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节
不过，对于新皇来说，还有一件特别要紧的事情办，那就是选秀。新皇至今连一个妃子都没有，更别说是皇后了。而这选秀，更是拉拢各个世家的绝妙机会！ 自从回来之后，陌以安的生活又变得和从前一样。不过，太太和相爷对她都上心了很多，大概是因为相府如今就只剩下了她跟陌瑾彦的缘故吧。陌以安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她依旧住在从前那个偏僻的小院子里，身边跟着的丫头，还是青瓷。 只不过，如今的青瓷变得跟从前很不同了。陌以安也懒得深究什么，人总是要学会成长的，相府被抄家流放，就是一个最好的成长机会。她当时是没办法带走青瓷的，丫头只能被卖掉。 这一天，陌以安觉得青瓷尤其不一样。她也没问她到底是有什么事情，真是重要的事情，她自然会告诉她这个主人的。 果然，很快她就知道了今天会有什么事。 一个一身玄色衣衫的男子，俊朗如玉地站在她的院子里，眉目中带着尊贵和亲昵地看着她。 陌以安看着来人，嘴角扯出来一个淡淡的微笑，“六弟。” 其实她早就知道了，这个人绝对不会是她的六弟。 陌瑾乾笑了笑，好似很感慨一般，“我叫齐乾。” 陌以安点点头，“嗯。不过我只认识六弟。” 齐乾也不在意，直接走到陌以安身边，像是从前一样坐下，“五jiejie，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给你无限荣宠，只有我能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陌以安缓缓地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我想要的呀，或许永远都没人能给的了。因为，能给我想要的人，不在这里。” 虽然她已经猜到了这里的时间跟外界是不同的，但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里的一天还是一天，一年还是一年。她已经离开了将近八年了！她很想很想那个人的啊。 这些，谁能给她？ 然而，齐乾却是误会了，他的脸色猛然一变，直接说道：“安安，你记挂着齐麟？！” 陌以安挑眉，“什么？” 看陌以安的样子，齐乾松了一口气，却还是说道，“安安，你不要跟齐麟扯上任何关系，不然的话……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陌以安懒得理会齐乾。就那么安静地坐着，时时地回忆着从前的一切。这八年的时间里，她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她怎么没有多给他一点回忆？也多给自己一点回忆呢？ 想到分离之前的最后一个夜晚，陌以安的嘴角噙了一丝笑意，很甜很甜。那种感觉，到现在都还回味无穷呢。 坐在陌以安身边的齐乾，却总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的表情她的目光，都让他觉得很远很远，好像是下一秒她整个人都要飘走了一般。 齐乾很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握的感觉，他直接抓住她的手，重重一握，“安安，当我的皇后。” 陌以安被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向齐乾，“你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你是我的六弟啊！” 齐乾暴怒了，“谁是你六弟？我根本不是你的六弟。当初母后怕我出事，从小就已经把我抱出了宫外，换了一个孩子入宫当成太子的。后来，我长大了，需要一个合适的环境，就让宰相以外室之子的名义，把我接进来了相府。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陌以安点点头，“这样啊。可是虽然我们实际上没有血缘关系，可我的心中有啊。我拿你当了那么多年的好弟弟，如今，你再转换成他人……我接受不了。还有啊，皇权不都很怕外戚么，宰相是我的外家，对你来说，更怕的是养虎为患吧。