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夜破方朱，图谋扬州
可怜的教书先生连狄无伤的面儿都没见到，就被奉命而来的世兵给绑到营门口处死了。他的尸首很快就送到了方靖远和朱子洺面前，世军的狠辣和不留情面，让这两位曾经自诩纵横江南无敌手的反贼头头，也开始有些胆寒了。 既然世军不给面子，那就只剩下决战这一条路了。虽说自古以来被逼到绝境的军队，都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但显然像方靖远这些人缺少这种觉悟，他们第一反应不是如何部署防线，而是如何全身而退。 他们都是有私心的，造反毕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稍有不慎就会被人啃成渣滓。所以，现在他们手上的兵，就是他们最大的筹码，只有保存了自己的实力，那以后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再不济，以后被招安也能混个将军当当。简单来说，只要他们自己手上还有人，还有兵，还有地盘，那他们就依旧拥有和世军对峙下去的权利；反之，他们连谈条件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任人宰割。 狄无伤不是刘仕闼，他是个注重结果的人。如果世军的主将是刘仕闼，那也许还会玩些猫捉老鼠的游戏。但狄无伤不会，他在“送”走徐家父子后，立刻着手准备包围城外那帮子乌合之众。此时寿春周边所聚集的世军一共才六万多人而已，这还没有包括寿春的那三万守军。六万人去反包围二十万人，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世军拥有这个自信和能力了。 为了彻底根除这些为祸扬州的蝗虫，狄无伤将六万世军分成了三队，每队两万人。一队由他率领，一队由刘善率领，一队由自己的亲信将领祖喜率领。三路大军在初入夜时悄悄地摸出城外，在后半夜，也是人最困的时候，世军悄无声息的来到了预定位置，三声鼓响后，三路大军分别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对叛军大营发动了猛攻。 叛军士兵们睡得正酣，只有少数人被突如其来的喊杀声给惊醒了。其余的要么起不来，要么起来了全身没劲、精神恍惚，哪还有余劲抵抗？世军一边大肆砍杀，一边四处纵火，整个叛军营盘被火光照的宛如白昼一般。再加上叛军人多，声音又杂，他们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人喊马嘶之声，根本分不清有多少敌人。在未知的恐惧和多日来紧绷的精神状态下，叛军士兵们终于崩溃了，当下也顾不上各部将官的责骂了，纷纷扔掉手里的兵器，四散奔走逃命。 刘善的位置最靠前，冲的也最深。在杀散一批又一批的叛军后，刘善来到了一处异常洁净的大帐前。刘善定睛一瞧，眼前这座军帐明显不同于普通叛军的帐篷，急忙派人将这里团团围住，自己则翻身下马，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提着大刀，带着七八个杀气腾腾的亲兵，快步闯了进去。 “看刀！”刚挑开帐帘，左边头顶上就有一把大刀纵劈了下来！刘善早在进来前，就已经提着心眼儿呢，听得耳边传来的那利刃划空声，刘善急忙一个侧闪，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刀。紧接着左手火把一记横扫，就听得一声惨叫从角落里传来。刘善身边的亲卫们赶紧上前将袭击未遂的人给控制住，以防其再暴起伤人。刘善举着火把凑近一瞧，顿时乐了感情自己刚刚随手一率，竟把眼前这个人的嘴给打歪了！ “听好咯！本将问你，你是朱子洺？还是方靖远？”刘善挥了挥自己手里的大刀，“不想吃苦头，就赶紧交代！” “呸！爷爷我就是方靖远！你这贼厮，要杀就杀！爷爷我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他妈是你生的！”