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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仪接过,饮过一口, 尝出了橘子的香味,不禁莞尔:“果是好茶。” 赵婉见她双肩微落,便道:“今日我唤顾美人来,无非是想叙叙旧,自当日湖畔偶遇,我与顾美人还未曾好好说过话……” 顾仪放下手中杯盏,笑问:“说起来已是过了数月,婉贵人是有话要问?” 赵婉轻轻挥手,素雪便乖觉地退出了殿外。 殿中就只剩了她与顾仪二人。 赵婉慢慢饮过一口茶,端详顾仪,半晌,才问:“当日顾美人故意掷玉?是为了什么?” 她犹记得当夜顾仪走前祝她前程似锦。 本是戏言,如今看来,却是成真。 顾仪望着赵婉,轻笑道:“婉贵人今日为何有此一问,当夜我便说过,婉贵人求仁得仁,既有机缘得见圣颜,为何不见?” 赵婉见顾仪一双眼睛朗朗分明,神情坦然自若,“你……早知我是赵桀后人?” 顾仪点了点头,“正是……”她复又搬出了先前攻略赵婉时瞎编的借口,“我第一次在浣衣局外见你,便觉的你长得像一个故人……” 她抬眼看赵婉面露惊诧,复又道,“我幼时曾随家父往济州行,当年我因年幼体弱,在济州沧郡的别院养病,扮作男童,进了学堂,见过赵桀夫子,仰夫子风骨,印象甚为深刻。未曾想,赵家突逢大变,我……原以为夫子的后人都散尽了……” 赵婉朱唇轻启,“你因此……才助我?” 顾仪颔首,语意郑重道:“赵桀夫子为人襟怀坦白,光明磊落,不该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赵婉闻言,猛一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你可知晓赵桀夫子……他是如何……” 当然知道,但我不能提前剧透。 顾仪缓缓摇头,“我并不知晓,不过我猜兴许婉贵人想知道,故此才进宫来的罢……婉贵人且宽心,我与婉贵人所求的是同一事,无非是求个……””她停顿片刻,徐徐道,“求个公允……求个明白。” 赵婉心中暗暗又是一惊,她端详顾仪神色良久,才长舒一口气。 她的声音渐低,“可太子旧人,昔年东宫辅臣早已散落天涯,我自进宫以来,一直一无所获……” 顾仪眉睫微垂,缓缓地眨了眨眼,“怎么会是一无所获,陛下不是赏了贵人么?普天之下,若真有人能助贵人,难道不是陛下?婉贵人一直以来所求的,不过就是圣心?” 赵婉脸上一烫,心中蓦然生出几分愧意,“可……圣心难测,我……实在惶恐……”说罢,便望着顾仪沉默了下来。 顾仪一时之间,也提不起兴致说话。 书中的萧衍对于赵婉,似乎是因为她的样貌,先是好奇,再是试探,待到明白过来他曾于幼识与之相遇,又多了一分看重,赵桀翻案之后,便真心以待。 可眼前的萧衍,却绝不是个因样貌而为其所动之人,如今他既已知道了赵婉是赵桀后人,那么他想要的……大概……就是赵婉的坦诚以待。 赵桀,于仕林间德深望重,为天下读书人所追捧,萧衍登基两年,权柄愈盛,待到河清海晏之时,所求的便是天下士子归心,帝王声名。 顾仪举盏,饮过一口果茶。 橘子茶凉了,竟然有些发苦。 她笑了笑,“婉贵人,与其担忧圣心难测,时时揣测,不若想一想自己是否真心,将心比心,若是以真心待一人,何愁换不回一颗真心……” 赵婉怔忡片刻,但见顾仪轻放下手中茶盏,盈盈一笑道:“昨夜下过大雪,屏翠宫中尚有诸多杂事,便不多叨饶了。”她说话间,起身蹲福道,“婉贵人,妾身告退了。” 赵婉见她神色,“嗯,顾美人去罢。” 顾仪走了两步,才听身后的赵婉低声说,“多谢。” 她脚步不停地走出了蒹葭殿,立在廊下,见天上竟又纷纷扬扬地飘起雪花来。 顾仪戴好斗篷上的嵌毛风帽,抱着暖烘烘的手炉,往殿外走去。 她独自走到甬道上,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萧衍见到前面不远处的蒹葭殿走出来一道人影。 只凭背影,他便认出了顾仪。 他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隔着十数步的距离,他听到了顾仪自蒹葭殿快步而出后,停在甬道之上的一声长叹。 他心中的闷气倏尔飘散了些。 可是却见顾仪并未站多久,便朝西苑的方向疾步而返。 萧衍扭头看了身后的高贵公公一眼。 高贵公公被盯得一个激灵,扬声叫道:“避让圣驾!” 顾仪被这忽然而起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立刻停下脚步,退到墙边站定。 等了片刻,才听脚步声渐近。 她埋首蹲福,窥见了明黄色的袍角。 高贵公公的声音响在耳旁:“这不是屏翠宫顾美人么?” 顾仪心中觉得奇怪,高贵公公的腔调平日里也不这般做作啊。 她斗胆抬头一看,萧衍果然已经行到了她的面前。 “臣妾问陛下金安。” 萧衍看她虽手捧暖炉,脸色却是发白,蹙眉不悦道:“你的侍婢呢,今日落雪竟无人执伞么?” 顾仪浅笑一声,“臣妾今日特来拜见婉贵人,来时一路并未见落雪,又想着并不会久坐,因而未曾带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