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撮合

    广东省鲁迅文学艺术奖 ( 文学类 ) 是全省文艺最高奖项,每三年一届,经严格初评、终评和公示、颁奖等阶段,代表近年来广东省文艺创作的最高水平。

    袁秋华的中长篇小说《同一屋檐下》,首发于《花城》杂志,后由花城出版社出版发行单行本,约十五万字,共十章节,每章节精选一个社会阶层的缩影,描写众多外来打工者的城市生活,恋爱婚姻,精神困惑,及身份归属的迷茫。

    此小说,深沉厚重是第一条资质,磊落豪雄是第二条资质,聪明才辩是第三条资质,且事事有归着,就是脚踏实地,他们懂得事业起于积微,功名需要寸累,每件事都做得有头有尾,有始有终,既是克勤小人物,又是持之以恒的奋斗者。作者有一颗慈善之心,肩挑责任,乐于助人,这样的人即便物质上不富有,精神上也是大富大贵者。

    同时,审时度势,顺势而为,欲成大事,除了自身的能力,更重要的是符合社会形势的发展。柯达被数码干掉了,相机被手机干掉了,诺基亚被苹果干掉了,手机取代电话,电脑取代纸笔,网聊取代通信,视屏取代打字,趋势就像一匹马,如果在马后面追,你永远都追不上,只有骑在马上面,才能和马一样快,这就叫马上成功。

    一个人智力再高,实力再强,也无法与时代的大趋势,大潮流抗争。这是一个跨界合作的时代,每一个行业都在整合资源,都在交叉洗牌,都在相互渗透,明星也在影视歌三栖,文人也在写拍串三通,商人也在投资投机投实体。

    外来务工人数,超过本地居民人数,这是多大一个市场啊!

    袁秋华为弱者代言,替打工者呼吁,精神可嘉,勇气要勉,她拿下头奖,那当然实至名归。虽然实力强,但对手也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蓝新颜。上一届就拿到摄影奖(艺术类),还有一本漫画(书画类),称霸漫画界。关键是,他已经有两届头奖在手了哦。这次凭着发表在《作品》的中篇小说《风生水起》,角遂中篇小说金奖,无奈败北,屈从优秀奖。

    该小说,叙述某外资企业,为了在上市的股票里套现,丧心病狂的弄虚作假,空货柜(内无原材料)进厂,空货柜(内无成品)出厂,营造产销两望,产能产值翻倍的假象,间接造成了股市动荡,直接给股东和股民带来巨大的经济损失,引发一系统的社会问题。

    主持人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当场“发难”:你和老师,昔日并肩作战,他画画,你配词,你写文,他插图,堪称一绝。现在他惜败于你,想跟他说什么吗?

    袁秋华的反应是真快,回答的滴水不漏,说出来的每个字都透着一股谦虚劲:“没有老师的教诲,就没有学生的成长,没有学生的出于蓝,就没有老师的骄傲。提携后进与褒奖先驱,可能我们两个之间实在太难评了,所以评委,我估计就想了个“折中”办法,嗯,女士优先,劫富济贫,哎,咱们给外来的打工妹吧,大概就这么个意思。

    她说完,台下的蓝新颜接着就笑了,而且是那种特真诚,特爽朗的笑,脸都笑称一朵向阳花了。其实高手过招,虽然要分输赢,但还有个英雄识英雄,惺惺相惜。如果输给了傍势的小美女,恐怕就只能礼貌一笑了。

    主持人走到蓝新颜身边,问得 钻:蓝老师,您老就是评委之一,能否透点内幕?这么个“折中”的办法,是他人做通您的思想工作,还是您主动谦让呢?

    蓝新颜呵呵笑:你是交警,发现我违规,你就直接开罚单,好不好嘛。

    前排的刘斯奋(省文联主席)抢答:蓝少还是童男仔,用这招泡妞呢。

    后排的谢有顺(省作协主席,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补一刀:这个女弟子,当初我想挖墙脚,他死活护卫,说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呢。哈哈!

