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卿卿如此多娇(重生)在线阅读 - 第50节

第50节

    随着珠帘掀开又落,叮咚清脆的撞击声响起,虞逻大步离去。舒明悦敛了情绪,轻呼出一口气,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在心里慢慢吐出两个字。

    永别。

    第45章 不妙

    王城位于山坡高地, 戒备森严,站在周围哨岗上望去,能将四面八方的动静收在眼里, 无论是不速来客还是仓皇出逃,都能一目了然。

    因为四下没有任何遮蔽物, 想悄无声息地逃走, 几乎难于登天。

    翌日, 七月初十。

    天色刚蒙蒙亮,舒明悦就睁眼了, 因为过分紧张不安而半夜未眠, 白皙眼皮下面有了一圈淡淡乌青。

    她和大表哥要去并州雁门,此地距离北狄王城约莫五百里,快马疾驰, 中途若是昼夜不歇,马儿不惫不疲, 一日便能至。

    过了雁门再往南去百里,就是舒家祖宅所在——晋阳。

    然而是事实是,无论人、马都需要休息, 除此之外, 还要小心翼翼避开北狄防守, 绕路颇多。

    沈燕回已经将路线安排好了,每隔百里有人接应,为两人提供食物和水, 以及换新马。这样一算, 如果两人五日能到雁门,便算是顺利。

    舒明悦心中不安,手指紧攥。

    其实上辈子刚和亲那会儿, 她也整日想着逃跑,可天地之大,已经没有她的去处了,偌大的巽朝可纳八方来客,却不会接纳一个偷跑回来的和亲公主。

    随着日头渐渐高升,阳光透过帐顶天窗一点点洒进屋子里,镀上一层淡淡金芒。阿依努撩开纱幔,轻唤道:“姑娘,该起床了。”

    舒明悦嗯了一声,趿鞋下地,身上换了一套淡青色的窄袖胡裙,

    “一会儿我想去月亮钓鱼,叫人去收拾东西吧。昨日燕时归送来酒水都带上,再准备些吃食。”她偏头吩咐道。

    自到北狄王城,虞逻从未限制过舒明悦外出,阿依努不疑有他,立刻点头应是。

    一个时辰后,舒明悦带着侍女四人,护卫十六人,在王城南面的月亮湖停下。

    平素王城用水,多取于此处,放眼望去,碧波荡漾,澄澈干净。侍女们在湖边铺一层簇绒毛毯,舒明悦提裙,盘膝而坐,拎了一根漆色鱼竿钓鱼。

    钓鱼讲求耐心和静,小姑娘一动不动,一坐就是大半日,直到太阳西斜,晚霞绚丽。

    阿依努轻声轻脚走过来,往她身上披了一件披风,道:“姑娘,该回去了,一会儿天色暗了,天气冷,行路也难。”

    舒明悦偏头笑,“不急,拿下去把这些鱼烤了,我们吃完了再回。”

    那只漆色的小木桶里已经装了七八条肥鱼。

    阿依努闻言,神色犹豫。

    舒明悦挑眉,杏眼一眯,“我的吩咐不管用?”

    阿依努连忙道:“不敢。奴这就去命人烤鱼。”

    上次乌日娜闯进这位姑娘的牙帐,可汗动了大怒,当时的情况还历历在目,她怎么敢反驳她的话?讨好这位姑娘都来不及。

    舒明悦弯眸一笑。

    鱼儿处理干净之后,先抓一把调料火烤,烤到两面金黄后便放入铁盘里慢炖,撒上嫩豆腐、香菇、白菜、最后再加一点牛奶和辣椒,香气四溢。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几簇篝火昏黄跳跃,一轮明月挂天。

    阿依努捧着酒坛过来,“姑娘可要喝一些?”

    “不了,这酒烈,我喝不了,把那壶甜酒给我。”舒明悦摇头拒绝,心跳不能自已,极力稳住心神,又吩咐道:“把这些酒水和烤鱼拿下去,分给护卫一起吃。”

    阿依努无所察觉,“是。”

    咕嘟咕嘟冒着香气的烤鱼咸辣可口,刺激着诸人口中唾液的分泌,再配上一口辛辣至极的酒水,美味至极。

    身后传来诸人咕咚咕咚饮酒的声音,舒明悦轻轻抿唇,握筷子的手指微紧,强做镇定地夹了一箸白嫩鱼rou送进嘴里。

    “悦儿,这酒里面加了极烈的迷药,你寻机会让他们喝下,趁机脱身。”

    是了,那酒水里有迷药。

    一口下肚,能昏睡三天不醒。

    噗通——

    舒明悦身体一颤,感受到身后有人栽倒了,霎时间,惊呼声四起,周遭乱成了一团,只是乱相未来得及扩大,又传来接二连三的噗通声。

    三、四、五……

    舒明悦在心里默默数着,心跳越来越急促,手指尖掐进了rou里。

    十四……十五、十六!

    呼——

    舒明悦倏然站起来,屏住呼吸扭头看去,只见十二个护卫,四个侍女,无一例外,全部栽倒在地。她心中一松,立刻提裙朝一旁栓放的马匹跑去,三两下解开绳索。

    于她而言,这些河曲马的确有些高了,好在有马镫相助,足尖用力一蹬,一道青绿色的裙裾划过,她利落地翻身上马,一路沿月亮湖往东疾驰。

    月亮湖往东二十里地,是一处连绵茂密的胡杨林。

    在她出门前半个时辰,沈燕回已经带着商队离开,按照约定,他们在胡杨林处等她。

    风儿簌簌过耳,舒明悦心脏咚咚直跳,遥见一道着青绿色锦袍的男人身影后,眼眶微一湿润,“吁”的一声勒停马匹,翻身而下。

    沈燕回伸手捞住她腰,“走!”

