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节

    众人在毡帐两侧的席子上坐了下来，莫塔伦这才笑道：“诸位想必是北疆行者吧，我看几位神精气足，当有不弱的功力才是。”

    叶枫笑道：“不错，我等由北疆来此，路经此地，恰好赶上暴雨，若不是莫族长热情招待，我等恐怕就要变成落汤鸡了。”

    毡帐之中响起了一阵会意的笑声，慕容通天等人附和着大笑起来。

    恰在此时，帐外响起一个粗豪的男子声音：“让我看看这次铁莫族又迎来了什么样的客人，是像狼兽一样狡猾还是像鬓狗一样听话！”

    叶枫等人闻言色变，慕容通天更是拍案而起，却见莫塔伦连忙站了起来，满脸歉意：“诸位贵客千万不要生气，此人酒后就会胡言，莫与他一般见识！图鲁，还不将少摩尔扶回去休息！”

    下手的一个青年汉子应声站起迎了出去，谁知帐外那人已大步闯了进来，图鲁拉都拉不住：“休息，休息，干什么总让我休息，我没喝醉，我说的都是实话，难道上一次的教训族长已经忘记了吗？还对这些异族人这么热情，难道是觉得教训还不够吗！”

    此人约有三十左右年纪，秃头，袒胸露臂斜披着一件颇为华贵的毡衣满脸赤红，身上酒气浓重，步履之间身体不住摇晃着向叶枫等人走来。

    叶枫皱眉不语，他自是不欲与一个醉汉一般见识，可那人却直勾勾盯着他，满脸冷笑：“我就说这帮异族人没一个好东西，你们看看，外面那么大的雨，他们身上却一点也没有淋湿，不是那些该死的修炼者还会是什么人！”

    那个年轻汉子图鲁急忙上前扯住他，强拉着他就要向帐外拖，而叶枫等人此时也深感扫兴，纷纷站了起来，叶枫转身向莫塔伦拱手：“我等讨扰了，这就告辞。”

    莫塔伦刚要说话，谁知那少摩尔一把甩开图鲁就向叶枫扑来：“你当铁莫的毡帐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吃我一拳！”

    少摩尔虽然喝醉，可这一拳竟有万斤之力，带起的呼啸犹如裂瓦之声。

    莫塔伦此时再也忍耐不住，抢到叶枫身前，那少摩尔一拳打来，正中莫塔伦胸膛，只听嘭的一声闷响，莫塔伦胸前竟爆起一团气波，他仅是身体轻震，未退一步。

    而那莫塔伦却被硬生生震退十几步，一跤跌倒险些滚出毡帐去。

    莫塔伦不理会少摩尔，转身向叶枫等人致歉。

    叶枫一行人虽然不至于与一个凡俗武夫纠缠，但自然也不会再坐下去，起身告辞。

    谁知就在莫塔伦出言留客的时候，长风忽起，一股透着丝丝妖异之气的劲风由帐门中直灌进来，吹得众人衣衫狂舞，随即，一道惊雷自天而降，就在帐外数丈之地将一支高高竖起的旗杆赫然劈碎，焦糊的味道顿时散逸开来。

    至此，帐中诸人尽皆色变，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天气不好了，谁都看得出这是有人故意与他们过不去。

    慕容通天大怒，看向叶枫道：“枫小子，让我去会会这是哪路神魔，装神弄鬼的本事倒是不小。”

    叶枫点了点头，若是此刻离开，似是显得他们怕事躲避，反而惹人笑柄。

    岂料慕容通天尚未转身，两眼眼角忽然一热，一股热流涌了出来，慕容通天微微诧异，伸手一抹，竟是满手鲜血。

    叶枫心中微惊，慕容通天何以双眼流血？难道是天兆之一的泣血？

    果不其然，待他转头向其他人看去，莫塔伦等人的眼角也都在不知不觉中裂开，血rou模糊，两行血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而方艾等人也都血泪奔涌，偏偏尚不自知！

    叶枫伸手抹了抹自己的眼角，却是什么也没有，他顾不上细想缘故，心中寒意大盛，冷冷的说道：“颔渊、庞惊涛，你们出去看看，是何方高人在此与我等开这般玩笑！”

    他并没有忘记天兆的发生条件，必须有妖族现身，而且在场之人中，还有人持有妖皇遗骨。

    乍看之下，颔渊是妖族，叶枫持有妖皇遗骨，貌似已经符合了诸般条件，可叶枫却并不这么认为，若只是这样，那泣血之兆早已发生，为何会留待今日！

    颔渊和庞惊涛应声而出，帐中众多铁莫族人却已经乱成一团，胆小的纷纷走避，胆大的大叫大嚷起来。如此一来，那少摩尔更是振振有词：“我怎么说的？我就说这帮异族没有一个号东西吧！你们看，他们一来，我族人怎么就无端哭出血来？这是老天在警告我们！”

