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盛言楚暗暗鼓起掌,有这样正气的新生代族长在,不愁盛家后继无人。 盛元勇上位后,自然是要让老族长停灵七天,不管盛大林如何指责盛元勇,盛元勇都没有松口。 第七天扶棺上山时,盛言楚才发现老族长的坟地就立在他家山林旁边的一座山上,老族长的事安顿好后,他心血来潮的带着他娘去了自家山林。 “娘,你快过来看呀,荔枝树上挂果了。” 他买来的荔枝树苗比较大,之前他估计这些荔枝树怎么着也要等三四年才能开花结果,没想到才两年多就长出了鲜红心形的荔枝。 程春娘欣喜的抬头,只见浓密树叶下牵出一大串的红荔枝。 “快尝尝。”程春娘个子不矮,抬手就将树枝上最大的一串摘了下来,“看看甜不甜?” 盛言楚拨开一颗心形荔枝,往嘴里一塞,轻轻咀嚼几下就将深褐色的核给吐了出来,剩在嘴里的荔枝rou细品有点酸酸的,但吃完后回味清甜无比。 “好吃,娘,你也尝尝。” 自己种下的果树结了果,盛言楚兴奋的跟个猴似的,在林地上蹿来蹿去。 “娘,这边几株也结了小果,不过还是青色的。” “哇,这边也结了。”盛言楚飞快的奔到另外几株树下,仰着小脑袋看了看,旋即失望的皱皱鼻子:“可惜也没熟……” 程春娘就跟在儿子身后来回的走,见儿子脸上的表情一会喜一会忧,扑哧笑开。 “巴柳子不是说了吗?那几株三月红熟的早,其余的,得六七月才能摘呢。” 这片林地往常都是程春娘和巴柳子两人打理的,所以程春娘对这些树苗的品种很熟悉,哪一种栽在哪她心里都有数,如今闭着眼摸树叶她都能说出是什么荔枝树,不像盛言楚,单知道家里山林里有四种品种的荔枝,其余的一概不知。 提及巴柳子,程春娘心头微有些苦涩, “既然熟了,就多摘一些下山,回头给族里人分一点,再给你舅舅家送去一点,剩余的楚儿你带到县学吃去。” “嗯嗯。”一说要摘荔枝,盛言楚自告奋勇的下山回家拿背篓。 丰收之际,母子俩脸上皆染上了笑意。 三棵三月红一共摘了四背篓的荔枝,其实有六背篓,剩下的被盛言楚偷偷塞进了小公寓,小公寓有保鲜功能,放在里面不容易坏,这两背篓他决定拿县里卖一卖,巴叔跟他说过,三月红是一年最早成熟的荔枝,果子一斤有时候能卖半两银子。 颠了颠肩上的背篓,他心满意足的在想,这一背篓怎么着也有一二十斤,若是全卖出去,他能得十两银子呢,两背篓就是二十两。 啊啊啊,白花花的银子啊! 思及此,盛言楚心中的小市侩情绪蹦了出来:“娘,给舅舅家送一点就得了,盛家人待你又不好,咱们给他们吃这么好的果子简直就是浪费。” 程春娘何尝愿意热脸贴盛家的冷屁股,但…… “你巴叔说像咱们这样种果树的人家,最忌讳的就是藏着掖着,既然挂了果那就大大方方的摆出来,省得有些人馋嘴,到时候趁着咱们不在家偷偷上山摘果吃,摘就摘吧,最怕的就是他们坏心眼砍咱们的树。” 盛言楚自动忽略他娘嘴里三句话不离巴柳子,感慨道:“所以娘想先发制人?所谓吃人嘴短,占了便宜的就不好意思再做对不起咱们的事了?” “就是这个意思。”程春娘笑了笑,“其实咱们也用不着提心吊胆,你如今是秀才,量他们也不敢毁咱们的果树,至于偷偷摘果……我想好了,咱们临去县里之前,找一两个孩子帮咱们看着,也不白看,娘给他们开工钱。” “这法子好。” - 两人背着满满的荔枝下山进村后,立马吸引了不少村民过来围观。 “这就是荔枝?”牛婶子望着绿叶树枝下的累累红果,惊得跟什么似的,“这玩意结的真多哇,春娘,你连着树枝扯下来岂不是伤树?” 程春娘挑了几个大的给牛嫂子,笑道:“这果子就是要连着树枝一起摘,能留久一些。” 盛言楚此时身边围着一些小孩子,跟盛言楚一般大,却个个像见了新大陆。 “楚哥儿,这就是你娘在山上种的果子吗?真甜。” “一条树枝上得有四五十颗果子,结得跟正月十五锅里的汤圆一样,又多又大。” “好吃,不过楚哥儿,它有点涩嘴。” 盛言楚哈哈大笑,指着牛婶子家的二蛋:“谁让你吃它的果皮了,果皮当然涩嘴。” 牛二蛋脸一红,学着盛言楚的样子咬开荔枝外边如乌龟皮一样的壳,壳一破,里头黄中泛白的果rou露了出来,一咬,甜津津的水直达喉咙。 荔枝很快就得了一帮小子以及附近几家大人的衷爱,这些人家都是和盛言楚玩的好的,一听盛言楚要每家送一大串,几个小子高兴的一蹦三尺高。 牛婶子在镇子酒楼见过荔枝,知道荔枝的价钱不低,忙拦住程春娘:“春娘,你还是留着给你家楚哥儿吃吧,这玩意忒贵。” 程春娘笑笑,将山上二十株荔枝都挂果的事和牛嫂子说了。 牛嫂子瞪大眼:“二十……棵?” 牛嫂子知道这两年程春娘跟程家庄的巴柳子一直在山里捣鼓山林围场的事,她先前好奇走近看了眼,好家伙,那片山林的界碑四周全部种起了比她还高的荆棘树,每到入夏,那片山林外都是青葱一片,只是荆棘长的越发的高,她都快忘了山里面种了这么珍贵的荔枝。 趁着天色还早,盛言楚领着小跟班牛二蛋挨家挨户的跑,有几个因为挂田对盛言楚有意见的人家一见盛言楚高高举着荔枝送进来,哪里还有什么怨言可说,当即将盛言楚夸了又夸。 送完果子后,盛言楚带着牛二蛋以及牛二蛋的弟弟牛三蛋去自家山林溜达了一圈。 “你们也不用时时刻刻帮我盯着,只需要赶鸡赶鸭的时候过来蹲一蹲,看到鬼鬼祟祟的人,你俩千万别出声,立马下山去找我元勇叔,记住了没?” “记住了!”牛二蛋认真点头,又扯扯牛三蛋的衣裳,“到时候咱哥俩分工,你去喊人,我留在这盯着小偷。” “行。”牛三蛋全程听他哥的。 盛言楚抬头看了一眼如今长的近有两米的荆棘,心想应该没人会不顾生命攀爬进去吧? 盛言楚的担心就是多余的,得知盛言楚送来了荔枝,盛元勇自发的每天下午去云岭山上跑一趟,一来是为了怀念老族长,二来是为了照看盛言楚的果树。 因为盛元勇每天准时过去,导致牛家俩兄弟曾经一度以为盛家新上任的族长要偷盛言楚家的荔枝,终于在一天下午,牛家兄弟对盛元勇下手了。 之前盛言楚交代山上有了小偷就去找盛元勇,可现在小偷正是盛元勇怎么办? 牛二蛋灵机一动,让弟弟喊来了牛婶子,牛婶子一听有人偷果子,咋咋呼呼的让她男人也来了,夫妻俩火急火燎的上了山,一看小偷是盛元勇,才发觉是闹了一场乌龙。 - 远在康家的盛言楚听到舅舅带来的这个消息后,笑的前仰后合。 “楚哥儿,你东西都收拾好了没?” 今日是康家休课的日子,程以贵带着程春娘来到了舍馆准备帮盛言楚收拾去县学的东西。 盛言楚指指床榻上的东西,道:“被褥和衣裳都在这。” “书呢?”程春娘知道儿子这些年买了好些书看。 “书……”盛言楚后背惊出汗,猛地一拍脑袋,完了完了,他的书全搁在小公寓里。 “借给…给同窗了,还没给我呢。” 谎话刚说出口,梁杭云就捧着书走了进去。 盛言楚心虚的揽住梁杭云:“我之前借给你的书看完了没?”说话间还眨眼示意。 梁杭云以为程春娘和程以贵是来突击盛言楚读书情况的,想都没想,道:“还没,你要用了吗?” “嗯嗯。”盛言楚假模假样的点头。 梁杭云立马将手中的书递过去。 如此,一场关于书的风波终于平安。 五月九号,盛言楚终于坐上了前往静绥县学的马车。 临行前,康家所有人都出动出来欢送了,正当盛言楚两眼泪汪汪的挥手告别时,一道尖细的嗓音插进来。 “盛小秀才,等一等,你上次下注的赌钱还没拿走呢——” 坐在马棚里的盛言楚顶着亲娘投来的复杂眼神,小小咽了口唾沫,探出半边身子,只见一个略重的钱袋子飞奔而来。 