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其实他真的很无辜啊
一打开门,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里很整齐,延续了傅定泗一贯的风格,房间的床头柜和书桌上干干净净的,一点儿东西都没有。 床上也很整齐,想必被子和枕头都被他收到了柜子里。 思及此,宁皎依走到衣柜前,打开了柜门。 衣柜里挂着傅定泗的几套衣服,一边是睡衣,一边是出门的时候穿的。 分得很简单,也没几套。 想来,他之前决定来纽約的时候,就没带多少东西。 这也符合他的作风。宁皎依站在衣柜前发呆很久,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抬起手来,从衣架上取下了一套睡衣,然后转身去了浴室。 比起卧室,浴室是个更有生活痕迹的地方。 宁皎依看到了傅定泗的牙杯牙刷,还有剃须刀和毛巾。 浴室的浴缸上摆放着洗发水和沐浴乳,都是他之前用过的。 宁皎依脱下了衣服,在浴室的浴缸里泡了一个澡。 她最近太累了,在医院没有好好洗过一个澡。 傅定泗一直没醒过来,她做任何事情都没办法全情投入。 赶飞机,倒时差,浑身酸痛。 宁皎依做设计久了,颈椎和腰椎一直都不太好,一旦劳累,就会带起全身的酸痛。 泡澡之后,这种酸痛被驱散了不少。 ……… 宁皎依在浴室呆了半个多小时。 她闭上眼睛泡在热水里,脑袋里不断闪过的都是她跟傅定泗结婚那半年多发生的事情。 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她在宁晚晚的病房里逼着他娶她的时候,他对她说:宁小姐,请自重。 后来他被逼无奈,亲自去孚宁找她领证。 领完证之后,他对他说:除了结婚证之外,我什么都不会给你。 可惜他还是没能如愿,因为她逼着傅家办了一场婚礼。 其实婚礼那天他并不开心,宁皎依到现在都记得他有多么不耐烦。 那个时候……他是真的不情愿吧。 想到这些,宁皎依更觉得自己可笑。其实他真的很无辜啊。 他什么都不知道,是她非得把自己存的那些不切实际的念想强加到他身上,又希望他能给她正向反馈。 其实他根本不记得他,他有他自己的世界,和他自己想要完成的目标。 哪怕是跟宁晚晚在一起,也轮不到她来拆散。 是她没有认清楚事实,是她太自私,才彻底毁掉了他。 她是杀死他的凶手,毋庸置疑。 所以,她现在这么难过,应该是报应吧? 宁皎依扯起了嘴角,抬起手来捂住了眼睛。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做出决定之后就不会后悔的人, 她人生中经历了太多起起伏伏,也做过不少错误的决定。 但即使是错误的决定,她事后也不会后悔。 可能还是因为那些事情没有错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吧。 可这一次不一样。 这一次,是真的无法挽回了。 宁皎依浑浑噩噩地泡完了一个澡,擦干身体之后,她换上了傅定泗的那套睡衣。 穿着男士睡衣还是不合身,宁皎依站在镜子前看了一会儿,自嘲地笑了起来。 也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宁皎依出来之后就趴在了床上。 床单上有洗衣液的味道,很好闻。 宁皎依突然有些眷恋这样的味道,好像漂泊无依的人突然找到了家一样。 她不断地吸气,闻着这个味道,思绪一点一点平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思路被打断,宁皎依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刚刚做出的行为有多离谱。 她低笑了一声,拿起了手机。是宁绥和打来的电话。 宁皎依摁下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到了耳边。 “还在医院?”宁绥和问,“傅家应该在医院安排了护工吧?你刚到,先倒时差休息一下,别折腾坏了自己的身体。” “没在医院了,已经回来休息了。”宁皎依没有跟宁绥和说自己现在在哪里。 宁绥和听完宁皎依的回答以后,松了一口气:“好,那你先休息,医院那边别太担心,他们都会安排好的。你照顾好自己,我忙完这几天飞去看你。” “不用,哥,你先忙吧,这边没什么事儿的。”这段时间宁绥和为了她和傅定泗的事儿耽误了太多工作,宁皎依已经不忍心再看他折腾了。 “医院那边怎么说的?”宁绥和跟宁皎依打听起了傅定泗的情况:“真是因为他之前催眠的事儿?” “还不知道,明天才做检查。”提到这件事儿,宁皎依的声音有些僵硬。 关于检查的结果,她很惶恐。 如果真的是因为之前的催眠治疗才造成这样的结果……那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那明天检查完你跟我说一声。”