    末座的王十月(花城杂志社的主编)助威:惟楚有材,于斯为盛,天下九头鸟,地上湖北佬。咱楚国的女孩子,可是带刺的玫瑰呀,扎手得很,也很抢手,蛮俏哦!

    蓝新颜站起,朝大家拱手拜谢:咳,咳,大家的好意,我这里心领了。哈喽,大家好!这是公共场合呀,颂奖典礼呀,拜托啦,不要起哄,好不好嘛。改日,我请客小聚,保证让大伙说个痛快!

    刘斯奋头摇得像拨浪鼓:你做菜?那是猪食,狗都不吃!除非华姐下厨,否则嘛,你八抬大轿来抬,老纳也不去!

    主持人惊讶:刘老,你称她“华姐”?您老,相当于她爷爷辈啊!

    谢有顺道:这有什么呀,民间排座次,靠的是实力,好吃才是硬道理。

    主持人说:那,下次聚餐,叫上我呗。

    蓝新颜说:行!留下联系方式,到时我通知你。

    袁秋华穿一身水蓝色长裙,怀抱洁白素雅的百合花,站在台上,微微笑着,清新脱俗,温婉大气,像个学生妹一样,恬静美好。听着台下的喧闹,用天真无邪的眼神,扫描全场。

    四目相接,蓝新颜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目光躲闪。住在心里的人,无论你为她流了多少眼泪,哭成傻逼,你还是会喜欢她,所有的难过和委屈,都会在见面后,惊鸿掠影般的一个幽怨眼神中,化为乌有。

    袁秋华离开工作室之后,去了省文联属下的一个广告公司。蓝新颜去找她和解,她不愿见面,碰见绕开,巧遇躲避,他私底下托人邀请,她就是不赴约,一而再,再而三,始终拒绝,“不见,免谈”。蓝新颜是省作协的副主席,袁秋华是副秘书长,集体会议,或组织活动上,他主动和她说话,她不搭腔,他伸手帮忙,她不需要,他给她礼物,她不接受,他送她人情,她不领取。

    蓝新颜什么都想给她,可袁秋华什么都不要。

    我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为你卸掉所有铠甲,却依旧得不到你的心疼。拼命的想要抓住你,却发现寒风里只剩我自己哭喊。

    既然分开,肯定是多种原因不能在一起!你改造不了我,我也不适合你。

    所谓的念念不忘,在自己眼里是爱,在你眼里是烦,而在别人眼里,是贱。

    我给过你机会,我不欠你的!我平白无故被你妈打骂,并撵出门,斯文扫地,颜面无存,已经没脸回头了。

    我和你最大的区别,大概是,我手握刀刃把刀递给你,怕你受伤,你手持刀柄捅进我怀里,怕我纠缠。

    原本以为你可以为我遮风挡雨,却发现所有的风雨,都是你带给我的,让我成为别人非议和耻笑的对象。你这样无底线地伤害我,为什么还幻想我会珍惜你?

    在省文坛没有蓝新颜摆不平的事情,唯独袁秋华,他面对她毫无办法。两人的互怒,也是甜蜜的很,就像是一对欢喜冤家。谁都可以看出来,他对她的爱护,只要她开心就好。两人虽然在明面,并没有在一起,对外还宣称“前尘往事,都过去了”,但是从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人们可以感受到,其实两个人都没有放下彼此。这对活宝,一直在原地转圈子,反复折腾,看得旁人心中焦急。中山大学的师生们,省文联的艺术家们都知道,袁秋华是蓝新颜的心上人,别说主管文化,群艺,新闻,出版的宣传部长,就连分管文化,教育,卫生的副省长都知道,袁秋华就是蓝新颜心尖上的女人。

    颁奖顺序是从末等奖开始,到头等奖结束。副省长给蓝新颜颁发获奖证书的时候,半警示,半戏耍,道:蓝少,你还真是会挑女人,果然背靠大树好乘凉。既然碰了惹不起的,你就得一辈子让着她。要不然,你就会暗无天日!

    蓝新颜整个人都很慌乱,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又得罪了什么人。

    副省长拍一下他肩头:看着你傻傻的,被蒙在鼓里的样子,我再多说一句,你有才华,又不差钱,趟这趟浑水做什么呀?像李白一样,做个自由散漫的文人,多让我羡慕啊!

