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林探访宁帅，进退两难行
这位汉使也算是老面孔了，他就是当年在彭阳怒斥慕容宝勾结异族的林探林大人。时过境迁，彭阳会议据此也有段时间了，有好多人已经不在人世了，但这个林探却活得十分硬朗，啥毛病没有，每天吃完饭还能自己在城里溜达好几圈，体格丝毫不比年轻人差。此次出使，他原本只是赵德派来犒军的，并没有出使世军的任务。他之所以来，是因为赵俞求他顺路走一趟的，原因无他，赵俞已经要顶不住了。 尽管赵德从未把国内的压力和不满带给他，赵俞也不想再这么干耗下去了。自己在前线碌碌无为，后面赵德却每天都要为自己军队的吃喝费劲精力，这对赵俞来说已经算是莫大的羞辱了。再者说，百万大军的对垒，这已经超出了赵俞的指挥能力范围了，一旦出错，对国家就是万劫不复的打击。这几天赵俞一直在琢磨前去和宁子善交涉的使者人选，林探的到来正中赵俞下怀啥也不说了，就您老了！ 于是，林探就从犒军大臣摇身一变，变成了双方商讨停战的临时交涉人，继续在新的岗位上发光发热。宁子善用最高规格的礼节对林探的到来表示了欢迎。将林探迎进大营后，宁子善并没有急着回帐，而是先和众将带着林探四处视察。待一行人走到校场时，宁子善指着正在训练的精锐士卒，得意的向林探炫耀道“先生观我营中将士如何？贵国可有这么精锐的军队吗？” “将军所部，确实精良，”林探怎会听不出宁子善话中的浮夸之音？立马不软不硬的顶了回去，“只是可惜，老夫实在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虽然老夫在关中待的时间久了，在自己军营的耳闻目染下也能说道一二，但像凉国、雍国、汉中这些地方的军队，老夫依旧看不懂啊。” “尊使看不懂上国天军，也属正常，”宁子善打了个哈哈，随后便带着林探来到了军队屯粮所在，望着营中堆积如山的粮草，以及周边精神抖擞的世军将士，宁子善特地让人盛了一小碗稻米来，毕恭毕敬的献给林探，“听闻关中各地都在闹饥荒，本帅斗胆揣测，老大人该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吃饱饭了吧？今日本帅做东，尊使不必客气。” “那可多谢宁帅了，”林探接过碗来，在手里颠了颠，拿鼻子闻了闻，顿时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贵国就给将士们吃这种东西？在我们大汉，这些东西，百姓们一般都是拿来喂猪的！”说罢，林探将碗随手一扔，似笑非笑的看着宁子善。 “你”周围世将见之大怒，有好几个人剑已经要出鞘了，却都被宁子善给按了下来，空气中顿时充满了一阵摄人的杀气。林探毫不畏惧的顶着众人饱含杀意的眼神，正色道“老夫今日来此，只为两国友好而来。宁帅若要杀我，请速磨刀！但如果宁帅心中也不愿意继续打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了，还请听老夫几句良言相劝！” “尊使请讲。”宁子善示意身边人全部退后，给二人留出一定的空间。确定两人交谈声只有彼此能听到后，宁子善才做了个请的手势。 “宁帅现在可是集万千权力于一身了，如果这仗您打赢了，那敢问宁帅，世皇还有什么可赏给您的？”林探迅速的回忆了一遍赵俞先前给他说得宁子善的弱点，目光如炬的盯着宁子善，“宁帅位已至王爵，此战若胜，必是成为贵国将首，但你我都清楚，真到那时候了，恐怕就是宁帅一命呜呼之际了。退一步讲，就算世皇没有杀您的心，也一定会把你软禁起来。我大汉一败，天下还有哪路诸侯是贵国的对手？到那时，世皇还会像今天这样需要您吗？” “继续说。”宁子善有些动容，虽然这席话他已经听了好几遍了，但不知怎的，自己就是走不出这个弯儿。 “眼下你我两家近百万大军对峙于此，您最后胜了，世皇会忌惮您，如果您败了，世皇日后就更有正当理由罢免您的兵权了。与其两头不讨好，不如你我两家各退一步，上奏朝廷，同请退军。这样，您才能继续掌权，继续为世皇所需啊。您说呢？” 宁子善没有立即回答林探的话，而是在原地不停的来回踱步。林探也不急，胸有成竹的看着宁子善，很显然，他已经摸到了宁子善的死门。 “实不相瞒，本帅心中也属实不愿意继续打下去了，”半响，宁子善才缓缓说道“但我皇有令，一定要击破蓝田汉军，本帅若是抗命，陛下那边如何交代？本帅也是身不由己啊。” “您防心，世皇肯定也在盼着您的退兵请书，”林探急忙劝道，“此事就该由臣子提出，上位者之前既已下了开战令，再下退兵令，岂不拂了脸面？” “这好吧，且让本帅好好考虑一下，”宁子善点点头，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开始出现漏洞了，“这几日请先生暂居偏营，若有什么事，本帅也好与先生商议。” “如此甚好，宁帅，一定要三思再三思啊！” “宁帅，近日听营中将士多言即将退兵，不知是否有此事？” 就在宁子善刚吃完晚饭，准备出去活动一下筋骨的时候，帐帘砰的被人给踹开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刘焕那张满是质问和恼怒的愤容。 “老大人何出此言啊，”宁子善愣了一下，急忙招呼道，“老大人快坐，怎么了这是？本帅做错了什么吗？” “还请宁帅不要避开话题，老夫且问你，那林探来与你商议退兵之事，你是否已经答应他了？！” “老大人也忒无礼了吧，”宁子善面色一僵，不悦道，“纵使您是在下长辈，但论官职，本帅犹在你之上。再说了，老大人深夜闯帐，就为这种道听途说的事吗？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 “宁帅恕罪，”刘焕此时也注意到了自己情绪偏激动了，当下缓了缓自己的语气，苦口婆心的劝到，“林探何人？