法自如外出,人族无法自如入内,其他东西却几乎来去自如。 因为梦大顺在这里撒灵水,虽然从外面撒,里面的鬼怪们也都能够享受。 一刻钟以前,梦大顺还颇为威风,正与家里二叔隔着结界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