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做点什么
星辰的历史,从来不乏血色。 基尔伯特的这句话重新在少年的脑子里响起。 “你过度解读我的话了,殿下。” 西里尔嗤笑着,伸手从餐盘上拿下一个拳头大小,泰尔斯也认不出来的红色水果,在袖子上擦拭着: “我是说,作为璨星最古老的封臣,法肯豪兹已经在警示者的剑刃倒影里,见过太多类似的戏码了:从第一天,到最后一天。” “多得我们都麻木了。” 西荒公爵话音落下,他浑然不顾泰尔斯狐疑的眼神,怡然自得地咬了一口手里的水果。 但泰尔斯依旧警惕地看着他: “是么?” 西里尔两颊抖动,看上去特别享受咀嚼的滋味,但他的枯槁脸色和吓人面容只能让这个动作看上去更加惊悚。 “同理,血色之年的真相如何,已经不再重要了——就像六十年后的今天,还会有人在意您祖父当年的加冕危机吗?” 西里尔向后靠去,灵动如毒蛇般的眼珠却紧紧扣住泰尔斯。 他含糊不清地道: “真重要的是,血色之年给我们带来了什么,而我们又要如何面对它?” 泰尔斯撇开视线,努力不去看开口说话的西里尔嘴里的果rou由固体变成小块,再变成粉末的过程。 王子严肃地道: “我不喜欢故弄玄虚。” “也不喜欢拐弯抹角。” 西里尔咽下一口果rou,哼笑一声。 他用左肘支住椅臂,整个人斜靠过来,眼神突变,咄咄逼人: “那也许你就不适合当一个璨星。” 泰尔斯缓缓扭过头,看着他。 西里尔依旧维持着半真半假的戏谑目光,而王子的表情则沉静无波。 两人默默对视着。 空气里有股说不清的意味。 几秒后,泰尔斯头颅微低,以一个奇异的角度盯着公爵,声音低沉: “我父亲知道,对么?” 法肯豪兹把玩着半块水果的右手微微一滞。 他眼里的精芒慢慢回收。 泰尔斯轻轻吸了一口气,正色道: “无论是你当年暗助海曼,还是他私通诡影之盾,甚至那一夜发生的事情。” “他都知道。” 王子用的是肯定句。 西里尔嘴边的弧度慢慢消失了。 “他知道又如何,”公爵咬字轻缓,就像接近猎物的步伐: “不知道又如何?” 泰尔斯吐出一口气。 他明白了。 “你刚刚一层一层抛出那些的秘密——从海曼到诡影之盾。” 泰尔斯抬起头,坚定而决绝: “是为了试探,试探我到底知道多少,更是试探我父亲告诉了我多少。” 西里尔没有说话。 但那一刻,他看着王子的目光更加锐利。 “而你这么做的原因……” 泰尔斯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公爵。 是要测试凯瑟尔王对自己继承人的信任。 要测试璨星王室的根基。 好半晌,西里尔这才微微一笑,斜过身子,指了指泰尔斯: “如我所说,我们开始谈话了。” 泰尔斯的脸色越发凝重。 少年低下头,顺着公爵的话: “所以,照你的说法。” “抛开细节和真相……血色之年给我们带来了什么?” 西里尔笑了。 他并不直接回答泰尔斯的问题,而是歪过头,又咬了一口手里的果品。 “我听说是威廉姆斯男爵先找到你的,王子殿下。” 他一边咀嚼,一边含糊地道: “你怎么看他?” 泰尔斯眉头一动。 威廉姆斯? 怎么看他? 泰尔斯的第一个念头是对方把自己环抱在马鞍上的场景。 少年微微一抖,努力把对方带自己骑马的景象赶出大脑。 “男爵是个……” 可他甫一开口,却突然语塞。 西荒公爵不慌不忙,饶有兴趣地等着他的回话。 泰尔斯的眼前浮现出罗曼满布杀意的双眼,以及“再插嘴就杀了你”时那副生人勿近的面孔…… 王子心里一堵。 要怎么违心地夸赞一个……一个你找不到优点的人? 漠神在上,总不能夸对方“可爱”吧? 王子轻咳一声,尽量不让自己的表情变化得太多: “我认为他很可……咳咳……那个,领兵有方,指挥若定,然后……” 泰尔斯卡在下一个形容词上。 