    而铁莫族人这会儿也无人顾得上叶枫诸人，有些胆量稍大的竟随着少摩尔的话，向叶枫等人看了过来。

    叶枫没有耐心听一个醉汉胡诌，向一旁的方艾使了个眼色，方艾会意，元气轻轻一振，不见他有任何动作，那少摩尔便瘫软倒地，乍一看就像喝多醉倒一般。

    不料，下首一个始终端坐的老者忽然站了起来，指着叶枫喝道：“少摩尔无礼，却轮不到别人出手教训。在我铁莫族中动武，是欺我等无知了？莫非诸位真是有所为而来吗！”

    叶枫闻言看去，那老者隐隐与少摩尔长得有几分相似，他竟能看穿方艾动了手脚，显然也是修炼中人，而刚才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异常！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想到这里，叶枫有意凝视着老者，一股无影无形的威压透出，帐中顿时安静下来，诸多铁莫族人都被叶枫刻意施放的威压惊得说不出话来。其中体弱者更是不堪重负直接晕倒，那些体力强悍的也是浑身颤抖，汗出如浆。

    只有那老者非但没有受到影响，反而豁然站了起来，迎着叶枫的目光冷冷笑道：“好一个修炼者，是你们给我铁莫一族带来了厄运，你们一来，族人竟纷纷泣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否欠我们一个解释？”

    叶枫尚未说话，庞惊涛竟然去而复返，脸上略显焦急之色，急急冲叶枫行礼道：“主人，前方百里有一大湖，湖中妖气冲天，似有狠辣妖族在其中兴风作浪。颔渊已经潜入湖中，让我回来禀告主人！”

    那老者和莫塔伦等人闻言脸色狂变：“什么！圣湖中有妖孽兴风作浪！不可能！”

    叶枫闻言向老者看去，那老者恶狠狠的瞪了叶枫一眼：“若是圣湖有事，你们这些人一个也走不了，都得被沉湖！”

    叶枫冷笑，大步向帐外走去：“随我去看看便是，是非自有公论！”

    第八十章 惊世妖族

    叶枫等人与铁莫族数百名牧民一起向百里外的大湖赶去。

    大湖，被铁莫牧民称之为圣湖，是吉尔罕草原上最大的湖泊，牧民世代逐水草而居，而圣湖则是他们最重要的水源地之一，牧民们对圣湖的崇敬就如同崇敬祖先一样，不许人在湖中洗澡、捕鱼，就连日常用水也须限量取用，若是有人浪费水，会遭到全族的唾弃，根本无法在草原上生活下去。

    叶枫听闻这些，这才意识到今天的事对牧民们而言有多大的影响，此刻所有人的眼角还挂着血泪，可得知圣湖有事，没有一个顾得上擦拭伤口，竟是全力以赴的赶去。

    一路上风卷云动，天地间一片萧索，泣血的驼鹿群显然受到了惊吓，在草原上四散狂奔，时而有苍狼、草原狐、土蛇、野鼠挂着血泪从众人眼前窜过，这些平日里处于食物链之中的野兽们，此刻竟忘记了猎食的本能，混杂在一起逃命般远去。

    如此景象更令众人心头压抑，牧民们满脸肃然，再无半分笑意。

    天外天牧民向来以彪悍著称，此时不顾一切的狂奔，百里距离竟只用了不足半刻钟的时间，圣湖已摇摇在望，可那恐怖的景象却令所有牧民停住了脚步。

    苍穹之下，圣湖之上，一个巨大的血色云团悬浮其中，云团呈椭圆形，好似一枚巨蛋，nongnong的血色烟云在其表面翻滚涌动，仿佛血液燃烧而生成的火焰一般。

    湖面上波涛万丈，湖水好似炸开了一半剧烈激荡，无数水生物被抛上半空，随即怪异的全身炸裂，血rou纷飞，只余下一根骨架。可这些骨架竟不死去，而是好似活着时一样再次钻入水里，随着浪涛翻滚游弋。

    见到这一幕，叶枫等人再顾不上与牧民们周旋，五人展开速度，贴地疾飞而去。

    而牧民们却对叶枫等人的离开视而不见，此时他们也没有心思顾及一群外乡人了。

    “是老天要灭我铁莫一族，究竟是谁干了触怒老天的事！”莫塔伦望着眼前的一起，心中的绝望清晰的写在他那张满是沧桑的脸上，而那个质疑叶枫等人的老者适时的站到了他的身边插言到：“那些异族人必定是十恶不赦的罪徒，定然是他们做了丧尽天良的事情，所以才触怒了圣湖，不然怎么他们一来就发生了这种事！”

