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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过去会伤感,聊未来太遥远,聊现在也无趣。 寒暄结束后他们只是坐着,酒喝了半杯,店里的电视机上播着某一部电影。 觉得以后不大会再有交集,江蓁斟酌再三,问出了早就想问的问题:“你后来为什么取名叫溪尘啊?” 李潜垂眸看向她,大概是最近没往外面跑,皮肤养回来了,他脸上多了些从前衿贵艺术家的影子:“‘愿为溪水,洗净尘埃。’用来提醒我自己的。” 江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艺术家多半也是哲学家,和自己这等俗人不是一个境界。 屏幕上,男女主人公在西藏相遇,荒漠壮阔,天与地遥遥相接,无人区里的爱情故事像风吹草长,野火漫天。 看着他们浪漫邂逅,江蓁眼中流露出艳羡,却兀地听到李潜说:“可可西里的浪漫其实全是骗局。” 江蓁抓了把桌上的花生:“展开说说?” 李潜放下杯子,为她详细说明:“缺水、没吃的还算好,一天里见到的全是荒地才叫人崩溃,还有那天,就是单调的蓝,都不如从申城头顶上看的漂亮,都是被文青吹来的。” 李潜一吐槽就停不下来,江蓁就当听一乐呵,对可可西里的滤镜碎一地。 她好奇发问:“那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想去呢?” 李潜说:“谁知道呢?” 他顿了顿,又说:“但让我再去一次,我也还是愿意的。” 江蓁不解:“为什么?还甘愿上当啊?” 顶上一盏球形吊灯,李潜的一半身子在光里,一半又在阴影下,他身上总是带了种神秘感:“刚去那两天,我实在是崩溃,发了疯地想回来,后悔啊,脑子抽了才跑这地方来。到了第三天晚上,导游喊我出去看星星。” 江蓁:“震撼到你了?” 李潜点了点头,移开视线看向别处,像是陷入了回忆中:“太漂亮了,语言形容不出来,我头一次见到什么叫‘浩瀚银河’,那星星又闪又干净,整片天空都是,用相机拍不出这种美,只能记录在眼睛里。我看了一晚上,别的什么事都忘记了,就单纯看星星。” “为这一片星空,这一趟就值了。我一直这么认为,有些东西没必要十全十美,中间有一瞬间让你觉得幸福就够了,就已经很难得了。” 他说话总是有自己的思想,阅历丰富的成熟男性,见的多想的也多,但不会显摆教育,就是单纯的分享,江蓁很愿意和这样的人聊天,能感受到很多东西。 就如此刻,她感受到了李潜的释然和洒脱,那些让他遗憾的还是遗憾,但他好像不再执着于讨一个答案了。 江蓁和李潜碰了个杯,说:“有生之年我也想去看看那片星空。” 李潜回敬,是提醒但更像祝福:“记得和心爱的人一起。” 话音刚落,“心爱的人”就来了。 季恒秋端着一盘小食出来,给他俩当下酒菜。 江蓁挽着季恒秋的胳膊和李潜介绍:“这我男朋友,季恒秋。” 李潜伸出手:“李潜,以前是搞摄影的,现在一无业游民。” 季恒秋回握住:“久仰大名。” 李潜不动声色地打量完季恒秋,朝江蓁使了个眼色:“你个小姑娘眼光不错哦。” 江蓁嘚瑟地抬了抬下巴,又警觉地抱住季恒秋:“我的,你别肖想!” 李潜不屑地切了一声:“我不,一看就铁直男。” 江蓁觉得有意思:“怎么,还真有鉴gay之道啊,是不是弯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可不。”李潜的目光在店里扫了一圈,像是巡视的雷达,最后停留在前台边上的男人,说:“那个一看就像。” 江蓁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周明磊?她摆摆手:“不可能不可能。这是我们店里的财务,平时只看见他对钱和他弟弟上心。” 李潜又指向另一边的吧台:“我看那个也像。” 陈卓?江蓁摆手的幅度更大:“那更不可能了,就一小孩,为了追人家姑娘还纹身呢,不是。” 李潜笑了笑,也不多辩解,这事儿得靠感觉,他觉得他的感觉很准,但也没法和人站在科学客观的角度证明。 无所谓了,谁又说的准呢。 季恒秋还得回后厨帮忙,走之前叮嘱江蓁少喝点酒。 李潜吃着盘子里的炸鸡块,问江蓁:“上次我喝醉是不是说了一堆胡话?” “是,前言不搭后语的。” “就是想找个人说话,其实也没那么醉。” 江蓁理解地点点头:“明白,反正我也没认真听。” 李潜舒心地笑了,还真的有点舍不得这个能一起喝酒聊天的善良朋友:“那就好,不用记住,都废话。” 酒喝到深夜,月亮被高楼挡住,这么抬头看天像一块漆黑的幕布,不知道相隔万里的可可西里此时是怎样的景象。 送别李潜,江蓁在门外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冷风一吹她打了个寒颤,搓搓胳膊回到屋里。 一句“有缘再见”,李潜明天起就不再属于这个城市,他似乎也从没属于过哪里,对一座城市的眷恋往往来自于人,否则来去自由,在哪都一样。 人是注定漂泊的,只会为爱停留。 半年前的江蓁也是,确切地说,是遇到季恒秋以前的江蓁。 她从没有觉得申城于她有何特别,但现在不一样了,这是她恋人的所在地,这里有一家叫At Will的酒馆,这里有属于她、又拥有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