还有呢，宰相本来就是你阵营里的人了，即便是再娶了我，对你的江山也没有什么帮助，还不如把妃嫔的名额给其他的秀女。说不定只是一次选妃，就能给你带来一个强大的班底。” 陌以安分析的是事实，可这些话对于齐乾来说，却是很伤自尊。 她的话，无一不是在提醒着他，他的能力还不够，他还太弱小，他根本就没有自己选择自己做决定的能力！ 一瞬间，陌以安有种错觉，齐乾…… 不过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只坚定地看了陌以安一眼，转身离开了她的院子。 就在齐乾离开的时候，陌以安的脑子里又响起了一句话，“顺应天意，是为破局之法。” 陌以安愣住了，顺应天意？她真想朝着天比中指，到底什么事天意？她要是知道天意的话，还会浪费这么多时间？ 147大婚 事情终究是没往陌以安想要的方向发展。 陌瑾乾，哦不，应该说是如今年轻的皇帝陛下，齐乾。齐乾直接放出消息，说是之前带给皇太子大军不断胜利的那鬼面军师，陌家六少，其实是陌以安。陌家的五小姐！ 虽然当年有记录说是陌家五小姐也跟着被流放到边关了，但是因为陌以安后来扮成男装的陌五，还真没多少人知道陌五就是五小姐。因此，倒是糊弄了边关的那些人。而其他的人，则是在齐乾的有意误导和威逼利诱之下，也默认了陌以安就是鬼面军师的这件事情。 于是，在极短的时间内，陌家五小姐声名鹊起。 紧接着，齐乾就是大肆地对陌以安封赏，而且还特别准许陌以安由一个小庶女提升为宰相府的嫡女，当然了，这不是明面上发圣旨的，而是私下里齐乾对宰相陌忠夫妇的暗中授意。有了这授意，陌以安很快就被宰相陌忠开祠堂记在了嫡母名下，成为了宰相府名正言顺的嫡女。 除此之外，即便是陌以安已经超龄了，也还是被皇帝破格允许成为秀女进宫参选。 更有无数的流言指出，皇后之位非陌以安莫属。理由么，很简单，她是宰相府如今唯一的嫡女，她还是轰动大华的鬼面军师，还有比她更合适的皇后人选吗？ …… 陌以安在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很平静。她甚至在想，这就是所谓的天意吗？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天意的话，她还真不想顺从。 对于她来说，她对韩泽以及对从前的记忆，是支撑她相信自己终有一天必定会回去的信念。只有这样，她才能够不断地告诉自己，她还有回去的一天，她终会回去。 如果她真的顺从这所谓的天意，跟齐乾成婚了的话，她会觉得自己的世界都乱了。 无论对于男人还是女人，有时候身体上的欲念是很纯粹的，但是更多的时候，这种纯粹其实是刻在骨子里的。对于她来说，只有是对的那个人，她身体的欲念才会跟灵魂契合。这种身体的欲念跟灵魂完全契合的感觉，才是她对于情爱里的男女关系，最为真切的追求！ 怎么说呢，就好像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一般，换一个人，没有了灵魂跟情~欲的契合的话，她宁肯不要。是呀，吃过了满汉全席，谁还会享受馒头咸菜？更何况，这种东西如果人不对的话，那跟馒头咸菜都没得比，没了馒头咸菜人会死，但没了这事儿人不会死。 所以，陌以安绝对不想要接受这里任何一个男人跟她的关系。 那最后一晚的滋味，她从不曾忘。那么美，那么诱惑，无可取代！ 陌以安在想着，离开了的话，是不是就结束了？在这个世界终老一生，然后死了的时候，再回到幻境之外？ 不过，还没等她多想什么，就已经到了入宫选秀的时间了。 大华的这一场动乱牵涉了很多人，很多家族，以至于很多女孩子都耽误了点儿时间。不过幸好大华也是提倡晚婚的，所以女孩子的岁数虽然大了一点儿，只要不是太出格，都已然可以找到好姻缘的。毕竟，女孩子耽误了，男孩子也一样耽误了！ 这次选秀，年龄放宽了，但是基本上还是不能比皇帝齐乾大。齐乾十七岁，所以只要是十七岁以下的，四品官以上家族出身的女孩子，都要进宫参选。陌以安可是比齐乾大将近一岁，她现在也马上就十八了。本来她是没有名额的，可齐乾偏偏就是要给她来个特殊，让她也参选！ 跟其他的小姑娘们走在一起，陌以安还真是觉得无语的很啊。 她这前前后后加起来的话，起码已经五十多岁了吧，没想到竟然还是要跟这群小丫头们一起…… 想想就觉得好笑。她这样的人生经历，只怕是在世界上独一份儿了。再没人能跟她这般精彩了。 可是为何，她觉得很疲惫？ 这样精彩的人生，其实并不是她想要的。