宁绥和宽慰宁皎依,“你先别慌,没有生命危险就好,其余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其余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吗? 可能,在旁人眼里确实如此吧。 可是,宁皎依是真的没办法这么想。 跟宁绥和聊了几句,宁皎依就挂电话了。 放下手机之后,宁皎依再次躺在了床铺里。 她闭上了眼睛,蜷缩起了身体,看起来有些绝望。 ** 从公寓出来之后,傅启政给傅诚那边打电话交代了一下宁皎依在这边住下的事情。 傅诚听完之后没有什么意见,两人又确定了一下一明早去医院的时间,便结束了这通电话。 傅启政这边刚刚跟傅诚通完电话,正准备开车的时候,手机又响起来了。 傅启政看到洛湘的名字之后,戴上耳机接起了电话,顺便发动了车子。 “皎皎他们到了没?医院那边是怎么说的?”电话一接通,就听到了洛湘急匆匆的声音。 傅启政忍不住皱眉,“你今天不是要去参加活动?” “去什么活动啊,我让人代替我去了,我想去医院找你们呢,你们在不在?我直接打车过去。” 洛湘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去参加活动? “不在医院,医院那边的检查要明天才能做。”傅启政跟洛湘交代了一下傅定泗这边的情况,随后又问她:“你在哪里?你的车呢?” “我今天没开车,齐胜光去接我的。”洛湘随口说了一句,“算了,那我明天再去医院吧,我直接让他送我回家。” 傅启政一听洛湘要让齐胜光送她回家,表情马上就变了。 他捏着方向盘的手收紧了几分,沉下声道:“在哪里,我去接你。” “免了,齐胜光接我就行,你明天——” “在哪里,别让我问第三遍。”傅启政阴着脸打断了洛湘的话。 傅启政对齐胜光这个名字过敏。 这几年,齐胜光一直都在洛湘面前转悠, 又是一起参加活动,又是一起约会吃饭,不少人以为他们两个人是情侣。 齐胜光每次出现在傅启政面前,都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傅启政最初觉得齐胜光年龄小,懒得跟他计较。 但是,齐胜光的挑衅越来越过分—— “你有病啊。”莫名其妙被傅启政吼了,洛湘十分不开心,“能不能好好说话。” 傅启政被噎了一下,他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太好了。 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后,傅启政重新说了一遍:“我这会儿没事儿了,你在哪里,我顺便接你回去,正好我也要去看初初。” 搬出了女儿当借口,她总不能拒绝了吧? “不用了,齐胜光已经来了,你要看初初就直接去我那边吧,我一会儿也到了。” 傅启政听到洛湘那边跟齐胜光说了一句话。 很明显,齐胜光的声音由远及近,离洛湘越来越近了。 傅启政的脸再度阴了下来。 这次,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洛湘已经挂电话了。 听着耳机里的忙音,傅启政有些烦躁。 他腾出手来拽了拽领带,提了车速,朝着洛湘所住的那栋别墅开了过去。 ** 傅启政恰好赶上了堵车,赶去洛湘那边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傅启政停车之后,正好看到了洛湘那辆suv停在院子里,想必她已经回来了。 傅启政下了车走到门口,刚按下了门铃,面前防盗门就被打开了。 只见齐胜光满脸笑容地站在门后。 傅启政没想到齐胜光还在这边,看到他之后,傅启政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然而齐胜光却浑然不觉,笑着说:“傅总来了啊,请进。” 齐胜光这话听起来挺有礼貌的,但是傅启政却听得非常不爽—— 齐胜光摆明了就是故意在他面前摆出一副男主人的样子。 呵,这是在跟他宣誓主权? 幼稚。 傅启政直接无视了齐胜光,绕过他,迈步走进了客厅。 傅启政进来的时候,洛湘正好端着水果出来了,她一边走路一边说:“齐胜光,这个车厘子好好吃,你快尝尝。” 一听到洛湘这句话,傅启政原本就黑着的脸更黑了。 齐胜光看到傅启政这样子,笑得更开心了。 他朝着傅启政挑衅一笑,然后转身走向了洛湘,“真的吗,你喂我?” 洛湘也是说完话才发现傅启政到了。 她直接走上来把果盘塞给了齐胜光,“你去跟初初一起吃。” 齐胜光“唔”了一声,“好,遵命。” 接着,齐胜光拿着果盘去找在一边看书的初初了。 初初跟齐胜光玩儿得很好,有齐胜光在的时候,根本不记得傅启政是她亲爹了。 齐胜光年龄小,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初初特别喜欢他。 