    刻不容缓。

    他先翻身上马,微低身,朝舒明悦伸出手,手臂用力一拽,将人拎了上来,那匹北狄马被丢在胡杨林。

    那匹马身上毛发被一片一片涂成了绿色,载着两道青绿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草原中。

    乍然看去,只有夏风涌碧波,很难发现人踪马迹。

    ……

    昌离部。

    裴应星阴沉着脸,心情显然不太美妙,今天本来应该是他和小公主的大婚,可是一觉醒来,他在百里外的昌离部。因为昌离部三王子乌纳罕的叛乱。

    乌纳罕没想到虞逻来得这么快,神情惊慌。

    那日弑父,实非蓄意为之,他一时激动,砍死了父亲,心中亦是后悔不已,然而当时情况之下,已经无路可退,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又杀死几个兄弟,坐稳首领之位。事成之后,他本想立刻派使臣去王城,送去他的忠诚与忏悔,可谁能想到,虞逻追过来了!

    仓促之下,乌纳罕率兵东逃,又跑出百里地。

    此处,已经距离王城已经三百里地。裴应星脸色深沉如渊,压着大怒,待追赶上之后,一言不发,直接恶战,一时间,刀兵争鸣相接,厮杀阵阵。

    乌纳罕被五花大绑,丢在不远处的草地上。他知自己已经败落,没有生还余地,此时看向裴应星的眼神极尽怨恨,神情狰狞,又哈哈大笑,神情叫嚣:“哈哈,送给你继位和大婚的贺礼,可还满意?来,来!有本事杀了我!”

    ·方才一场厮杀,裴应星俊面上溅了几滴血,神色沉若修罗,抄起漆黑冷寒的重剑轮在他脑袋上,乌纳罕霎时倒地不起,大呕鲜血,蹬了几下腿后,再没了气息。

    一瞬间,周围寂悄无声了。

    副将上前道:“可汗,我方亡八人,伤三十人,俘敌一千二百人。”

    “随乌纳罕叛乱者,杀,不臣者就地正法,余下押回昌离部。”

    裴应星神情漠然地下了命令,转身离开,翻身上马。

    处置了乌纳罕,还要回昌离部一趟,予以臣民安抚和重新选定昌离部首领,裴应星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了,待到所有的事情忙完,已是第二日的晚上。

    虞逻的俊脸埋在阴影中,情绪沉沉不妙,他实在没想到,这么点小事,那东西竟然如此废物,处置了整整两天才妥。

    他答应了悦儿要今天可回去,可食言了,他晚了整整一天!

    虞逻命人连夜拔营,赶回王城,疾驰的路上,脑子里已经想了千八百个哄舒明悦高兴的法子。这三天,他几乎没怎么睡觉,也没时间收拾自己,下巴上胡子拉碴,身上铠甲的血迹也来不及擦,终于赶在天色朦朦亮前回到了王城。

    许是因为少眠,许是因为疾驰,许是因为兴奋和紧张,他心脏咚咚直跳,已经迫不及待地见到舒明悦了。

    然而一入内,就发现王城的气氛不太对,四下巡逻密集,戒备森严。

    “发生了何事?”

    虞逻隆起眉头,“吁”的一声勒马悬停,马匹嘶叫一声,前蹄立起又重重落下,原地打了个响鼻。

    周围兵士神色紧张,磕巴道:“前、前天晚上……明悦姑娘在月亮湖出事了,处铎将军命令王城戒严,正在四处寻她。”

    虞逻闻言,眸光冷沉下来。

    ……

    牙帐里。

    处铎正急得满头大汗,这都叫什么事儿啊!那么一个娇弱的小姑娘,竟然迷晕了整整十六个人,自个骑一匹马跑了!还跑得无影无踪,无迹可寻。

    草原上有狼,荒凉之处百里不见人烟,她什么都没有,怎么敢跑!?

    一转身,瞧见虞逻大步入内,面色阴沉。

    “怎么回事儿?”

    处铎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女人跑了”,又觉得这种事情对于一个北狄男人,尤其是对于他们的可汗而言,实在是太过嘲讽和打击了,便话音一吞,想换个说法。

    “直接说!”虞逻神色暴躁,已是不耐至极。

    处铎立刻道:“前天晚上明悦姑娘用迷药迷倒了十二个护卫和四个侍女,骑马跑了。”

    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抬眼觑虞逻神色。

    果不其然,他脸色越来越黑,眸光似要吃人,先是不可置信,又很快化为了震怒和阴森,旋即又变成了一抹咬牙切齿的担忧,“往哪边跑了?找到踪迹了吗?”

    王城位于草原腹地,方向难寻,出了王城地界之后,很容易在茫茫绿波中迷失方向,沼泽、狼群、毒蛇……甚至是晚上骤降的温度,都足以要一个人的性命。

    处铎摇头,“臣已命人去凉州了,若是有明悦姑娘的消息,会立刻送回王城。”

    和所有人一样,处铎也以为舒明悦是凉州姑娘。

    他命医师将酒里的迷药验了,那药性烈,一口就能将人迷晕,昏睡大日不醒,名唤一醉卧,来自西域。而那酒水,正是那名来自凉州、名唤燕时归的商人送上。

    那一天,两人又正好一前一后出了王城。

    所有的一切都这么巧合,若说那燕时归与明悦姑娘没有半点干系,处铎第一个不信。

    虞逻闻言,一颗心沉了又沉。

    舒明悦不会回凉州,她若想逃,只会就近回并州,如此一想,他神色又变,可无论脸上情绪多冷沉,那抹担忧决计做不了假。

    饶是他,孤身一人在草原行路,也不敢狂妄到只骑一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