方靖远对着刘善狠狠的啐了一口带血的痰，高声咒骂道。 “有点血性，”刘善歪头避开了这口血痰，继续追问道，“朱子洺呢？他在哪？” “哼！”方靖远冷笑一声，不再答话。只是闭上双眼，似乎一心求死。 “把他押回去，好生看管！”刘善又问了几遍，见方靖远还是一言不发，这才直起腰来，示意手下将方靖远带走。就在他准备离开大帐的时候，突然一丝细微的声音触动了他的神经。身为沙场宿将，刘善的直觉和感官都十分敏锐，现在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帐篷里，好像还有其他人。 刘善叫住了自己的亲卫们，让他们对大帐内部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柜子、塌下、帐后一切能藏人的地方都被翻开来了，就连几处土地也被世兵们用兵器给掘开了，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将军，后面就是马棚和解手的地方了，马棚的草料也被咱们挑开了，没有藏人。解手的地方洞里都是屎尿，估计也藏不了人。咱们还要继续搜吗？” “算了，走吧！”刘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己的直觉出现问题，这倒还是第一次。莫非自己真的太紧张了？ 世军离开帐篷后许久，被他们所忽略的解手洞上的石板突然晃了一下，紧接着，全身沾满污垢之物的朱子洺费力的从坑里翻了出来。等他确定周围的世军走的差不多了之后，才连滚带爬的摸出了马棚，消失在了黑夜里 喊杀声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才慢慢平息下来。叛军被烧死、被杀死、被俘的人数近十六万，仅有四万多人趁乱逃离了这片修罗场。此外，世军还抓获了大反贼头头方靖远，以及一帮子在扬州拥有不小能量的杂鱼叛将。狄无伤在庆功宴上，当着众将士的面宣读了方靖远所犯的条条罪状，最终判决方靖远处以凌迟之刑。对那些枉死在方靖远手下的无辜百姓们，狄无伤终于给了他们一个交代。 三人组中，耿烗死在寿春了，方靖远被凌迟了，只剩下了一个朱子洺。对这位朱兄弟的逃跑能力，狄无伤十分惊讶，数万大军都没逮到他，可见其还是有点本事的。惊讶之余，就是心烦了。狄无伤明白，虽然朱子洺领兵打仗是个半瓶醋，但其在叛军中的影响力还是有的，换句话讲，他就是叛军们的精神领袖。如果把他放跑了，那就等同于放虎归山。假以时日，从哪个地方再拉十万人出来，并非难事。 就在狄无伤准备组织人手去搜索追捕的时候，他的亲信祖喜兴高采烈的跑来告诉他不用费力气了，人已经抓到了！ 狄无伤大感意外，急忙询问期间细节。原来，就在朱子洺顶着一头屎尿仓皇逃命的时候，正好撞上了前来支援狄无伤的萧平所部，双方就这么打了一个照面。本来萧平也不认识朱子洺，眼看两人就要擦肩而过了，萧平军中一个叫余老三的领路人及时叫住了萧平。 这个余老三是庐江人，在不久前，他还是叛军中的一方“诸侯”，手上有百十号兄弟，地盘也不小，整整三座山头。在扬州无主的时候，余老三很是威风了一阵子。 然后，萧平就打来了。 事实证明，余老三实在是个不折不扣的好汉——好汉不吃眼前亏。萧平还没找到他，他就主动找到萧平了，并表明落草为寇实非本意，现在王师天降，他愿意率所有兄弟归顺大世。 一仗都没打，就有人主动投靠，这让萧平很高兴。当即封他做了军中校尉，并担任大军的引路人（萧平对庐江道路不熟）。余老三换了新的领导，也许是想好好表现一下，在引路、作战方面都很卖力，一来二去，萧平对他也越来越信任。 而这次萧平率军来援狄无伤，余老三也随军出征。萧平不认识朱子洺，余老三可认识啊！当他看到全身污垢的朱子洺后，立刻拉住了萧平坐骑的缰绳，指着混杂在难民中的朱子洺大声喊道“将军！他就是贼首朱子洺！快拿下他！” 余大呈，扬州吴郡人。早年间曾因官府迫害，家破人亡，逃难至会稽。在会稽，他与另外两个落魄之人偶遇，三人在经过简单的交流后，越聊越开心，互引为知己，最后以水酒为誓，结拜为异姓兄弟。余大呈年纪最小，排行老三。渐渐的，余老三这个名字，逐渐取代了他原本的名字。 他的结拜大哥叫做张迟，后来死于仇家之手。