兜兜转转这么长时间，她觉得自己如今最想要的，其实是平静。平平静静的生活，平平静静地快乐，平平静静地生个小孩子，一点一点养他长大……看着他延续自己的生命！而不是自己无休止地不断从老变小地生活下去！ 世人总喜欢追求长生，其实长生是很孤独很寂寞的。看着自己身边熟悉的人一个个死去，一次次承受离别之痛，可自己却还是要一个人走下去…… 而且，时间对于人来说本是最重要且最宝贵的东西，因为时间只会往前走，走一段，便少了一段。可若是你知道你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到时间的尽头，时间对于你来说完全是摆设的话，那么，谁还会珍惜身边的东西，珍惜逝去的时光？这样的人生，绝对是极其乏味的！ 这就是陌以安如今的体会。真的是很乏味。她承认，第一世她因为跟薛子谦之间的关系，是迫切地想要再活一次的，第二次她也活得非常满意。可如果说现在是她的第三次的话，她不得不承认，她厌倦这样的生活！ 这三世，无论哪一世，她可能都体会了别人一世甚至是几世可能都体会不到的波澜壮阔，但是对于如今的她来说，却只想平平淡淡，平平静静！她累了，她承认自己没有一颗长生的心！ 看清楚了自己内心的陌以安，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进宫选秀又如何？离开又如何？ 看着身边那一群对皇宫以及对选秀都抱着极大期待的小女孩，陌以安微微笑了。原来，人的记忆太多，还真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她没办法像是这些小女孩一样如此坦然地期待！或者说，她根本就不会期待。时间太久太长，而她能记住的东西不多，其他的就只能忽略了。 皇宫已然很宏伟，即便是因为两次宫变，皇宫的某些部位坍塌，但不可否认，依旧是很宏伟大气，也很漂亮。 陌以安跟着那一群小女孩一起住在储秀宫。 严格来说，这里还不能算是内宫。跟内宫一墙之隔吧，她们不经应诏的话，也是不能进入内宫半步的。不过，自古以来规矩就是用来破坏的，但凡是到这儿选秀的，除了陌以安之外，哪个不想被皇帝撞见？只要入了皇帝的眼，要什么没有？ 于是，住进来的这些天，几乎每天都有“迷路”走进了内宫的。只可惜，据说新皇帝非常的勤政，以至于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成功地偶遇皇帝陛下。 陌以安依旧保持着跟相府时一样的作息习惯。只不过是没有了青瓷的照顾，她显得不是那么舒服罢了。八年了，她已经来此八年了！ 八年时间，让她变得习惯了有人服侍，习惯了种种。此时的陌以安，甚至庆幸中间相府的获罪流放。因为她甚至都没办法预料，如果相府一直都平平安安荣华富贵的话，她是不是真的会变成一个大家闺秀，习惯锦衣华服，习惯饭来张口！ 流放和边关城的经历，让她不至于生疏了一个人生存的技能。让她知道，自己终究还是自己，没有变成别人。 算算时间，距离她十八岁的生日已经不足一月了。不知道为什么，陌以安总觉得心中有一种悸动，好像是有什么要发生一般。可是她自己再去感受，却又什么都感受不到，好像她所感受到的东西，只是很虚无缥缈的感觉，其他什么都不是。 陌以安无奈，有时候人想要想清楚自己的感觉，就偏偏越是感受不到。 不知不觉，进宫来已经半月有余。皇帝陛下从来没见过她们这些来选秀的大家小姐们。每天都是处理不完的政务。而且很让人奇怪的是，皇帝陛下也没有下达圣旨到底要怎么处理她们这些秀女。 皇太后在之前的政变中已经死去，如今的皇帝后宫，标准得空无一人。所以选秀的事情，自然还是要皇帝自己做主。美，也不美。 来到皇宫的这半个月，最开始的两三天时间，这些小姐们还能够耐得住性子等待命令的下达，但是她们却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一开始还只是买通太监宫女，大白天地往内宫中跑，到了如今，就连晚上她们也按耐不住了。 毕竟这都进宫半月有余了，可还是没有见到皇帝一面，这些秀女是真的着急了啊。 对于陌以安来说，这个夜晚跟其他的夜晚也没什么不同。 这个世界，没有电力，煤油灯什么的对于她来说，太昏暗了，尽管她早已经习惯，可她还是不喜欢这种昏暗的灯光。所以她到了晚上宁肯睁着眼睛躺在床上，透过窗子看外面的星辰，也不愿意点灯做些女红啊什么的。 这个晚上，陌以安依旧是睁开眼睛躺在床上。