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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殊的语气笃定好好像一定会称王回来一般。 可是从未有道人能越得过魇门阙,令雪楼那般逆天的魔鬼存在又怎会给陆殊留下活路。 景决心中越发惶然,这一回,他没能管住自己的手,伸手握住陆殊的手道:“不要去。” 陆殊被他抓得一怔,想要挣脱,可他四肢无力,毫无修为,根本抵抗不了景决。他心中不由升起恼意,语气也转为冷硬道:“我以为,你能送我,便是与旁人不同。怎么,你想要劝我?” 景决蹙起眉,喉间一动,却是无话可说——他确实是想劝。 陆殊冷笑一声道:“可是,你又凭什么劝我?戒妄律中有哪一条规定仙道不得改投魔道?” 景决道:“我此行并非以臬司使的名义来寻你。” 陆殊目光中现出锐色:“那么,既然你不是为拿我而来,还请景公子自重。” 景决被陆殊冰凉的眸光刺得一痛,松开手。 陆殊抬步往前,不再理会景决。 景决数陆殊想将人拉住,可是拉住以后呢?陆殊又会像方才那般恼他。 他确实没有立场来劝陆殊,也没有理由将陆殊带回家,更不用陆殊肯定不会愿意。 可他又不能如此一走了知,便沉默地跟着陆殊。 那一夜,他们一前一后走了许久。 但是最后,陆殊竟然不是往魔域去。 而是去了一处破屋子。 陆殊忌惮于景决可能的阻拦,毕竟景行宗素来爱管闲事,非要拿他到戒妄山,他根本不是景决的对手。 是以他当即打消了这夜渡斩魔壑的想法,心生一念,忽而展开笑意,打破了沉默对景决道:“好好的仙道不走,鬼才去投魔道,臬司大人其实不必如此防备我。” 景决看陆殊面色突然转晴,月光皎皎之下,那双眸子复又燃起光华。 他心中知道不可轻信此时陆殊的话,毕竟陆殊方才要去魔域的决心并不似作伪,然而不知为何,在陆殊突然笑着看向他时,他还是点了点头。 在破屋子升起火后,两人各据一方。 陆殊心中实在想不明白景决这莫名其妙的一路同行,若是拿他早该拿了;若是劝他,劝过了也该走了;若是助他,更加不可能,景行宗的人,怎么可能支持他去投魔道? 而景决心中在想,若陆殊当真要去魔道,他待如何?那个将人捆走的想法甚嚣尘上,他垂着眸,一直在给自己找一个理由。 当夜,景决本是不肯睡的。 可是不知为何,竟是睡着了。 陆殊虽然没了根骨,没了修为,但他有可以疗伤和打能经脉的上邪心经,还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上邪经集阁。 想要找到一种秘术,对付一个对他没有防备的人并不难。 但陆殊没下重手,只是让景决沉沉睡去。 而后陆殊起身,他站在火堆前望了一阵景决,他想不明白景决平白无故为何来寻他,心中却又隐隐觉得自己与对也算有些交情,路上遇到送一程也说得过去。 但他要想的事情太多了,如何渡过魇门阙便是一大难题,于是便也不再深思此事,他给火堆添了柴,便离开屋子,关好门,跛着脚慢慢走远。 那之后,他去了另一处小镇,辗转几日之后换了一处渡口,走向了魔域。 然后,在这一年的冬天,世上便多了一个陆鬼门。 而第二日醒来的景决,不见了陆殊,他发疯般寻找,无果。 而后又搜寻全城,仍是无果。 最后,他站在斩魔壑的边缘,不敢相信当真有人会跳下此处,去挑战那令人畏惧的魇门阙。 他一开始还抱着侥幸心理继续找寻陆殊的下落,试图说服自己相信陆殊最后说的不去魔域之事。 可是,他很快发现自己在自欺欺人。 说不清为什么,他尽管与陆殊不熟,却觉得以自己对陆殊的了解,陆殊就是会跳下去。 想明白此节,他便陷入自责与懊悔。 他想,我昨天应该拉住他,拉不住就把他捆回去,我也不该管自己为什么想不明白,反正先将人留在身边,总有想明白的时候。 但这不是他最后悔的事情。 他最后悔的是,他昨夜其实已经改变主意,他想说:“陆殊,往前走,不要回头。” 他印象中依稀陆殊说过,就是入了魔道,也会做一个不一样的魔王。 他觉得可以相信陆殊。 景决在小城的几日,是难过又迷茫的,可是,很奇怪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关他对陆殊的情绪便慢慢转淡,尤其是当他回到景行宗,那些情绪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一般,再也很难记起来了。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隐隐发觉,自己心府里有一道墙。 那道墙隔离着很重要的一段回忆。 然而,他很难破开那道墙,似乎只有在见到陆殊时,那道墙才会有所松动。 第二只心魔,其实景决自己也说不清是何时种下的。 或许是在他听说陆殊被逐出芙蓉山时莫名的心悸,或许是在找寻陆殊途中无数次的失落,或许是在找到陆殊时莫名的欣喜,又或许是在跟丢了陆殊之后的无数个自责的日夜里。 直到当年冬天,陆鬼门横空出世,他心府那只心魔堂而皇之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