这两年初初还稍微好了一些,当年她一两岁的时候,那会儿傅启政跟洛湘的关系也很紧张,两人几乎一见面就吵架。 毫无疑问,初初一直都是跟洛湘一条战线的, 那几年,初初看到傅启政都没什么好脸色,反倒是跟齐胜光玩儿得开心。 现在他们父女的关系虽然比早年间好了很多,但初初还是更喜欢跟齐胜光玩儿。 齐胜光出现的时候,她基本上就不会想起傅启政了。 傅启政看着初初满心欢喜地齐胜光玩耍的画面,对齐胜光的不满简直达到了巅峰。 “你还没跟我说呢,医院那边什么情况,明早几点去检查啊?”傅启政走神的时候,洛湘凑上来问起了傅定泗的事儿。 傅启政回过神来看向洛湘,“你要过去?” 洛湘点点头,“是啊,我还有点儿担心皎皎,她这段时间估计很辛苦。” “我得多陪陪她,免得她想不开。” 傅启政“嗯”了一声,理所当然地说:“那明天早上你跟我一起去医院吧。” “好,几点?我到时候在医院门口——” “我今天晚上留下来。”不等洛湘说完,傅启政就打断了她,他很自然地说:“晚上吃什么?” 洛湘:“??” 谁让他留下来的?经过她同意了吗? 傅启政这一副回到自己家里的样子,真是看得人窝火。 不过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洛湘压下了脾气,对傅启政说:“晚饭没你的份儿,阿姨只做了三个人的量。” 傅启政:“那正好。” 洛湘:“??” 傅启政:“初初,你还有我,正好三个人。” 洛湘:“阿姨做的是齐胜光的好吧,你要饿了自己去外面解决,我家又不是你的食堂。” 显然,洛湘对傅启政没什么耐心。 “你明天还想不想去医院?”听到洛湘维护齐胜光,傅启政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你威胁我?”洛湘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傅启政的意思,“傅启政,你真是个王八蛋!” 傅启政没接话,直接朝着初初的方向走了过去。 洛湘巴不得捏着傅启政把他扔出去,但是一想到明天还得靠他带着去医院,就先忍了。 傅启政来到了初初身边坐下来,试图跟她聊天儿。 “初初,爸爸来看你了。” “哦,爸爸你好。” 初初手里拿着乐高,忙着跟齐胜光玩儿,没空搭理傅启政。 小姑娘很敷衍地回了一句,然后就继续去堆乐高了。 被女儿无视,傅启政再次看向了齐胜光。 齐胜光那边迎上了傅启政的目光,挑衅地笑了起来。 傅启政的眼底闪过了杀气—— 若不是有初初在,他现在说不定已经跟齐胜光动手了。 看来齐胜光是最近舒坦日子过多了。 ** 宁皎依早晨是被闹钟闹醒的。 她好长时间没有睡过如此安稳的觉了,一整夜都没有醒过来。 睡了九个多小时,起床的时候浑身轻松。 宁皎依从床上起来之后,收拾好了床铺,换上了昨天的衣服,简单洗漱了一下。 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化过妆了,自打傅定泗住院之后,她就每天素面朝天的,根本没心思注意自己的形象了。 宁皎依收拾好之后,傅启政安排来的司机给她打了电话,说是已经在公寓门外等着了。 宁皎依换了鞋子,匆匆走了出去。 ……… 九点整,司机将车停在了医院的内部停车场。 宁皎依下来的时候,正好碰上傅启政和洛湘。 洛湘一瞧见宁皎依,便加快步伐走了上来,习惯性地挽住了她的胳膊。 “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时差倒过来了没有?”洛湘关心地询问着宁皎依。 宁皎依点点头,“还好。” “定泗爸妈已经到了,我们上楼吧,医生马上也该到了。”傅启政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带着她们两个人往楼上走。 他们三个人到病房的时候,医生确实已经过来了,傅诚正在跟其中一个医生沟通着。 ** 傅定泗要做的检查有几十项,今天一整天大概都要耗在检查上了。 从上午九点半到下午五点钟,宁皎依一刻都没停过。 午饭随便吃了几口,剩下的时间,都在因为傅定泗检查的事儿奔波。 当然,傅诚和阮湘玉他们也是一样。就连傅启政和洛湘,都跟着忙活了一整天。 阮湘玉到底是年龄大了,她平时没有这么劳累过,最近心底焦虑,又因为傅定泗的事儿来回奔波,这会儿终于是病倒了。 在医院跑了一天,阮湘玉站都站不稳了。 她这个情况把傅诚吓了一跳。 做完检查之后,傅诚赶紧带着阮湘玉去看了一下医生。 医生了解过情况之后说阮湘玉是过度劳累导致的身体疲劳,需要好好休息。 听过医生的建议之后,傅诚就先带着阮湘玉回酒店了。 他们夫妻一走,病房里就剩下了宁皎依、傅启政还有洛湘在。 至于傅定泗,仍然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没有什么苏醒的迹象。 检查的结果已经送去医生那边了,但是要等明天才能出结果, 毕竟检查项目太多,各个科室的医生也要讨论过后才能下结论。 