只不过，除了看星星之外，她还是顺便把熟悉一下自己的身体构造，尤其是灵力啊什么的。灵力不断地在她的身体经脉中游走着，润物细无声般地滋润着她的经脉和她的身体。 也不知道是进入了这个世界的远近，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陌以安总觉得如今她体内的灵力走向有些奇怪。 原本需要她的引导，灵力才会不断地滋润着她的身体的，可是如今，不用她引导了，灵力就自然而然地滋润她的身体，尤其是她的腹部。丹田左右。 陌以安仔细感受了这些灵力，却也没发现有什么奇怪之处，也就懒得再管那么多了，总之在和谐灵力是害不了她，那就够了。 这一夜也是这样，灵力缓慢自然地浸润着她的身体，她望着星空，回想着某些好像很久远，却又好像并未离开太远的记忆。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是隔着一个时空，在相恋！说实话，这种荒谬的感觉，让陌以安自己都有些想笑。 她的感觉越来越敏锐了，今夜又有三个秀女，悄悄地跟着太监一起，打开了那隐蔽的门，进入了内宫，去寻找她们的机缘。看着她们的小动作，陌以安觉得自己就好像是很不厚道地在看戏一般。不过她也没有理由阻止这些演员们继续给她表演啊。因为她这个秀女的奇怪性，使得这些秀女们看到她就好像是看到了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一般，恨不得给她使绊子。既然如此，她看看她们的表演，也不算是很过分的事情吧。 不过很快，陌以安唇角的笑意就收敛了，因为，那个被秀女们千方百计想要装作偶遇的男主角，如今已经出现在了这储秀宫中，而且正在一个小太监的带领下，朝着她的屋子走来。 陌以安叹了口气，缓缓地坐直身体。她可不想躺在床上等他进来。 于是，齐乾进来的时候，就遇见了坐在床边，斜靠在床头的陌以安。他进来了，她甚至都没有回过头来看他一眼。那银白色的月光透过床在撒在地上，照出来了一室的皎洁。虽然看的不是太清楚，可他还是能够看得到她的脸。 “安安。”齐乾低声叫道，一步步朝她走来。 陌以安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六弟，我还是习惯你叫我五jiejie。” 齐乾顿住了，甚至连呼吸都停住了，屏息，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说道：“可是，我更想叫你娘子，或者是我的皇后。” 陌以安微微一笑，“何必呢？我说过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你最需要的人，也不是我。六弟，我并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情分。所以，你不必为我做什么的。在相府的那几年，我充其量只不过算是一个陪着你安静看书的哑巴。有我你会成为如今的你，可是没我，你一样会成为如今的你。对于你来说，我什么都不是。” 齐乾的脸色黑了下来，“安安，我不相信这个理由。除了我，你还能嫁谁？谁敢跟我抢人？虽然我不愿意承认，可我还是要说，那些年，如果不是你，我绝对没办法把性格控制得这么好。而且，平日的言谈之中，你确实也帮了我许多，不管你承认不承认，都是这样。” 陌以安叹气，“齐乾，我会走的。这里不属于我的世界，我大概很快就要走了，我有这种感觉。” “你要去哪儿？”齐乾的话里带着不敢置信的震惊，随即而来的就是咬牙切齿，“你不要告诉我，你还要去找齐麟那个逆贼！” “不会。当年我没有跟他扯上关系，如今更是不会。” “那你到底要去哪儿？你的家人都在这里，你还能去哪儿？”齐乾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发寒。 陌以安摇摇头，“不。我的家人不在这里。” 齐乾沉默了，好半天他才说道，“五jiejie，我想问问你，其实在你眼里，不管是相府的众人，还是我跟齐麟，都从未入过你的心，对吧。” 齐乾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说明他早就认定了如此事实。 陌以安没有回答，对于齐乾来说，她就是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