西里尔没有看他,只是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绞尽脑汁的泰尔斯想起了什么,连忙补充道: “还有……额,身手卓绝,仪表不凡?” 漠神保佑,终于找到优点了。 西里尔哼声点头,回身吐掉嘴里的果核。 他拉扯起瘆人的面貌,抽动着凹了一大块的嘴唇,眯眼瞥来。 “好吧,我得承认……” 尽管慢慢习惯了公爵的尊容,但泰尔斯还是被这一眼看得心里发毛。 西里尔冷笑着: “威廉姆斯,那个家伙长得是要比我好看……” 他笑着举起右手,拇指与食指无比贴近,脸上的坑洼沟壑像是遭遇了洪水泛滥: “一丁点儿。” 泰尔斯望着西里尔特殊的尊容,竭力忍住尴尬: “哦,是么……” 西里尔看着他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发笑起来。 公爵一边笑,一边再度伸手,从餐盘里捞了第二块果品出来。 “直说了吧,每个跟他打过交道的人都心知肚明。” 西里尔细细地看着泰尔斯,瘆人的面容里渗出寒意: “罗曼·威廉姆斯。” 西里尔的眼里闪出寒光: “那就是个孤僻、冷漠、骄横、嚣张的……” “无耻混蛋。” 无耻,混蛋? 泰尔斯忍住点头的冲动,把表情维持在微微蹙眉。 但西里尔似乎已经不在乎他的反应了。 西荒公爵轻嗤着看向窗外: “承认吧,从血色之年里第一次应征入伍,他就比无知无畏的熊孩子更令人心烦,比蛮横无理的恶霸更让人不爽,比心狠手辣的流氓更为人忌惮,比层层盘剥的税吏更遭人记恨,比唯我独尊的暴君更惹人反感。” 泰尔斯吸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想起传说之翼那副目空一切的模样。 公爵丝毫不顾自己的风仪,望着窗外的目光犀利而不屑,像是想起了什么: “跟他打过交道的人都吃过他的亏……那副天杀的暴躁脾气,那副目中无人的表情,那该死又可恨的习惯,他就差没把‘我他妈是个傻x’刻在脸上了。” 泰尔斯挑着眉毛,听着西里尔的粗鄙之语。 “也许男爵只是不善交际……” 法肯豪兹公爵冷哼一声: “不善交际?” 西里尔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果品,好像咬的不是食物,而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你见过他在战场上坑杀战俘和收集人头的样子吗?你见过他擦拭鲜血时那满面淡漠习以为常的表情吗?你知道他杀起自己人来也从不手软吗?” 泰尔斯又想起对方淡定地在鲜血飞溅中挖掉钎子的双眼、撬掉死人头颅的下颔,心中一阵不适。 西里尔冷哼一声: “你以为他在星尘卫队里组建的突击队之所以得名‘怪胎’,就仅仅因为他放出来的那几个异能囚徒?不……” 泰尔斯一抿嘴唇,没有出声。 西荒公爵嚼碎嘴里的果rou,冷笑着摇头: “那是因为罗曼·威廉姆斯,传说之翼,藏在那副漂亮的皮囊下的,是某个一不懂得规则二不在意利益,既无同情也缺忠诚,脾气诡谲性格莫测,冷漠残忍兴趣古怪,思维逻辑异于常人,远非我们所能理解、更远非复兴宫所能号令的,真真正正的——” 只见西里尔·法肯豪兹目光一冷,清晰而坚决地咬字道: “怪胎。”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想起传说之翼冷漠地打断诺布的腿,轻蔑地说国王是“狗杂种”的样子。 “也许,天才总有怪癖?” 西里尔看着手里咬了一半的水果,歪起嘴角: “天才?” 公爵抬起头,目光深邃。 “那我得说,把这样一个恶习满身罪孽累累、连王室都控制不住的怪胎提拔上来,放置在边远的西荒,安插在混乱的西部前线,竭尽全力供给他的常备军……” 西里尔背对着泰尔斯,看向窗下的刃牙营地,带着深意,摇头啧声: “你父亲大概也是个……” “天才。” 泰尔斯皱起眉头。 他实在听不出这是真诚的夸奖还是辛辣的讽刺,抑或二者兼而有之。 但王子明白了很多。 泰尔斯果断地摇摇头: “没有用的。” “如我所言,我对既定的事情无能为力——你无法在我这里夺回刃牙营地,夺回你从我父亲手里失去的东西。” 他一脸拒人千里的冷漠: “而您该走了——这是我用餐的时间,不习惯与其他人共享。” 但出乎泰尔斯的意料,面对他明显而决绝的否定,西里尔既没有以负面的态度针锋相对,也没有用他惯常的语调冷嘲热讽。 只见公爵脸上的表情松了下来,不笑也不刺,只是坐正了身子,幽幽地看向窗外。 “刃牙营地?失去的东西?” “王子殿下,你见过从前的西荒吗?” 他望着窗下的熙熙攘攘。 泰尔斯看着西里尔的侧脸,突然觉得此刻的法肯豪兹公爵有些恍惚。 “从前?” 公爵哼了一声,不知想起了什么,只是微微摇头: “你知道,十八年前,刚继任公爵不久的我接到星辰总诏令,马不停蹄地赶到永星城,跟其他十八人一起聆听你祖父的平叛动员时……” “我可从来没想过,生我养我的西荒,会是下一个。” 泰尔斯表情一变,陷入沉思。 十八年前。 星辰总诏令。 平叛动员。 可是…… 王子抬起头,疑惑道: “下一个?” 但泰尔斯随即眼前一花,他下意识地含胸环臂,接住了西荒公爵抛来的一块—— 白面包? 泰尔斯惊异地看着西里尔淡定地收回左手,又重新把一块水果塞进自己的嘴里。 “十八年过去了,现在的年轻人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在血色之年的战争以前,在传说之翼横空出世之前,在西荒守护公爵还是我伯父的时候……” 西荒公爵一面咬着水果,一面悠悠道: “西荒是什么样子的了。” 泰尔斯抿嘴皱眉,看着显然不舍得离开(王子,还是王子的餐点?)的公爵阁下,愤然而无奈地张开嘴巴,一口咬住松软精致的白面包。 “那时候,这里的统治者——刃牙男爵,加勒特·卢曼还是我伯父重要的封臣与座上宾,经常出入荒墟,可谓与我共同长大,情同手足。” 公爵笑着看少年一脸不爽地把脸从面包里拔出来的样子,目光却渐渐凝固: “那时候,我们跟大荒漠之间享有着难得的和平。” 和平? 努力撕扯着面包的泰尔斯一顿。 只听法肯豪兹缓声道: “我们不进去,而他们——无论是兽人的八大部落还是荒骨人的五大部族——也不过来。” “我们的巡逻抽税遵循定规,他们的劫掠放牧也自有原则——彼此远远相望,默默警惕,过着各自的生活,井水不犯河水,公平,默契,自然。” “任由无数的游商、牧民,雇佣兵,冒险者们自由自在地进出大荒漠,与沙盗、流放者、兽人与荒骨人,甚至与来自荒漠另一头的同行们往来、贸易、竞争、厮杀、冲突、融合。” “谱写他们自己的故事。” 泰尔斯一边嚼动着面包,一边皱眉想起“我家”酒馆的老板坦帕。 想起他曾经对自己说过的,刃牙营地的历史。 那是——雇佣兵的年代。 对了,坦帕后来怎么样了来着? “那时,甚至有渴望着文明的荒漠居民移居到西荒——当我到了骑上战马的年纪,开始巡视荒漠时,还时常能在边境看到往来的荒种。” “要是你胆大一点,随着商队踏入荒漠,那就有机会一睹‘人类之敌’的面貌,遇到商人们跟看似凶狠的灰杂种们指手画脚讨价还价得面红耳赤,也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公爵的嗓音一反平时的尖利刺耳,变得平稳而顺畅,呼吸间微带颤音,像是竭力忍受着什么。 