    莫塔伦闻言似乎也变得动摇起来，侧头看了看老者：“哈诗默，你怎么能证明你说的话？平白冤枉好人可不是我铁莫族的作风。”

    哈诗默闻言狞笑起来，随即变得满脸愤然，狠狠一挥手指着叶枫等人离开的方向道：“若不是做贼心虚，他们为何要逃？”

    叶枫等人此刻已消失在湖边的水雾之中，莫塔伦见状脸上也生出一丝恼怒之色，显然是被哈诗默说动了心，他不顾眼角眦裂的伤痛，狠狠抹掉脸上的鲜血，殊不知这一抹，让他的整张脸看起来恐怖了许多。

    “召集所有族人，包围圣湖！不许放一个异族人离开！”

    一旁的哈诗默得意的一笑，躬身领命：“谨遵您的旨意，我尊敬的族长大人。”

    随后哈诗默从怀中掏出一支巴掌大的号角，毫不犹豫的大声吹响，号角声犹如战斗的口号，带着一种悲愤的声调远远传出。

    远处的牧民听到号角声，也随之掏出随身携带的号角，大声吹响，眨眼之间，方圆万里的吉尔罕草原上出现了同样的景象，嘹亮而悲愤的号角声在每个牧民的号角中飞速传递，整座草原都被号角的声音所覆盖。

    而此刻，叶枫等人已来到圣湖边缘数十丈的地方，望着湖中波涛滚滚的景象，众人心里也惊疑不定。

    此时几乎已经可以确定，泣血之象就是妖皇复活前的天兆无疑，但令诸人奇怪的是，这次的天兆来得实在太过突然，事先竟无半分预兆就突然发生在众人身边。

    上次天兆尸起的发生，还可以说是因为叶枫与颔渊的争斗而引起，可这次众人都聚在一起，谁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难道这次的天兆竟与众人无关？

    众人尽皆沉吟不语，只有叶枫凝视着湖面开口问道：“庞惊涛，你说这里妖气冲天，为何现在一丝妖气也无？”

    一边的庞惊涛惶恐说道：“刚刚确实是妖气冲天，我亲眼所见，绝对错不了。而且颔渊当时也在场，那妖气竟形成烟云之状涌向苍天，只要是修炼过功法的人，不需实力多强就都能看得出来。”

    叶枫闻言眉头皱得更紧，盯着湖面上空翻滚的血云，心中似有所感。

    那血云十分怪异，虽然没有半分妖气透出，却完全违反了天地万物存在的道理，若说没有古怪任谁也不会相信。

    正在叶枫考虑是否要出手击散那血云之时，波涛汹涌的湖面上突然窜起一道白色水柱，那水柱粗大无比，即使在波涛之中仍旧清晰可辨。

    水柱中央，一头巨大的飞龙腾空而起，带着凌厉无匹的威势笔直冲向血云，一声惊天龙吟中，那飞龙口吐寒冰，刹那间，湖上波涛化作成千上万的锋利冰锥疯狂飞射向血云之中。

    谁料，那血云竟如同精钢一般坚硬，冰锥射在它的表面，竟纷纷爆碎成粉末，不能损伤其一丝一毫！

    湖面上那巨龙恼怒万分，竟突然加速，以自己的身体做箭，愤然撞向血云。

    “轰！”一声闷雷般的震响在湖面上传出，巨龙那犹如山峰般的庞大身躯猛的撞在血云之上，竟不能入！反而被血云弹开，转而向湖中坠去。

    巨龙也抵挡不住那巨大的反震之力，顿时坠入湖水之中，湖面上巨浪更高了许多。

    然而巨龙似乎并不妥协，没过多久就再次冲出湖水，又一次撞了上去。

    可惜结果依旧是毫无效果，反而将它的身体撞伤，片片巨大的龙鳞带着血rou洒落湖面，将湖水染得一片殷红。

    湖边的叶枫见状高声喝道：“够了！颔渊回来！”

    那巨龙在半空中翻身望来，见是叶枫，它当即振翅飞来，身体在飞行中慢慢缩小，来到湖岸之时已然化作一个略显驼背，貌不惊人的老头，正是颔渊的人类面目。

    慕容通天诸人尽皆被这一幕惊得呆了，虽然他们都知道颔渊的真身是一条深渊寒巨龙，可是毕竟谁也没有亲眼目睹过，刚刚见到那巨龙腾空，他们还以为那就是庞惊涛所说的妖物。

    孰料，是妖物不假，此妖却非彼妖。

    这会儿众人看向叶枫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惊讶和敬畏，见识了颔渊真身的威猛之态，再想想叶枫当日在天池中的大战，这才意识到那一战有多么惨烈。若是换成他们，别说收服颔渊，恐怕尸骨都得变成龙粪了吧！

