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起始（四）

    那一次的冲突是第一次，如同楚家夫人与楚家家主所预料的一般，杀鸡儆猴在这件事情上丝毫作用都没有，在那之后，楚府里虽然与兰馨维持了一个和平的表象，但背地里暗流涌动，到达界限之后便是变本加厉了。

    当楚九歌在楚府的时候还好，无论是基于什么考虑终究还是会注意一些，但当他离了家，整个楚府除了楚阡阳，便几乎无人与她说话了，流言从来都不少，即便当面，也有人毫不顾忌的高谈阔论，偌大的一个楚府，唯有楚九歌的院子与哪一处都不同。

    再说楚阡阳，虽然隔三差五的就往楚九歌院子里跑，但粗心大意的她根本什么都没有察觉，侍从的轻待，院里的安静，府里怪异的气氛，一切的一切她都没有发觉，毕竟在她面前，那些人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更因着她与楚九歌和兰馨关系好的缘故，在她面前表现得更甚以往。而莫华予跟在一旁虽然察觉了，却只选择了沉默与袖手旁观，在他眼里，重要人的最开始只有一个嬷嬷，后来加上了一个哥哥，之后再加上了楚梵与楚阡阳两个人，随着时间过去，楚阡阳的分量在他心里与日俱增，其他人没关系的依旧没关系，对最后的结局他已经有所预料，只是并不在意。

    爆发之后的安稳仅仅维持了半个月便又开始风雨飘摇，与上一次的锁院不同却也有所相同，他们所做的还是忽视，冷漠，只是这一次加上了流言蜚语。还有上一次只是背地里默默进行，知道的人并不算很多，这一次却是真正的明目张胆了，直接开门见山表明了要求，完全没有掩饰的意思，连楚九歌都直接的算了进来，或许是如同楚九歌逐渐忍受不了家族的氛围一般，他们也忍受不了一个外域的人生活在自己的家族，在楚九歌眼里，往日亲切的族人如今已经面目可憎，在族人眼里楚九歌也是如此。

    “九歌，你怎么看？”在流言甫一起来的时候，楚家家主就知道了，毕竟从上一次事件之后他便一直让人注意着楚九歌的院子，只是流言这种，禁止也禁不完，他便干脆撒开手了，还以为他们会再小打小闹两次，没想着根本就是打算一击必中啊，因此在楚九歌手里的事差不多了的时候，他直接唤了他来。

    “父亲！”站在楚家家主面前，听着最近的消息，楚九歌皱眉，只觉得厌烦。

    “当初我便说你怕是要失望的。”看清了楚九歌眼里的厌烦，楚家家主笑了笑，轻声说了一句。

    “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楚九歌出声反问。

    “还能有为什么，不过仇恨两个字罢了。”简单的两个字，多少的情绪都笼络在里，只这么两个字，已经足够了。

    “仇恨！”喃喃重复一句，楚九歌默默垂下眼。

    “你母亲那日与你说了那么多，也难为你一句话都没听进去。”那一日，自己到之前，夫人分明就与他全部都说了个遍啊，一路顺风顺水，到如今，他一点长进也没有。

    “不是，没有。”摇了摇头，只否认说，楚九歌思维混乱，具体的也想不到该怎么说了。但顿了顿，他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

    “爹爹，我只是不明白罢了。”

    “有什么不明白的？”少见的听到了爹爹这个称呼，楚家家主顿时有了耐心，问他说。

    楚家家主看得清的东西，楚九歌看不清楚，这是经历所决定的。

    “外域的那场混战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归根结底，那场混战与兰馨并没有什么关系，我不明白家里的人为什么要针对她。”道理其实基本上是知道的，毕竟话本上这种事从来不少，但他仍旧觉得苦恼，楚九歌很是纠结。

    “为什么？因为她是外域的人，由外域的山水养大，流着外域的血，只这么一个理由就够了。”那场混战虽称不上谁对谁错，但要经历过的两方人心平气和的接受，也实在太强人所难了。

    “是那样的吗？”从没有过仇恨，对心怀仇恨的人完全无法感同身受，楚九歌最终只说了一句。

    “不然呢，稍后你也可以亲口问上一句。”问问他们怎么想，然后如今是怎么看你，看了一眼神思不属的楚九歌，楚家家主站起了身。

    ……头脑里翻天覆地，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混杂在心里，眼前的状况是楚九歌从没有想过的，上一次那件事结束了，他真的就以为是结束了，结果，原来那只是一个开始吗？从什么时候，家族变成了现在这样子呢，当初游学带她回来的时候，自己分明是那么的兴高采烈，那么的对家族引以为豪。

    “家主，人已经来了。”楚家家主站起身，侍奉在门外的侍从便开口通报道。

    “让他们进来吧。”

    楚九歌保持着沉默，只转身看向了门口，却惊讶的发现那当先的一人是自己及其熟悉的一个人，那是九生的胞弟，楚九野。

    曾经跟在两人身后，甩都甩不掉的笑嘻嘻的小尾巴，如今却用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对着自己，然后视而不见，楚九歌单单看着，就觉得呼吸困难了起来。

    “九野拜见家主，家主贵安。”楚九野走在队列前方，气势凛冽，一马当先，到了楚家家主面前，行礼道，身后的众人也一同行礼道：

    “家主贵安。”

    “起来吧。”摆了摆手，楚家家主让人起了身，也不婉转，直接就问：

    “你们做这些事是为何呢？”

    “所求不过望家主将楚九歌与其夫人逐出楚家。”站起身，腰身挺直，楚九野面色平静，语气坚决如铁。

    “理由呢？”对他们的要求已经知道了，所以现在亲耳听到了也并不惊讶，楚家家主的语气与平常一样，淡淡的，没有多大的起伏。

    “家主也知道的不是吗？”没有正面回答，楚九野只语气同样淡淡的反问回去了一句。

    “楚九歌的身份，要我与你说一遍吗？”同室cao戈，兄弟相残，正是担心日后万一有这一个发展，所以楚家家主才不得不考虑他们提出的那一个可能。毕竟，虽然楚家人护短，但那个短绝对没有兰馨。

    “不必。”恍若玉石相互敲击的声响，清脆冷冽，带着寒气从门口传进来，这个声音并不是楚九野的，但它的主人楚九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已经许久未曾见过的人，就这么突然的逆着光出现在了眼前。