    蓝新颜下台后,忐忑不安了。

    轮到袁秋华上台领奖,给她颁奖的领导,竟然是省委书记。

    按往年惯例,这种级别的颁奖典礼,主管的宣传部长到场,分管的副省长露面,已是最高规模了。省委书记破格现身,专程赶来热烈祝贺,一帮电视台,报社的记者,便衣警察紧随其后,前呼后拥而至,捧文学的场,撑文人的腰,破天荒呢,真是太意外了。

    全体起立,鼓掌欢迎。省委书记含颌微笑,挥手示爱。群情激奋,场面鼎沸。就连见惯大世面,出入大场合的主持人,脸颊都激动得红艳艳的,扑了胭脂似的,比口红的颜色还亮丽。可惜省委书记的目光,从她身上一掠而过,落到袁秋华的脸上。

    袁秋华浅笑着,默默地看着他威风八面,眼角甚至暗藏一丝讥讽。而他似乎也很享受,一脸的傲娇。

    蓝新颜琢磨着袁秋华看省委书记的这小眼神,她一脸贼兮兮的,到底是俯视,还是不羁啊?这俩人明显熟透,相识不止三五年,像从小就熟悉一样。他不想乱作猜疑,心里却有些难过,她到底隐瞒了多少秘密?但他明确,这俩人之间没男女的情爱,因为他了解她,相信她,熟知她温柔的神态,害羞的反应,因为他感应着她的开心,她的难受,她的感觉,她的情绪。在那些思念成疾的夜里,这个翩翩少女总是衣袂飘飘地,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她的一举一动,都让他痴迷,她的一颦一笑,都令他抓狂。也许这纯净的想念,就是爱吧,不掺杂任何物质,过滤掉所有利益,唯有一颗单纯的,爱她的心,想她的情。

    省委书记从司仪手中接过一捧白合花,双手递给袁秋华,语气轻柔道:祝贺你呀,世侄女!你果真继承了瑛先生的衣钵,先生在天之灵,也会为你骄傲!

    袁秋华双手接着花束,也柔声细语说:若非上天眷顾,领导栽培,我也不能有幸。

    省委书记从司仪手中接过获奖证书,却没有递给袁秋华,他打开看一眼,再合上,手里掂一掂,然后手反到后腰,笑眯眯地说:鲜花献给你,证书我没收,摆在案头,方便展览。

    袁秋华心里乐开花,表面却佯装生气,她绕过他身子,伸手作势来抢,娇嗔地说:借花献佛,鲜花转给你,证书还给我!

    省委书记斜步躲开,抽身就走。

    主持人返回台上,问袁秋华道:华姐,我们什么时候,能一尝你的厨艺呢?

    这话一说,全场人眼神放光的盯着袁秋华,想听她怎么回答,准备”看蓝新颜的笑话“。

    袁秋华说:搞那些花头,有什么意思?人家天生胆子小,快来人啊!快来救救人家!真的摆不脱啊!

    全场的人一起笑了出来,当众拂领导的美意,这位女士的胆子也是不小啊。

    不过,袁秋华接着说了第二句话:什么时候,来我这,我都恭候,唯一不接受的就是,你们不应该去他那!

    现场笑得更欢乐了。

    还有最后一句话,袁秋华连眼睛都不眨的说了:你们赶紧,把他的饭局推掉!为什么呢?刘主席说了,他做菜,是猪食,狗都不吃。

    大家乐翻天,笑得前弯腰,后仰背。

    一来二去三句话,袁秋华面对撮合,见招拆招把别人的撮合给堵了回去,也是很猛了。她俏皮不羁,有一点鬼马和搞怪。正是因为机灵通变,不走寻常路,才让她有源源不断的创作天赋。无论是惆怅的,忧郁的,无论是快乐的,彷徨的,不管是哪一种情绪,她都能精准地用笔表达出来,写出人物内心真实的感受,更契合读者的代入感,产生不一样的感触,这就是她作品的魔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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