荒种。 灰杂种。 泰尔斯先想起了“丹特的大剑”里的荒骨人麦基,然后是黯红眼眸的拉斐尔。 以及……那个不一般的,给了他成年礼“名字”的兽人——坎达尔·怒山。 “甚至有商会在大荒漠里约定了定期的交易日,就像我们乡下的集市一样;据说还有商队走出了一条传说中连通无数绿洲,直达荒漠深处,甚至能走到黄金走廊的神奇商路,证明大荒漠的面积不比我们引以为豪的星辰王国要小。” 西里尔的话语里带着难言的笑意和难舍的回味: “你听过黎明三英杰荒漠寻龙的吟游诗吗?你听过聚宝无数的荒漠都市卡利格里的故事吗?你听过荒骨人们关于战神沙漠的古战场传奇吗?你听过蛰伏在黄沙下的邪神吞噬世间万物的恐怖怪谈吗?你听过沙漠深处埋藏着无数帝国宝藏的传说吗?” “那时候,它们都是发源于神秘大荒漠里的精彩故事,由无数的人们从这里出发,闯进荒漠再带出来,带回西荒,带回星辰,成就流传千古的传奇。” 吟游诗、故事、传奇。 曾经的荒漠与西荒。 泰尔斯默默地听着,一时连面包都忘了吃。 公爵叹出一口气: “西荒的人们与荒漠里的居民,就像这样,我们相互忌惮也彼此需要,时有摩擦又偶尔合作,维持着古怪却有趣的生态,充实着这片已然干旱了千年的土地。”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荒漠里,崇拜——或者说恐惧漠神的人们有一句老话。” 法肯豪兹幽幽地道: “漠神无灾,世间皆灾。” 泰尔斯眉毛一动,下意识地跟上: “漠神无赦,荒漠即赦。” 西里尔眼前一亮,似乎对泰尔斯知道这句话颇有惊喜之意。 “所以你已经知道了。” 公爵轻轻一笑: “不劳漠神主动降灾,凡世早就处处布满灾难。” “不必漠神亲自赦免,大荒漠的存在已是它最大的宽容。” 西里尔的脸上现出慨叹之意: “你感觉到了吗?在这句话里映衬出的漠神,是怎样中立,超脱,冷漠、看透万物——就像大荒漠本身?” 泰尔斯没有说话,只是想起在龙霄城临行前,荒骨人拉斐尔对他的告诫。 但那时,荒骨人对他解释这句话的意思是: 可怕的荒漠里处处危险。 软弱者畏灾,侥幸者求赦。 唯有同时抛弃软弱与侥幸的人,才能在无情的大荒漠中找到立足之地。 可相比之下,对这句让人后背微寒的谚语,西里尔公爵的解释却显得如此的…… 平衡? 不偏不倚? 公爵的话还在继续,在这狭小而明亮,偏偏被寒风侵彻的塔顶房间里有些飘忽不定: “如果外界纷乱不休灾难不止,没关系。因为无论怎样的灾难,当它到达荒漠,都会被眼前无尽的日晒和千年的风沙所埋葬。” “如果外界盛世太平纸醉金迷,也没关系。大荒漠里日日都有的冲突流血和残酷生态,会让你重新习得生存所需的一切。” 西荒公爵眯起眼睛。 “它谈不上舒适,因为它的宽容仅是其中一面。” “它却也不可怕,因为它的残酷只是恰到好处。” 在泰尔斯的深思中,西里尔扔掉手上的果核,眼中泛出锐利的精光: “任世间洪水滔天。” “唯荒漠冷暖如故。” 公爵吐出一口长气,转头看回泰尔斯,似乎重新回过神来。 泰尔斯连忙低下头,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继续对付他的面包。 但西里尔不以为意: “当年轻的我站在西荒,站在祖传的土地上,面对着无尽的大荒漠绵延出的地平线,这就是它告诉我的东西。” “那就是我对西荒曾经的记忆,这生我养我的地方。” 可下一秒,西荒公爵的语气就变了。 “但是……” 西里尔的眼中泛出寒意,让泰尔斯不禁皱眉: “看看现在。” 那一刻,泰尔斯感到一股如有实质的厚重和凝滞。 公爵的声音重新变得尖利而刺耳,令人下意识地想要捂耳: “血色之年后,王室入主刃牙营地,把这里变成了纯粹的军事重镇,遵循着与西荒和荒漠都截然不同的规则,公平不再,默契无存,随着常备军每一次光荣的进击荒漠,情况更加恶劣。” 