刚准备装死缩回车轿时,只见不远处康家门口的人齐齐拿一种诡异的目光看着他,这还算好的,最可怕的是站在大街边他那亲爱的舅舅,他觉得他该庆幸马车没停下,否则他舅舅铁定会跳上来锤死他。 第34章 县学就差拉横幅欢迎盛言…… 怀镇距离静绥县城坐马车要跑四个多时辰, 盛言楚是吃了朝食才出发,到了晌午时分,驾车的车夫吁停马儿:“盛小秀才, 一路辛苦了, 我见前边有个食肆摊子,您和娘子要不要下来歇歇脚?” 这两日静绥县方圆几百里都在下暴雨, 好不容易盼来了大晴天他赶紧去康家收拾了包袱出来, 不成想官道上来往马牛牛车甚多,以至于路上全是泥泞。 走了一上午也才刚过一半的路程,最差劲的是他们在车轿中垫了两层厚布都没用,马儿一路跑起来险些没将他震飞。 盛言楚拖着屁股下车,程春娘紧了紧怀里的包袱, 见状笑道:“楚儿去了县学可不能挑食 , 否则像现在这样瘦的跟个小萝卜头,坐马车容易颠着不说, 别人也喜欢捉弄你。” “娘——”见他娘扒着他的身高和体重开玩笑, 盛言楚满肚子苦水。 按理说他这几年不愁吃rou,怎么九岁的他还没到他娘的肩膀?他大概估量了一下,他现在大概只有四尺(1.33米), 放在平常人家并不算矮, 但程家和老盛家的基因都是大高个,这就显得现在的他像个小萝卜似的, 为了能长高些,每天早上跑步前他暗暗给自己又加了一项锻炼——跳高。 梁杭云得知他为了长高这么“折磨自己”,便笑话他这是在拔苗助长,又说他年纪尚小,等过几年肯定会蹿蹿蹿的往上长。 “我还小。”盛言楚搬出梁杭云的说辞, 眼珠一转,转移话题道,“娘,老盛家的礼哥儿比我只小一岁,你看看他,他比我矮好多的,等他九岁了未必有我现在这么高。” “可他长得结实。”程春娘牵着盛言楚往食肆摊边走,边走边说,“县学里的伙食远不及家里的好,等你去了那边,万万不可挑三拣四。” 在程春娘眼里,她儿子生来就是富贵命,不然哪有庄户人家的娃不吃肥rou? 老盛家的礼哥儿之所以长得胖,就是因为荤素不忌,一顿能干掉一斤的rou呢,尤其是油汪汪的肥rou。 盛言楚撇撇小嘴,隔三差五就去小公寓饱餐一顿的人会馋那种油腻的肥rou?开玩笑好伐。 - 车夫带他们过去吃的食肆摊子是一家四口开的,说是食肆,其实可以算的上客栈。 只是这里偏离了官道,会有人过来投宿吗? “盛小秀才别看这里偏僻,但南来北往的商人都爱来这喝一碗热乎乎的鸭rou汤,再点上一两个烤着滋油的rou泥香葱饼子,啧啧啧,爽快的很,吃饱了上路才有劲~” “若真如你说的那般美味,待会我定要点上一碗老鸭汤。”盛言楚笑着捏了捏之前赌坊小厮扔给他的钱袋子,在车子他数了数,足足翻了十倍,一共有二十多两。 他的本钱才二两,由此可见他能一口气拿到二十多两,那廖经业自然是输的光大光。 “三位客官,您的老鸭汤来咯——” 给他们上菜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据说是这家客栈的儿子,两手稳稳的举着两个大大的托盘,步伐矫健的穿梭在各大桌子之间。 人还未到声音就到了,等盛言楚将用不着的银子刚扔进小公寓,三碗老鸭汤就端了上来。 “一碗天麻老鸭汤,一碗蜜枣老鸭汤,再有就是小少爷的酸萝卜老鸭汤 ,三碗齐全咯——”青年嘴皮子六的飞速,边将老鸭汤的碗推到食客跟前,边敞开嗓子对着大堂报菜名。 有人见盛言楚点了酸萝卜老鸭汤,立马招呼青年:“小二,给我也上一碗和那小子一模一样的鸭汤,这几日南边梅雨闷热的够呛,得吃点酸酸的萝卜开开胃才好。” 点名要跟盛言楚喝一样鸭汤的是一个长了一脸大胡子的男人,一开口就满满的京腔,盛言楚正好坐在大胡子的对面,将大胡子掏出来的那个沉甸甸的钱袋子看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