他的二哥，就是朱子洺。 当穿着甲胄、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余老三看见比以前还要落魄的朱子洺时，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选择出卖了他。连思考都没思考一下。 对不住了二哥，为了小弟的前程，就请您去死吧。 萧平万没想到，走路都能捡个宝贝。值得表扬的是朱子洺同志反应也非常快，一见事情不妙，立刻拔腿就跑。不过他反应再快，也不过是两条腿，怎么跑得过世军骑兵的四条腿呢？不一会儿，世军骑兵就追上了朱子洺，先是用箭射中了他的两个小腿，然后用绳子往他脖子上一套，就给拖回来了。 鉴于朱子洺的身份，萧平十分贴心的把他捆在了自己马后，牵狗似的牵回了寿春。望着被世兵押上来、已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朱子洺，狄无伤大喜过望，立刻吩咐手下凌迟方靖远的那个刑场和行刑人员都先别撤，这儿还有一个呢！ 朱子洺屈辱的死去了。从一开始屈辱的活着，屈辱的逃跑，最后死的依旧屈辱。不得不说，实在是不容易。 寿春之战奠定了狄无伤的威名，狄无伤踩着埋在寿春的十几万枯骨，一跃成为了与慕容赫、宁子善等同级别的名将。慕容皓得知战报后，十分高兴，特召狄无伤等一众功臣前往长安受赏。就在狄无伤准备启程班师的时候，与萧平的一次饭后闲聊，打消了他原本撤兵的念头。 狄无伤并没有让萧平来支援自己，因为他觉得这种级别的敌人，叫人都有些丢脸。但萧平还是主动赶来了，虽然等他赶到的时候仗已经打完了，但狄无伤还是很感动。于是，他在战后的庆功宴间，主动走下帅位，向萧平恭恭敬敬的敬了一杯酒。 萧平不敢托大，赶忙站起来回敬。其实对狄无伤，他也是心怀歉疚。之前自己在豫州就因为和他意见不同而发生了口角，后来他执意出兵庐江，却遇到了无粮无后援的险境。若不是狄无伤及时从后方调拨粮草增援给他，只怕自己早就死在庐江了。 两人又闲扯了一会，狄无伤突然好奇的问道“萧将军之前不是在庐江吗？我听说在九江和庐江边界，还有不少已经投降了叛军的城池啊，你是怎么平安通过的？” “什么叛军城池？”萧平愣了楞，有点不明觉厉，“末将一路上畅行无阻，并没有遇到什么叛军啊。” “什么？”这下狄无伤反倒愣住了，“萧将军沿途没遇到敌军阻拦吗？这怎么可能！据本将所知，九江除了寿春一带，其余都被叛军占据了。别的不说，就说历阳，那里可是叛军们退往丹阳的必经之路啊，不可能没有驻军。莫非你也没遇到？” “没有啊，”萧平仔细回想了一下，迷茫的摇了摇头，“将军这么一说，末将也觉得有些奇怪了。别说历阳，其他地方，除了流民饥民的队伍，末将没有看到一个叛军！” 狄无伤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朱子洺、方靖远、耿烗这三人是扬州最大的反贼，现在一个战死了，两个被剐了，那扬州还剩下什么呢？ 什么也没有了！狄无伤这才猛然醒悟，对啊！扬州乱了好些年了，这三个反贼头头一死，放眼整个扬州，还有哪家势力能成气候？这些散落在各地的叛军不是消失了，而是因为惧怕自己，惧怕世国大军，才不得不躲了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整个扬州，岂不就是自己囊中之物了？ 狄无伤兴奋的把这一想法告知给了诸人。听说可以收复整个扬州，帐中众将全都沸腾了，纷纷请求担任先锋。扬州地大物博，虽然被叛军糟蹋了不少时日，但其价值依旧是无法估量的。在经过短暂的激动之后，狄无伤渐渐的冷静了下来。虽然扬州防备空虚，但此时皇帝陛下的诏书已经到了，让他即刻班师回朝，接受封赏。若自己置之于不顾，岂不就是抗旨了吗？ 更何况，此战他从豫、徐两州带来的军队也不过六万多人而已，寿春大战后，百废待兴，扬州固然诱人，但寿春也不能不要。这种大城，起码要留下两万人镇守才行，这还是保守估计。那狄无伤手上能调动的兵马，最多也不过四万人了。凭这点人，攻下扬州容易，但想要守住它，就比登天还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