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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收了碗,轻轻地靠在床边上低头看他,师挽棠躺得很规整,两脚并拢,双手交叠整齐地放在小腹处,不了解的人简直以为他要长眠。呼吸匀长而清浅,可主人明显没有睡着,蝴蝶羽翼般的睫毛一下一下地扇动着,薄暮的黄昏光线给他留下一道清隽的阴影,沈晏定定地盯着看,某一时刻忽然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去,伸出指尖,缓缓地、轻轻地拨动了那两片软软的睫毛。 师挽棠没有睁眼,但他喉咙轻轻攒动了一下。 沈晏恍然回神,蓦然起身,惊醒般在原地怔愣片刻,呆了半晌,才慢吞吞地帮师挽棠盖好被子,拿上碗走了出去。 他知道,身后有人睁开了眼,正注视着他。 第15章 敏感 师挽棠这一觉睡得有点沉,途中大夫把过脉开了方子竟然都没能把他从长眠中惊醒,大概确实是难受极了,即便是在睡梦中,他也始终沉沉地拧着眉心。 沈晏又一次将他踢出被子的脚塞进被窝里,纪敏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低声汇报道:“老大夫已经安全送回去了。” 沈晏微微点头。十方鬼殿的名声不是一般的臭,纪敏等人每次下山出售灵药都得乔装打扮,还得避开山脚下最近的小镇,那镇上的人都鸡贼得很,常年跟十方鬼殿的人玩宫心计,练就了一幅洞若观火能分辨人鬼的法眼,隐藏得再好也能被看出来,动辄就是门户紧闭的场景,他们只好更换阵地,绕路去更远的山镇,正常人哪有不怕鬼的,即便师挽棠并不搅弄江湖腥风血雨,山下的人们对这个鬼族大本营也有着天然的抗拒,纪敏将那老大夫带到沈晏面前的前一秒,志气高洁的老先生正试图咬舌自尽。 “老夫一生行医向善,从不与恶人为伍,今日便要以死明志,绝不让尔等阴蜮小人有可乘之机!” 说罢,他脖子一横,就要悍勇赴死,沈晏循声而来,被这血腥至极的场面吓得挑了下眉,然后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老先生身前,探出三根手指捏住下颌一掰!咔嚓,老先生蹦脆的下颌脱臼了。 沈晏:“……” 啊这……他没用多大力气啊。 与陷入静默的老先生对视片刻,沈晏沉静地朝纪敏等人摆摆手,后者忧心忡忡地在两人间来回扫了好几遍,生怕沈晏一个控制不住把老先生弄嗝屁了,临出门前还在叮嘱他:“沈公子,你悠着点哈。” 无关人员退出去后,气氛一下就凝重起来,老先生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何等身份,但是人是鬼还是辨得出来的,何况这人一身清气溢华,一看就不是正统出身的鬼殿人,当即认定此人助纣为虐,想要厉喝,奈何只能发出啊啊啊的音节辅以谴责的瞪视。沈晏面不改色,将他那下巴咔吧一扭,先是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再尊敬地朝他一礼,最后完美发挥了来这之后从周遭优秀NPC身上学习下来的演员的品格,沉着中不失激昂,激昂中不失谨慎,谨慎中不乏悲壮地演绎了——作为仙门苦心孤诣上下求索只为一网打尽邪恶势力的宏伟计划中的关键性一环,他是如何破釜沉舟,殚精竭虑,步步为营,只为关键时刻能给予邪恶势力致命一击——大概是他拿出的昆仑宫腰牌太有说服力,老先生竟然信了。 沈摇舟的长相是非常有欺骗性的,一看就是个正义之士,老先生当即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末了倒吸一口冷气,颤巍巍地指着他,“你,你竟然是……” 沈晏自报家门:“昆仑宫大弟子,沈摇舟。” 老先生登时肃然起敬,赶紧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谨慎小心地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沈晏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很想说鬼走路没有声音,但老先生表现得过于激动,他也不好意思泼人冷水。听了片刻,大概是觉得眼下处境还算安全,老先生竖起手掌,一边说话眼睛一边望向四周,以特务接头的姿态小声交流道:“明白,老夫是否可以为仙门的大业做些什么?” “……”沈晏默默扼制住对戏的冲动,冷静道:“有。” 他便这样领着老先生去了师挽棠的房间,纪敏好奇他的手段,几次凑过来想说几句什么,奈何他一靠近老先生就如惊弓之鸟,颤巍巍地往沈晏身边靠,仿佛他们都是洪水猛兽,只有沈晏身边才是避风港。毕竟这人还是要给他家大王看病的人,纪敏无奈,只好自觉地保持距离。 到了门口,老先生显然已经对“沈晏是仙门卧底”这个故事笃定无误了,一把将他拉远,又悄摸摸道:“你师弟的伤可要隐瞒实情?会不会被他们觉察出些什么?我该怎么说?” 看他神色,仿佛将师挽棠的问题归咎于卧底的私人行动。沈晏很配合地弯下腰,模仿特务接头的警惕状,“不必,如实便是,工伤。” 不远处的纪敏:“……” 照料着师挽棠给老先生把完了脉,此时已是半夜,床上的鬼王大人睡得极熟,沈晏也不免有些困倦,他摁了摁眉心,正要将师挽棠的手塞进被窝里,忽然觉得触指肌肤冰冷寒凉,许是他来之前这人睡觉不老实又掀了被子,当下沉沉地叹了口气,两手合拢运转灵力,不过片刻,手心里的爪子便迅速地温热起来,师挽棠吧唧吧唧嘴,餍足地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不敢一个人面对众鬼的老先生候在房中,见此情景,不免叹道:“你们师兄弟感情真好,只可惜,小小年纪,深入虎x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