他是汉军那边的啊，您怎能去听敌人的话呢？此事您今天必须要给老夫一个准话，立斩林探，只要咱们集合优势兵力，攻击汉军一个薄弱点，汉军必败无疑！” “此事此事本帅尚需斟酌，”宁子善一听进攻二字，脑中顿时浮出了白天林探对自己说过的话。看向刘焕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丝不自然，“汉军人数众多，胜负难料。再说了，就算要进攻，本帅也要拟定一个完全的计划，这需要时间，绝不是一朝一夕就可成的。” “汉军已经要撑不下去了，咱们有粮食，他们没有啊！此战我们必胜啊！”刘焕瞪大了眼睛，他简直都不敢相信这种蠢话是从宁子善嘴里说出来的，“宁帅，现在不是几个月前刚刚僵持那会儿啦！汉军吃了上顿没下顿，士气早已低到了谷底，咱们若不抓紧时机，那可就真的成国家罪人了！” “行了！此事就先这样吧，日后再议！本帅乏了，刘大人还请自便吧。”刘焕越说，宁子善心中就越烦闷。同时，还有一丝没来由的厌恶，你刘焕是个什么东西，称你一声老大人那是看在你年龄大的份上，还真顺着杆儿往上爬了？在这里上蹿下跳的，你是主帅还是我是主帅？ “好，既然宁帅不听老夫之言，老夫就不打扰您了，告辞。”刘焕失望的拱了拱手，转身落寞的走出了帐外。此时，帐外已经聚集了十几名世将，一看刘焕出来，急忙呼啦啦的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道“老大人，宁帅怎么说？” “唉诸位将军，都回营忙自己的吧，”刘焕叹了口气，苦笑道，“宁帅的态度，已经告诉我他不想继续打下去了。我估计要不了多久，宁帅就得上请退兵了。” “啊？那怎么行？”慕容德一听便急了，“咱们打到现在，付出了多少？皇兄和朝廷为了此战已经搭进去大半个国库了，现在就这么草草收尾，屁也没捞到，算个什么事啊？” “就是啊！” “啥也没抢到，五十万人在这待了好几个月，那么多的努力不都打水漂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刘焕只是不停的叹气。最后，还是比较冷静的陈隗想了个主意“诸位，不如明日早间点牟时，我等一齐向宁帅请战。我想宁帅总不至于不考虑我等所有人的谏言吧？” “对对对！陈将军说得在理！” “明早老子豁出命去，也要让宁帅出兵！” 陈隗此话立刻得到了众人的支持，只有刘焕一人摇了摇头，苦涩的说到“照我看，你们此举，多半成不得。宁帅何等人也，他怎会唉，老夫倒觉得，不如上书给陛下，让陛下给宁帅下死令，这样，宁帅或许还能改变心意。” “既然老大人这么说了，那咱们就双管齐下，”陈隗接上了话茬，“明天咱们照样请命，但今晚，就挑选精锐斥候，将这里的事情飞报北平，请陛下下令，如何？” 说干就干，当下由刘焕代为起笔，一封请战书很快就写好了，随后，众人再一起画押，连夜挑选精骑，将请战书送至北平，等候慕容皓的最终指示。事了，众人才渐渐散去。只是谁也没注意到，就在众人走后不久，又有一名斥候悄悄走进了刘焕营帐，带着另一封神秘的书信，踏上前往北平的道路 第二天，果如刘焕所料，众人的齐齐请命，在宁子善眼里已经歪曲成武力兵谏了。刘焕看人的眼光极其狠毒，宁子善这种人，极其自负，光靠嘴说或者来硬的是没办法让他妥协的，只会将其越推越远。果然，再拒绝了众人的请战后，宁子善就紧接着提出了退兵的意思。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在座的多是脾气火爆的武将，能好声好气和你讲是看在你官儿比咱们大的份上。现在既然你自己找不自在，那咱们也没必要和你多客气了。 于是，请命变成了吵架，还是一个人与一群人之间的争吵。当然碍于宁子善的身份，即使吵架，也没有撕破脸，心再粗的武将说话前也好好拿捏了一下分寸，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所以虽然帐中“讨论”的热火朝天，但直到目前为止，也没有人敢骂脏话。 最后，还是宁子善最先受不了了，一张嘴哪里说得过那么多嘴？情急之下，宁子善猛一拍帅案，哑着嗓子吼道“此事已定！再有忤逆本帅者，以叛军罪论之！” 此话一出，帐内顿时鸦雀无声。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全部低下了头。吵架归吵架，只是一图口舌之快罢了。现在要论罪了，那就有点不划算了。 “哼，一帮蠢蛋，本帅退兵，乃是从大局出发，你们整天除了喊打喊杀，其他的事情可曾考虑过？”宁子善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训斥道，“此事就这么定了，各位将军回营准备吧，等本帅上报给了陛下，立刻班师！再有妄议者，休怪本帅翻脸不认人！” ”宁帅好威风啊，“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来，”既然如此，我等就恭候陛下圣意。还请宁帅在陛下旨意未到前，莫要私自退兵！犯我国家大忌！“ ”所话者何人？！“宁子善勃然大怒，正欲发作，就只见慕容德阴着脸向外一大步，挑衅般的看着宁子善”正是在下！如何，宁帅可要砍我的头啊？“ ”哼！“宁子善脸上青一块红一块，有心想让人拿下慕容德，但却迟迟说不出口。论官职他比慕容德大，但论身份，慕容德比他尊贵多了。最后，只好重重的哼了一声，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的拂袖退到了屏风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