泰尔斯轻轻皱眉,想起常备军和征召兵的冲突。 “曾经是化外之野的荒漠变成了危险战区,行商们日渐稀少,佣兵们辉煌不再,荒种们绝迹边疆,曾经嘈杂热闹的边境变得危险重重,一片死寂,所有的规矩都被破坏殆尽,唯留混乱血腥。” 泰尔斯又想起酒馆老板坦帕对行情不好的哀叹。 “而荒漠里的兽人和荒骨人们,他们一旦出现,就会是成群结队,全副武装,不留活口,无休无止的警报,无穷无尽的叛乱,无边无际的防线,让我们这些真正家在西荒的人焦头烂额。” 法肯豪兹公爵冷哼一声: “唯有传说之翼那猩红色的星尘战旗,随着他每一次巡逻荒漠时的马蹄声浪与人头滚滚,高高飘扬,在身后留下王室的荣光与西荒的鲜血,而八大部落和五大部族和我们的仇怨只有越来越深。” 泰尔斯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没有出声。 他预感到了什么。 “血色之年带来了什么?” 西里尔的嗓音陡然提高: “我不知道。” 公爵冷漠而尖利的嗓音,配上他可怕的形貌,让人颇为心悸。 “我所知的唯有一件事:那就是自血色之年后,自海曼遇难战争爆发之后,西荒的土地在这十八年间……” 他重重咬字,铿锵有力: “变成了什么。” 咚! 尽管看着公爵大马金刀地按椅起立,泰尔斯还是为拐杖触地时的那一声吓了一跳。 咚,咚,咚。 拐杖一下下点地,将西荒公爵明明不高大,却有种别样冷意的身形越推越近。 令人不寒而栗。 直到他停在泰尔斯的面前。 “现在,王子殿下,”西里尔·法肯豪兹冷冷地看着他,眼里带着不容逃避的意味: “轮到你告诉我:血色之年给我们,给西荒,给世代生存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带来了什么?” 泰尔斯努力咽了一下喉咙。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哪怕是这位面容难看、身带残疾,习惯了冷嘲热讽、幽默讥刺的西荒公爵,也有如此怖人的一面。 “我不明白。” 王子压住心底里的猜想,艰难地回答道。 “不明白?” 西里尔嗤笑了一声,却丝毫没有之前的那股轻松与诙谐。 “抑或是你不想明白?” 他枯槁的面容此刻就像一具风干多时的骷髅,从深邃的眼洞里透出刺骨寒风。 泰尔斯正要开口,但公爵没有给他机会。 “之所以会有血色之年,之所以会有我们面对的一切——是因为那儿有个怪物。” 西荒公爵冷冷地道。 什么? 泰尔斯疑惑皱眉: “怪物?” 咚! 西里尔的拐杖狠狠击地: “对!”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却带着一股深恶痛绝的意思: “那就是个怪物,一个以权力为食,以生命作价,以破坏为生的怪物。” 只见公爵背着光,面上的沟壑无比阴森,他的皮袍在高塔的寒风中飘飞震颤: “它,泰尔斯,它就藏在复兴宫的最深处,藏在至高国王的王冠内,藏在你祖先安息的陵墓里,藏在每一个有权继承王位的璨星心中。” 泰尔斯眨了眨眼,慢慢听出来: 这是一个隐喻。 “它每一次在人心中醒来,舒展爪牙的时候,都会带动可怕的漩涡,试图把这个王国的一切都吸纳进去、碾碎、侵蚀、吞噬。” “拜它所赐,西荒——不,不止西荒,而是星辰王国曾经的一切都在崩溃、毁坏、消亡、不复存在。” 高塔中,西荒公爵,西里尔·法肯豪兹坚决而冷酷地指了指面色凝重,全神戒备的泰尔斯王子: “而总得有人……” “去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