    颔渊飞腾而来，悄然落在叶枫身前，然而着陆时的姿态颇不自然，竟有一丝跛脚。

    他低头来到叶枫面前，俯身单膝跪地：“属下无能，不能冲破血云，请主人降罪。”

    叶枫见他的态度无比诚恳，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诧异之色，但随即他扶起颔渊，不以为意的说道：“你已经尽力了，我怎会责罚于你。这血云究竟是什么东西？”

    对于妖族的了解，没人比颔渊更有话语权，颔渊头也不抬的应道：“这是惊世妖族降临人间之前的孕云，我妖族也有无数分支，其中惊世妖族早已湮灭数千年，想不到在这草原上竟然还能遇到。”

    “惊世妖族？”叶枫对这个名字从未听闻，但还是从颔渊的话中听出了一些信息：“你是说，这妖族尚未出世？这血云就是孕育他的卵壳？既然早已湮灭，为什么又会出现在此地？”

    颔渊似乎早料到叶枫会有此一问，回头看了一眼那依旧翻滚不休的血云云团道：“惊世妖族，天生就是妖族中的强者、勇士，但也是妖族中的叛徒和猎杀者。他们初生之时会聚集所在之地的所有妖气，吸纳为己用，弱小的妖族根本经不起他们这种吸纳，当时就会被吸成干尸，他们等于是以无数同族的生命为代价，诞生到这个世间。”

    略一沉吟，颔渊又继续说道：“而且有他们诞生的地方，总是妖气极为浓烈的地域，这样的地域大多数都生活着不少妖族之人，所以他们一旦降生，首先对其他妖族而言就是一场灾难，正因为这样，才说他们是叛徒。”

    颔渊说到此处，感到叶枫看向他的目光似乎变了变，他很快明白了其中原因：“主人无需多虑，若连一个初生婴儿的吸纳都顶受不住，我颔渊也不配做妖族的八大镇守之一了。”

    叶枫洒然一笑，颔渊近日来的变化让他十分满意，他赞许的点了点头：“你的过往我可以不在乎，但跟着我，就不许再做任何违背天意之事。你应该还记得当日我对你说过的话，只要你忠心跟随我，自然会有你的好处。”

    颔渊没想到叶枫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与眼下之事全无关系的话来，略微诧异，细一回想，心头不免有些愕然，自己这是怎么了？好像十分投入这个奴才的角色，难道竟忘记了潜伏在他身边的目的了么？

    自己是想扮得真一点没错，可只是装扮而已，怎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目的！

    颔渊暗暗点醒自己的同时，也弄清了叶枫的用意。

    叶枫之所以会说出这么突兀的话来，显然此刻才真正对自己表示认同。想到这些，他心中无奈苦笑，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若说是得意，为何却又感到前途渺茫？而且好像还有几分感动和欣喜？

    第八十一章  惊天巨蟹

    尽管心情复杂，颔渊却仍详细的解释道：“谁也弄不清这些惊世妖族的诞生需要什么条件，好像是从异空间蹦出来一样，只有当他们开始‘结茧’时才会被人注意到。数千年前他们曾经一度彻底消失，或许这一只是唯一留存下来的惊世妖族了。”

    叶枫点了点头，目光停留在那翻滚的血云之上，心中想的却是颔渊刚才那不顾一切的扑击，这种举动中是否含有对这只初生的惊世妖族的恐惧？若是颔渊有把握战而胜之，那他也不必如此急于灭掉它了。

    一只尚未出世的妖族，竟能让颔渊生出恐惧之心，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也足以骄傲了！

    正思量间，那颗一直翻滚不休的‘血云巨蛋’忽然开始加速旋转，像是一颗巨大的陀螺般卷动风云，每一次旋转，血云中都会透出丝丝雷光。

    颔渊色变道：“它就要出世了！”

    变异过的苍龙之牙慢慢在叶枫手中浮现，他谨慎的注视着，体内能量以一种足以令人感到诡异的速度疯狂运转，龙牙上的银光也随之飞速流转，一层由银光构成的氤氲在龙牙表面生出，渐渐变得浓郁起来。

    忽然，一声震天彻地的龙吟声响彻整个吉尔罕草原，沙石为之粉碎，风云为之变色，再看叶枫，竟然已失去了踪影！

    “咔啦！”一个清脆而响亮的声音在龙吟的余音之中传出，众人仰头望去，湖面上空的血云巨蛋忽然停滞下来，无数裂缝在它表面生出，裂缝之中强光爆射，犹如奔涌的地狱岩浆，又像是云缝中透出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