宁皎依忙了一天,也有些累了。 送走阮湘玉和傅诚之后,宁皎依抬起手来摸了摸太阳xue。 她有些头疼。 洛湘见宁皎依这样,马上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皎皎,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护工看着。” “我们出去吃个饭,我一会儿送你回去吧。” 洛湘不放心宁皎依在这边守夜,她最近累成这样,倒时差又通宵,要折腾死人的。 宁皎依这边还没来得及回洛湘的话,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听到开门的动静之后,宁皎依抬头看了过去。 然后,她看到了eddie医生的脸:“嗨,宁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eddie医生走进来,停在了傅启政面前,询问起了今天的检查情况:“怎么样?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傅启政摇摇头,“送去分析了,估计明天能有结果。” eddie医生点点头,“嗯,那你们得再等等了。” 傅启政沉默下来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对eddie医生说:“你要不要也给他做个检查?” “你不是做了脑电波监测吗?有这个就够了。”eddie医生说,“明天把他的报告给我看看。” 傅启政问:“他昏迷不醒是不是因为之前的催眠?” eddie医生摇摇头,一脸无奈:“这个问题,我真的没办法回答。确实是有可能会遇到的情况,但是我无法肯定是不是跟催眠有直接联系。” 宁皎依仔细听完了eddie医生的话,猛然抬起头来看着他:“你的意思是,催眠可能会导致人昏迷不醒?” “有可能。”eddie医生点点头,说:“催眠本身是一种治疗手段,凡是治疗手段都是有风险的,也会有各种各样的后遗症。这些风险,在接受催眠之前我都跟他提过了,是在他同意的情况下才进行的治疗。” “……”宁皎依说不出话来。 宁皎依紧紧抿着嘴唇,沉默几分钟后,她问eddie医生:“我能去你办公室跟你聊聊吗?” eddie医生点头,欣然答应:“当然可以,今天我有时间。” ** 宁皎依跟着eddie医生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先前宁皎依并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催眠这件事情,也没有来过精神科医生的办公室。 eddie的办公室和诊室是连着的,面积很大。 能拥有这么大规模的办公室,足以证明eddie在业内的地位了。 “他之前就是在那边接受催眠的,要进去看看吗?”eddie医生指了指对面的一扇门。 那扇门在角落里,十分不起眼。若不是他动手指过去,宁皎依都不会注意到。 看着那扇门,宁皎依的心跳突然加快,她有些紧张,“……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里面没有什么机密的东西,只是很普通的一间房。”eddie医生一边解释,一边走上前打开了那扇门。 宁皎依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走进去之后,宁皎依发现eddie医生说得没错,这里确实只是一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房间。 有一扇落地窗,四面的墙壁都是白的,窗户那边是遮光窗帘,房间里放着一张沙发,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一些书。 很简单的陈列。 若不是提前知道这里是做催眠的地方,宁皎依大概会觉得这是eddie医生的休息室。 eddie医生指了一下沙发,笑着说:“他当时就是坐在那里做的催眠。” 宁皎依盯着沙发看着,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了傅定泗坐在沙发上的画面。 她深吸了一口气,心情压抑。 “其实他最初找我做催眠的时候,我很惊讶。”eddie医生主动说起了他跟傅定泗的第一次见面,“是傅总那边介绍我们认识的,见面之前我了解过他的情况,说实话……当时有些混乱。” “准确来说,他对他自己的情况并不了解,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第一人格还是第二人格。”回忆起来傅定泗之前混乱的话,eddie医生一脸无奈,“他家人,应该瞒了他不少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